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科恩蒙古包的門，看到科恩和爺爺正在燈下給馬骨刀抹某種液體，大肚機退縮了。

　　他意識到當爺孫倆知道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在草原引起血雨腥風。因為目前他倆被牧區逼的已經進入絕境。科恩再也經不起打擊。而他大肚機，不過是來草原體驗牧民生活的一個散人，等著那個每天和自己連線的直播網紅來和他進行一場美麗的草原之約。為此，他備了將近一百斤的避孕套。他說，對愛情他是認真的。

　　為了彌補良心的不安，當科恩在一個下午來到酒館求他幫忙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爺爺否決了賣馬抽乾潭水的想法。他告訴科恩，老畫匠說過這個深潭連通著額爾古納河的主脈，幾千年都沒有乾涸過。甚至說牧區外圍的茫茫沙漠就是封水潭形成的凝固的海。

　　科恩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沒有放棄打撈媽媽的想法。他來到蠍子酒館。蠍子酒館門口貼著:長指甲者禁入。

　　喝完早茶後，酒館裡的人都走了，只有巫師拿靈在跟一個臉塗白粉的女人爭吵。他嚷嚷著讓女人死心，他為了魔法必須保持老處男之身。科恩剛坐下來，大肚機就拿出了最好的肉端過來。他先是道歉:“兄弟，么女死活不承認她就是那個潛水女殺手。我趕她她不走。”科恩這才發現么女還在吧台後。正眨著一對狐媚的眼睛。

　　“大肚機，我求你點事。”

　　“只要我能辦到。”他面露愧疚，內心裡更為這個不過就是十九歲的大孩子叫苦，“你知道我只是這裡的過客，我和女友完成約定就會離開的。”

　　科恩並不知道大肚機說這話的含義，隻說:“你是BJ人，又全國哪裡都去過。我想請你幫忙給我搞一套潛水設備。越深越好的那種。”

　　“這太沒問題了，我BJ一朋友就是這方面的愛好者。他從法國弄回來過一個淘汰的設備，承載12人、最大潛深1300米，這肯定夠用了。不過是不是安全我可說不好。”

　　倆人就這麽談定了。愛財如命的大肚機竟破天荒地不要錢。還要賠科恩去冒這個險。巫師拿靈聽到談話，說:“沒有我的神術，你們一個也活不了。”科恩笑了，“我沒忘那生死賭局，我死了也得帶上你們。除了你，屠夫和深溝都得去。”

　　“我也去。”么女從吧台後走過來。對於科恩，她臉上毫無悔意。塔台事件後，她沒有變化，只是再也不敢見長指甲的人。她養成了一個惡習，每天不斷地用指甲刀磨她的指甲。

　　“科恩，你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24歲，是你姐姐。你姐姐我，不，老娘我不壞。就是喜歡臭男人。”她一邊磨指甲一邊說，“你是傻子，還相信女人。得學我，我就不相信男人。尤其不相信有文化的男人。”她瞪了一眼大肚機，一把就把科恩手裡的酒杯奪過來，隻沾了沾唇。竟一下子就倒了。

　　“看，我一直不讓你喝這麽多，又醉了吧。”大肚機把她拖到藤椅上。

　　“我看不起你們這人人，”巫師拿靈笑了，“為情所困最不是男人。你們一個個地都不中用。得像可汗一樣征服歐亞。”

　　那個臉上塗滿白粉的女人聽這話，身子都軟了，“拿靈大師，我就喜歡你這股男人的勁兒。”

　　巫師拿靈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光帶了裡就飄了無數白色粉末。

　　侄子小恩科剛好放學回來，哭著跑進酒館撲到科恩懷裡，“叔叔，今天我考了0分兒。”

　　“老師沒考5+3?”科恩笑著問。

　　“是新來的老師，考的是5+4。我不會啊。”小家夥哭了起來，“這老師也太討厭了，她不知道我最擅長5+3嗎?”

　　策馬奔馳在草原上，小恩達坐在他的馬鞍前。他一路向北馳騁，那是額爾古納河的方向。科恩難得這麽開心。回想小恩達發現翠鳥骨架以後的這些日子，他頭上一直像頂著雷的。他在無人的廣闊草原上停下來，就側臥在草坪上，看小恩達努力學習5+4。對這個只會5+3的小侄子，科恩視為生命。他的命運和自己太像了。科恩喜歡唱歌，玩遊戲，賽馬，更喜歡西部牛仔片，也曾和薩蘭一起為《泰坦尼克號》落淚。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卷入到這場風波裡來。也許爺爺說的是對的，這是宿命，每個人都有宿命。

　　科恩又看到土撥鼠在藏匿糧食，也已經能嗅到空氣裡的土腥味。大旱正一步步逼近。

　　一日，他聽到蒙古包外有馬蹄的紛亂聲。他趕緊起床，推開門。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人們圍住了他的蒙古包，個個臉上帶著殺氣，為首的是巨力德隆。見科恩出來，德隆發出鼾聲，“科恩，你信不信我能捏碎你的頭蓋骨?”

　　科恩的本家二爺爺從人群裡走了出來。這是牧區最本分的牧民，因為本分贏得很高的威望。他平日裡對科恩家非常好。他說:“孩子，二大爺從來沒求過你。這次我求你了。大旱就要來了，你不換地，就沒法修水利。你得為草原著想。”

　　科恩:“二爺爺，我當然得為草原著想，只是我有一件事必須先完成了。”

　　德隆:“沒時間了，限你在十天以內必須換地，否則你就滾出草原。 ”

　　人群跟著喊了起來，“對，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吵鬧聲驚醒了爺爺和兩個小家夥。他們三從蒙古包裡出來和科恩站到了一起。

　　百齡爺爺站在霞光裡，很有“意難平，殘陽如血”的悲愴感。他老了，像正在融化的冰山。但他一開口，冰錐的芒刺依然像當年他用套馬杆擒住風神一樣犀利，“草原的風沙已經蒙蔽了人們的眼睛啊。”他微微扭動脖頸，用飽經滄桑的眼光看了一邊眾人，“這塊牧場，我是如何也不能換的。”

　　“大哥！”二爺爺喊。

　　“除非，”爺爺繼續說，“除非亞克隆簽一個協議，供水的時候以平價供應。”

　　“你，你，……”巨力德隆把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人們把矛頭對準了德隆，德隆拍馬而去。好！大肚機在人群後面喊。叫好聲就連成一片。大肚機把手機對準了爺爺。大肚機是偷聽過亞克隆的陰謀的。沒想到老爺子雖然年邁，頭腦卻還像鷹一樣敏銳。

　　眾人散去，幾個人就圍坐在門前的石桌子旁。科恩端來馬奶和手把肉。科恩為一直認為爺爺已經老得像塊化石而感到內疚。他發現真正的草原之鷹需要有銳利的爪子和騰空的勇力，更需要有智慧的眼光。

　　把爺爺扶進蒙古包裡休息，給老人家點上驅蚊香後，科恩重新坐回來。他問:大肚機，潛水設備沒問題吧?大肚機:沒問題，已經到了山西。

　　德隆把科恩爺爺當眾提出的換地條件說給了準嶽父。亞克隆聽後，猛地站了起來。一堆獅子頭核桃被他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