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只有東邊和西邊,因為我分不清南邊和北面。”九色鹿口吐人言隨後化作人形道,
“小七色鹿,你來了,今日想食何仙果啊?”雲夢澤問道。
雲夢澤是一方屬於人間但又不為人間所知的淨土,靈氣充沛,有許多的奇異獸和草藥,而在草上席著的女子便是此地衍生出的意識體,化作小女孩的鹿走路一步便是一悅耳的鈴聲。
“姐姐我想要沉木李,那個好甜。”
“好,我給你去采。”
小女孩名為聆,跟著雲夢澤一步一步叮咚叮咚腳下生出好聽的音符,“阿聆,你什麽時候角上多上幾種顏料,又偷用人間染料啦,雲夢澤的水也不好洗去哦。”
“哪有嘛,是一生得好看的哥哥給我掛上了一個風鈴,你看可好看了。”
隨後聆摸了摸脖子上的鈴鐺,雲夢澤用水輕撫了一下,鈴響了一聲清脆入耳,雲夢澤愣了片刻,她瞧見了那個故人,“小衙役,真的是你嗎?”
雲夢澤淺道一句,聆聽見了姐姐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寧願腦袋睡扁,也不出門冒險;寧可牢底坐穿,也不為禍人間。”
“姐姐,你在說什麽呀。”
“一位故人的言語罷了。”
“摘果子,我夠不著,唉呀。”
雲夢澤摘了幾枚沉木李塞入那女孩懷中,聆不顧乾淨任由汁液濺到衣服上,雲夢澤給她擦了擦。“以後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被人騙了去。”
“聆有姐姐,聆才不害怕呢。”
雲夢澤抱住了聆,摸著那稚嫩的小手道:“姐姐出門七日,你要看好家哦。”
聆停下了吃果子的動作,看著遠去的姐姐,“雲夢澤最多只能離開七日,多了便成無主之地,失了秩序,便會現於人間,不複淨土二字。”
聆的鈴鐺響了兩聲,聆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鈴響一聲為離,兩聲為別離,三聲便是斷別離,兩聲便是可能再也回不來。“姐姐,活下來,哪怕再也不回來也好。”
雲夢澤到了人間,換了一席青裙,人間正值燥熱,路上行人見此美嬌娘紛紛側目,她眼中沒有周圍的人,只有腦中那故人模樣。
走過村落,走過城鎮,走過小路,到了一處山腳,停下歇息了片刻,山上一個道士模樣裝扮的年輕人下了山來。
“姑娘何故坐於山腳處?”
“等故人。”
“哦,哪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我與姑娘素昧平生未相識。”
“一識二識便好。”
“請隨我上山喝杯茶。”
雲夢澤隨道士上了山,小屋外有一張涼席,上面有一已經閉眼的道人,已經死去。
道士似乎看出雲夢澤的疑惑:“師傅死前讓我將他在此放上三日,他想再瞧瞧這人間可親,山河社稷,也再多陪伴我幾日,今日便是第三日,勞煩姑娘陪我送上師傅一程可好。”
雲夢澤點了點頭,兩人將死去的道人輕放入棺材中,小道士將師傅最喜歡的幾本書枕在了師傅頭下,整齊衣物放在其身旁。慢慢地蓋上了棺,慢得太陽落下山,慢得蟬都沒興趣去擾那小道士。
小道士始終未流眼淚,“我輩修道隻為證長生,求仙人扶世間,師傅度仙劫時隕落,萬般皆是命,我何必哭哭啼啼擾了師傅去時的好心情。”
雲夢澤看著那小道士:“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小道士沉思片刻,看向那女子好看的眼眸,
“師傅說過眼眸生得好看的人都是情深之人,也是良善之人,姑娘此次出現必有緣由,可否與我一訴。” “因你而來。”
“在下自出生便在此修道,從未染凡世半分,何來因我一說。”
“前世因果,今世報。”女子憤憤道。
小道士思慮了不大會,問那女子:“師傅走時問了我兩個問題。‘此問世人求何道?你亦何道?’前一個我不知,但後一個我答道求長生,證仙道,扶人間。師傅隻道非也,讓我再去思索說第二日給他答案,只可惜師傅當天夜晚欲證道成仙可惜被那天道駁了回來,身死道消,可我卻是找不到我的道。”
“和我去逛逛這人間喧囂或許你就有些頭緒了。”
那道士眼神對上了那女子的眼神,當中只有清明一說,別無他物。
雲夢澤拉住了道士的手,道士猛的身體一緊,邁不出步,“姑……姑娘……請不要……調戲在下。”
“我偏要亂你道心,讓你前世也擾我動了凡心,道士不敢抽回手任由那姑娘牽著,
“小道士,你這世叫何名啊?”
