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四路上,我倆默默地走著,一開始都沒有說話;可能都在心裡悄悄地尋找著話題。
我也是幾次張嘴,都又咽了回去,實在不知道從那裡開始才好,隻好假裝欣賞街邊的景色。
一開始常愛蘭走在我的左邊,後來我主動讓她走右邊,就“軋馬路”來說,這樣她走內側,對女生也是一種保護。
走路時,我們倆保持了約有一尺的距離,這不是刻意,也不是安排,這可能就是我倆的心理期許,再近了心裡可能就會緊張。
默默地走了又五分鍾,我終於又一次鼓足了勇氣,說:“常愛蘭——”
她扭過頭來,看著我,答了一聲:“嗯。”
“我是叫你的名字好,還是叫你老鄉好呢?”我盡力把激動的心情平複了一下。
她略微想了一下,“我希望你叫我的名字,直接叫我愛蘭吧。”
“好呀,這樣叫更順口;那你也叫我利文吧,也可以叫我大男,我們宿舍裡都這樣叫我。”
我倆終於把相互的稱呼定了下來,為以後的交流開了個好頭。
她點頭,說:“嗯,可以。”
“愛蘭,咱說點上高中的事吧,”我順利地切換到已想好的話題,“咱倆都在洺州一中上的高中,咱們沒準兒還見過面吧。”
愛蘭有點不好意思了,“說實話,其實我在洺州一中時已經複讀過一年,結果還是沒考好,然後才去的范陽複讀,所以我在洺州一中時就比你高一屆。”
她這樣說,我並不感到吃驚,因為本身我也複讀過一年,對複讀早就司空見慣了。
於是就說:“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講的呀,我複讀的時候有一個老複讀生,人家都已經複讀了五年了,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咱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話又說回來,都是為了同一個升學目標,多複讀一年,那算作一種堅持。”
“你真會說話,”愛蘭笑著說,“不過說到底,還是我腦子笨。利文,你上高三時的班主任是王老師嗎?”
“是呀,我高三那兩年班主任都是王老師。”
“那咱倆還真是在一個班裡待過半個月。”愛蘭興奮地說道。
我很驚訝地說:“是嗎,愛蘭,我怎麽這事兒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利文,你剛升高三時,記不記得有一個大合班,就在新建的大電腦室裡,文科的複讀生和新生都在一起上課。”
“記得呀!”我興奮地兩手一拍,“我因個子高的原因在最後一排,班上有95個人,擠得滿滿的,最後一排都沒有過道,我得從桌子上跳過去,才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愛蘭微笑著說:“當時,我就在前面的第三排右邊上;咱們班上人多,平時互相都不說話;隻上了半個月的合班,我們就分班了,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再見了。”
“那咱們也很有緣分,不是嗎,至少那時候就有過半個月的同學經歷。”
愛蘭點了點頭,扭過頭看了看我,我能體會到她心裡也充滿了幸福!
這時,我們從五四路,轉過紅綠燈,來到了通往教堂的新北街上,新北街上的燈光比五四路上亮了不少,因為路兩邊有很多小商店和小飯館,門裡門外的燈光也給街道上增加了許多光線。
趁著聖誕節這些天,他們夜間增加了營業時間;不管是門上還是窗子上,所有的玻璃都貼上了很多聖誕彩紙,不少店面的外牆上還掛了一串一串的小彩燈,使得這條街上的行人比平時增加了不少。
“現在人的生活多好呀,”愛蘭頗有感慨地說,“想想我們剛上高中時,那時候在集體宿舍住大通鋪,夏天不僅熱,而且蚊子還多;蚊子在宿舍門口一團一團的繞著飛,晚上就是熱也得蒙著頭睡。”
“我在二中上初三時,也住了幾個月的宿舍,那時候我還從家裡帶乾糧,每三四天回家去拿一次,有死面的,也有發面的窩頭,”我也講起了我的中學故事。
“然後裝在一個塑料繩網兜裡,放到學校食堂的大籠屜裡熱一下,就著鹹蘿卜乾吃。後來家裡開始做點小生意,條件才慢慢轉好了,就開始每天走讀,不再住宿舍了。”我接著說道。
“是呀,咱們的體會都差不多,”愛蘭輕輕歎了一口氣,“有一年多,我也得回家帶乾糧去學校吃,不過我們家離得遠,有六十多裡地,得騎兩個多小時的車子才能到,每一次都帶一星期的乾糧。但是,我並不覺得那時候苦,因為大家那時候都是那樣,而且覺得能在縣城上學是件光榮的事,只顧努力學習,別的都不重要了。”
同樣的經歷,激起了我倆內心的共鳴,我也很同意愛蘭的話,說:“咱們可能苦了點,咱們的父母其實比咱們還要苦呢,他們為了咱們上學,也是付出了很多。”
“是呀,”這次她使勁點了一下頭,“我爸媽也是挺不容易的!”
這時候我們已經走到東風路口了,東風路的北側是一條小河,它是北護城河,這條小河印象中從未乾過,水量也不小。
河上有小石橋,我們倆就趴在欄杆上稍作休息。
這時候在東邊的天空中,小半個月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升上來,趴在高高的樹梢後面,悄悄地聽我倆說話——好像她也覺得,背地裡聽人說話不好似的。
不一會,她終於藏不住了,升出了樹梢;想了一下,大概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就又從旁邊輕輕地拽過一片薄紗似的雲彩,把自己的臉遮住了。
但是,不管她了,我們繼續向前走了——它愛聽就聽去吧,反正離得遠;再說,它也未必真想聽清我們的悄悄話,多半只是出於一份好奇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