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全國性大水災,災民成群,食不裹腹,疾病肆虐,社會各界在全力救災。沒有勢力在這時候搶地盤,偃旗息鼓。
武漢某醫院門前大街,充盈莫明腥臭,抬著的、扶著的、自己咬牙站著的排成幾條長龍,數不清的痢疾病患堵滿街道,來這裡尋覓生的希望。
死亡的恐懼聚集,哭爹喊娘猶如人間地獄。缺醫少藥的救治,最後聽天由命,一個個忙碌的學生裝眼中已無淚可蓄,醫護人員神情麻木疲憊。
中華民族的傳統,在這裡表現淋漓盡致,只有虛脫垂死的病患才會用吊瓶輸液,別的病人發兩片不知名的藥片和交待去喝淡鹽水,能加糖更好,可惜糖在這個年代算是奢侈品,身體得不到熱量與水份的補充,大家就拚誰命硬。
我這個小地方山裡人,嚇得喃喃著:“老天爺啊,天啊……老天爺啊,天啊……”驚恐的跟著走過那長長死亡長街,醫院裡消毒水味更刺鼻,透窗的陽光也溫暖不到心底那股寒氣。
醫院裡病患也眼神空洞,家屬坐立不安。小玉玉額頭敷著汗巾,見我到來,雙眼才爆發一絲神采,田芽子迎過來指我腋下夾著的幾株黃荊,問道:“哥,怎用的,快點用,醫院裡都傳開了沒藥治,藥早用光了,外面拿槍的把門不讓出去亂講的,還總說藥馬上運到了。”見我狐疑的看著他又接著說:“郎中那也早沒治拉痢的藥了,才會送這來,不是那什麽什麽會的人送來,醫院都進不來。”
“用不著那些玩意……”我把腋下夾著的幾株黃荊翻正,掐幾枝嫩稍,放手上揉巴幾下成一團,塞小玉玉嘴裡。“嚼碎了,喝點水吞下去。死不了,怕個屁啊,到晚上就不拉了。嚼,對的用力,田芽子喂點水他。”
小玉玉感覺自己死裡逃生,吃奶的勁都用上,苦澀在這時候嚼出香甜,劫後余生,感觸頗深。這走道一溜的病床,隔壁那位欲言又止,躍躍欲試的樣子讓人不落忍,隨手捋一把老葉子給他,咱不小氣,但也不會告訴他老葉子賊拉難吃,效果差點。
“田芽子,拿個銀元,找這裡煎藥的地方,讓他們幫忙把這草藥根切片片放水煎,一次用半株的就可以了,多的拿回來,多用幾次保險點。”
“哥,我什麽時候好?”小玉玉開始有點精神,急迫提問。
“才吃的藥,沒那麽快,說了晚上,急啥子,吃仙丹啊……”
“我覺得我好多了,真的。”
“……”
我要等田芽子回來才能去找吃的,中午飯點早過了,到現在還粒米未進,心裡餓的慌,不理這只出不進拉的快死的貨。
小玉玉臨近傍晚,沒怎麽發熱,廁所去的也不頻繁,醫院的味道刺鼻難忍,扶小玉玉上廁所還要搶地盤,坑位不夠用,倒痰盂更惡心,一刻都不想再待,想著趕快逃。
讓田芽子去問下醫生,怎麽讓出去,守門的有槍惹不起。回去也該問問那兩位縣政府的大爺,該辦的事辦好沒,這大城市也就那樣,還是家裡好。
“這位大哥,那神藥再給我來兩把,行不?我可以出錢買,你說什麽價都行,幫幫忙,幫幫忙,求你們了。”
“行吧。一點草藥葉子,要你啥錢,遇上就是緣份,甭那麽客氣。”給隔壁病人又捋幾把葉子,他親屬很慎重用乾淨衣服包好,感謝再三。
田芽子回來,也帶回來一幫子人,看我以為出什麽事,解釋道:“我說小玉玉好了,要回去,他們不信,
見我發誓了,他們要自已來看。都好了怎還不讓走,真是的。” 小玉玉被一群“白大褂”押回床上,各種折騰,各種詢問,最後又都驚愕的看向我。一位胖胖的老醫生問道:“小夥子,冒昧的問下,你這用的什麽藥,好轉的很快,能告訴我們嗎?方便的話告訴我們,你有什麽條件可以提的。你也看到了,病人太多了,這方面藥早用完了,能幫幫他們嗎?”
“沒啥不能說的,黃荊,鄉下草藥,要用五葉的,三葉效果不行,急用的話用嫩尖尖生吃,根切片煎水喝,不難找,上年紀的很多人認得,找找總有的,就是這麽多人,也救不了幾個啊,唉……”
“頂過這一、兩天藥品應該會到了,也就放心了,病太重的先救,吃你說的藥。外面發藥片都是安慰人的,人失望抗不住多死人啊。”老醫生很感慨。
“……”
“小兄弟,哪人啊,不像本地的吧?貴姓啊?”
“塘灣的,嶺上王家人,免貴王仁義。”
“塘灣?嶺上王家?王仁義。”
小玉玉輕踢了我一下,忙解釋道:“貴溪縣的,江xi省來的。別聽他的,他說的家裡鄉下。”
“嗯,都是好小夥子,有啥要求嗎?”
“鄉下草藥,用的上救人就行,沒啥要求,沒要求。 ”可不能在這大城市丟老家的臉。
“呃……小兄弟,借你名頭用用不介意吧?呵呵,讓人相信總得有個說法,可以的吧。”
“用吧,用吧……”名頭是啥東西?不懂,反正又不割我肉用,老醫生說話很親切是個好人,有啥好拒絕的。
老醫生是副院長,反正他老人家用大喇叭一宣傳,我就成“名醫”了,把小玉玉和隔壁床病友、家屬都拉來現身說法,又立即組織幾隊人馬去找神藥黃荊,死氣沉沉的病人們讓牛皮一通吹,活泛回來,能走動道的病人都搶著去,好第一時間捋葉子吃,對躺著起不來的調戲說找樹根來讓他們啃。
這雞飛狗跳,令我瞠目結舌,暗想,老頭都歷害,惹不起,特別有點胖的更惹不起,以後要注意。
一位年輕的醫生過來,與我們道:“哥們,你們那還有現成的藥不,我應該急需要一份,一份就好,行不?”
“有還有點,勻你點可以的,這麽急,有快死的?那要看運氣啊。”話不說盡有余地,這個還是懂的。
“呃,他應該沒那麽快死,我快死了……他天天去災民所,搞的得痢疾,我讓護士給他吊瓶的時候,一針下去拉褲襠了。”
“這病拉褲襠很正常,死什麽,你不也好好的嗎?”
“咳……我他媽的那時候沒忍住笑了。”
“……”
入夜的武漢城四周,人們瘋狂尋找,火把隊伍在老者帶領下掃蕩郊外。
不知道草藥可以救幾個人,但肯定的是老頭會被折騰死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