“在下名作枯木,師傅給我取的。”
“道士取名果然都不好聽。”拉著枯木又快跑了幾分,到了長街上,滿地商品琳琅滿目,落入二人眼中。
“枯木去帶串糖葫蘆給我去,陪我買胭脂,我要買新衣服。”枯木隨著雲夢澤到處轉,手中已是提不下,前面那女子手中卻是只有一串糖葫蘆還剩一顆,雲夢澤轉身將那剩下的一顆塞入枯木嘴中也容不得枯木不同意。
待到稍晚了些,兩人去了家酒樓吃飯,枯木此時終有閑下來的功夫,拉住了那掌櫃的,“掌櫃的,敢問你求何道。”
“我呀,只求財源廣進,無賊人惦記就好。”
又問了那店小二,只是另一般回答:“我求些銀錢,夠給母親養老送終夠我尋得一婦人過日子就夠了。”
枯木若有所思,回去尋那女子,那女子未動滿桌的膳食,似在等他,已是昏昏欲睡。“醒醒,吃些飯食先。”
“你喂我好不好。”
“姑娘,恕在下做不到。”
雲夢澤鬱悶的看著那道士,隻道一句:“榆木腦袋。”
枯木只是淡然一笑,吃著飯菜,第二日天上下了些小雨,長街上的小販早早收攤回了去,只剩那麽幾家包子沒賣完的,家就在街上的,雲夢澤起來之後便直跺腳,大罵著老天不睜眼,枯木倒也輕松,看起了道門典籍。
女子歎息不止,從東閣歎到了西尾翼,枯木看著那女子奇葩的做派笑出了聲,那女子剛好氣沒地方撒,過來掐住枯木的脖子。
“忍你一世了,再不忍你第二世。”枯木大叫“姑娘饒命。”
雲夢澤指尖出現一抹綠色,然後織出一張綠網,上面出現兩人模樣,男子新郎官服,女子鳳冠霞帔,美豔異常。
枯木看的驚奇,女子嚴肅道:“此世你娶我可好,彩錢我出,衣服我也自己準備。”枯木看著眼千年女子道:“道不成,愧天下,愧己更愧我師傅,道侶一事等我求得己道之後再講吧。”
雲夢澤哇的一聲哭出來。“你還是這樣,就好欺負我,我哪裡招你惹你了,上輩子你和我講除盡偷盜犯惡者便娶我,我明知無望,我還是等了很久,從你青年到朝暮之時,你就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嗎?”女子攥緊拳頭,向外跑了去,枯木落在原地,眼神空洞。
“大道如青天,一女子怎能與其相比,應是如此才對。”
枯木的手指不住顫抖著,有些落寞地看向四處,雲夢澤向前跑著,撞到了一個老者,老者笑意盈盈看向她也不言語隻攔在面前,雲夢澤蹲了下來,抱著頭抽泣:“連你這個老頭都欺負我,活著真沒意思,嗚嗚嗚……”
那老頭輕聲道了句:“等著。”雲夢澤也不理會自顧自的難過,老頭雖須發皆白卻是大步流星,挺直了腰板,眼神明毅有力,向著枯木而去,邊走邊唱道:“遠聞女子幽泣聲,想是情郎把她拋,世間可證三千道,弱水卻隻取一瓢。”
枯木瞧見了老人身上的道袍,拜會了一句,老道士拉過他坐到了桌旁。“我輩道士都有大志向,向來倨傲的很,皆有一副世間鳴不平,唯有我可安的氣魄,好也不好,會不會我們走得就是一條錯的道路,證仙人道以謀人間福祉,放你娘的狗屁,證了仙人到了仙界,誰管那人間死活,不踩上一腳就算好的,想我當初,見女子被欺辱,見稚童被扼殺,見老無所依餓死家中,諸如此類事,我卻是不敢沾染其中,我怕造了因得果報,諸多意難平之事久居心間,求個道真值得麽,不平之事一避再避,這把歲數也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想我師兄李玉府,卻從不看道籍,行事只求問心無愧,見冤鳴冤,見不平事就上前去,此前我和師兄弟們叫他李迂腐, 可迂腐的真的是他嗎?我證長生大道中少了味引子,知此為何,名作擔當。”
這兩字說得很重,似用盡了一生氣力,枯木不語,望著老道士的眼神,那眼神中有滄桑,有釋然也有難過,老道士接著說道:“世人老生長談責任越大的人往往能力越大,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哪有那麽繁瑣,一切隨心,大道至簡,且隨本心,別讓那所謂的大道束了你的心,貧道還要去見一位朋友,無須相送。”
道人恭敬一禮,又回頭看了看,大笑一聲,失了蹤影,枯木久久回過神向那老道人一拜:“多謝教誨。”
枯木手也不再發抖,面色恢復了正常,走到了那女子旁,雲夢澤那時哭累了便倚著那青石睡了去,枯木拍了拍她的背。“雲夢澤,可願隨我人間尋道?”
“不願。”
“當真?”男子借假意扭頭走人,女子哭唧唧道:“你就不能多問一遍嗎?”
“可……”
“我願意。”
枯木笑道:“看來你至此開始便是難失了。”九色鹿在雲夢澤中亂蹦著,一會化作人形食仙果“你不回來我就吃完這裡的果子,叫那些野猴子餓死。”
已是第六日,聆失落地潑撒夢澤的水,那幾隻猴子找了幾塊石頭扔到聆的身上,在控訴聆偷他們果實,聆也不甘示弱,化作九色鹿叮咚叮咚地追著那些個猴子跑,只可惜那些猴子能上樹,聆被氣的無處撒,哭著道:“姐姐快回來治治這幾隻猴子吧,可把我欺負慘了。”聆把猴子的果子吃了八成,不報復她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