兩天后，亞克隆首腦再次展現了他的“偉大”。他以“公告”的形式讓德隆把他同意科恩爺爺要求的通知貼滿了牧區的各個路口。牧區裡婦孺皆知了他的慷慨。

　　爺爺衝向亞克隆的巨浪回潮，卻把他們爺孫來給卷了進去。他倆再沒有任何合適的理由拒絕換地的提議。

　　“爺爺，也許咱們誤解了亞克隆。”科恩說。

　　“爺爺我也許真的老了，”老人家沒想到亞克隆竟真的答應他，“可是我卻沒老到眼瞎。”

　　視財如命的亞克隆反將了老人家一軍，確實是讓他始料不及的。老人家太知道他貪婪的本性了。他的這個舉動，更證明了他的狡猾。

　　“山大王搶了女人，女人就受他擺布了。”爺爺說。

　　“爺爺，”科恩猛一抬頭，“我有辦法。”

　　科恩明白，爺爺之所以不同意換地的原因就是他內心裡充滿愧疚。這個愧疚是他當年隱瞞了媽媽死的真相。他不想讓一個死人都無葬身之所，不想打擾她的亡魂。他如果把媽媽“救出來”。爺爺肯定同意換地。也許，肯恩偷偷想，也許他們爺倆不應該質疑這個在賽馬大會上敢當著萬人之面，承認自己罪過的人。老人總是經驗之談，總是很固執。

　　他來到酒館，在酒館裡面的第三層房間裡，拿靈正晃蕩著神燈騙取酒錢。看見科恩的焦急神態，他把信徒們趕了出來。

　　科恩心裡暗笑，他沒想到這個“糖漿巫師”，竟然還有用”。他也很感謝急支糖漿。

　　“拿靈，咱們草原人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對不?”科恩在他面前坐下來，順手拿起一本靈異書。他最厭惡什麽鬼怪之說，可現在看著滿屋子的符咒、金剛杵、淨水瓶，他感到很愜意。

　　“生死契約依然有效，我是神的弟子，不打誑語。”

　　“好，那你給我召喚五百個骷髏兵。”

　　五百個骷髏兵就是在這個晚上降臨到草原的。它們在夜色中從封水潭機械地走向亞克隆的蒙古包。拿靈提著他的神燈，口念密語。像個湘西趕屍人。

　　骷髏兵排頭是由一條蟒蛇牽引，骷髏依次搭肩而行。正值牧區宵禁，蒙古包早已關燈，牧區裡空無一人。蟒蛇扭動竄行，骷髏兵隨之蜿蜒跟隨。在寂靜的夜裡唯有骨骼摩擦的沙沙聲。

　　拿靈偷偷查看了蒙古包，又轉向亞克隆儲存設備和風乾牛肉的蒙古包。蟒蛇擠開蒙古包的門，鑽了進去。窟窿隊伍跟隨緩緩進入。牧區的寂靜突然被打破了。

　　么女光著雪白的身子跑了出來，尖叫聲響了起來。跟著滾出來的不是亞克隆，卻是巨力德隆。德隆被蟒蛇纏繞著，他發出恐龍一樣沉悶的吼聲。蟒蛇不斷收緊，五百個骷髏兵堆成了一個蠕動的白骨大墳。

　　去死吧！巨力德隆一聲大喊。

　　白骨大墳像炸飛的爆米花，散落一地，遇到深夜的露水化得無影無蹤。蟒蛇蜿蜒著竄到胡楊林裡。

　　“神啊，整錯了，你喝多了吧。”

　　拿靈說著，拉著小米粒的手消失在夜色中。

　　科恩在自家蒙古包裡等待消息。拿靈沒有讓科恩參加，怕科恩知道他和小沙粒的秘密。他把自己錄製的視頻給科恩看，“這回夠那小子喝一壺的了，可惜沒完成任務。我看到么女在裡面，就以為是亞克隆在。誰知道他這個準女婿在偷準嶽父的女人啊。”

　　科恩立刻浮現出了他看到的那四條顫動的腿。忍住沒笑，看著視頻發愣，“難道整個牧區都是有眼不識泰山?”

　　“唉，

只有我師父老畫匠知道我的本事。”　　看著拿靈被誤解的表情，科恩感覺人們確實小瞧了他。他要表示感謝，一時又想不出送什麽給這個接近苦修的巫師，就想起了糖漿。他很鄭重地說:“如果你還需要急支糖漿，我明天給你買幾箱。”

　　“不懂通靈的可憐人啊，”拿靈露出不屑的表情，“愚者、愚者！”

　　他提著神燈，晃著黑色長袍走出蒙古包，在地上掉落了很多虱子，屋裡泛起了一股藥味。科恩也走出去，心裡暗自慶幸。他是從頂級明星拜那個空手來蛇的人為乾爹的新聞中得到啟發的:有錢人都惜命，都信鬼神。他本想讓拿靈故弄玄虛嚇唬下亞克隆，沒想到拿靈真的就呼喚出來了骷髏兵。他必須感謝他，就想到了老畫匠給他的“遺物”。

　　來到兩個小家夥的蒙古包，這個時間他倆應該在學習。正值宵禁，兩個家夥已熄了燈。他走進去找到了那個布袋子，沒有找到那本牛皮書航海日志。拿著袋子就出來了。

　　小沙粒，眼睛就睜開了，捂著嘴笑。笑的很開心也很怪異。

　　拿靈拿到布袋子，看到了裡面的星象儀和羅盤。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朝著夜空叩拜。

　　“好了，別拜了，老畫匠看不到了。”科恩說。

　　“神是不會死的。”拿靈說。

　　第二天早晨，一則告示又貼在了牧區的各個隘口。大意是修建水利的設備因為運輸原因不能按期交付，換地日期推遲幾天。告示上有亞克隆首腦的親筆簽名。

　　科恩現在也不明白偷嶽父女人的女婿德隆是怎麽向亞克隆報告骷髏兵的事的。那天早晨他貼完告示，就帶著幾個本家去找骷髏兵的來源。他們從尋歡的蒙古包沿著被巨蟒壓倒的青草形成的蛇道，一路探查到封水潭。在封水潭邊上只找到了一堆凝膠狀的東西。

　　將近十點，科恩幫爺爺打完馬掌。想向爺爺說這個事兒，爺爺製止了他。老爺子告訴他:能把秘密帶進棺材裡的男人才是真男人。科恩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向爺爺說了這件事。

　　大肚機的電話進來了，讓他趕緊到酒館去。

　　他放下手裡的錘子，走進酒館。酒館的人很多，耕作之前沒有事，只是在盼著亞克隆某個早晨發出新的公告，告訴換地成功，他們就會投入到種草的行列裡。

　　科恩很想告訴他們，他只是為了薩蘭和母親的遺骨才沒有過早的同意。至於爺爺，也只是沒有找到好的辦法阻止亞克隆成為草原的“地主”而已。他倆比誰都愛牧民愛草原。大旱確實在逼近，治沙植樹的志願者們很多人忍受不了辛苦都撤離了。科恩穿過大廳，么女依然坐在吧台後面，不停地磨手指甲，腕子滿是逃跑的擦痕。

　　路過么女身邊時，么女沒有抬頭，向科恩拋過來一句話。

　　“早晚我得睡了你。”

　　科恩沒有理會她，走進裡屋。大肚機正拿著手機在屋裡急得轉圈。

　　“潛艇到了。”大肚機說。

　　“那趕緊下水，沒多少時間了，再拖下去，草原得旱死了。”科恩說。

　　“被扣了。”大肚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