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一劍打上了這面盾,放在所有人全部放在達莉婭身上的注意力瞬間轉移至了特子的身上。
臨敵對陣,最忌諱的就是分心走神。
可戰場上的情況變幻莫測,特子的這波操作,當真是讓一眾乾員全都失掉了顏色。
一個拿著棍子的好手,以一劍刺向因源石病而精神失控的感染者,不顧及周圍人的安危,更沒有把達莉婭的性命放在眼裡。
真的是太殘忍了!
塞雷婭一向表情嚴肅,這一次她那一雙柳葉般細長又如岩石般生冷銳利的眼睛已經瞪著特子,令他不寒而栗。
至於赫默,她手無寸鐵,當即呆住。
伊芙利特此時催動著灼熱的火焰,矗立在達莉婭和特子中間,情急之下竟也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原本只是一群人對陣一個失控感染者的苦戰,經特子插手,局勢霎時間就發生了一種奇異的變化,意想不到地朝著大亂鬥的趨勢發展。
在眾人審時度勢的這幾秒之內,失控的達莉婭隨時有可能再次發動技能,周圍雖然充斥著水霧,可它們卻實實在在的像是即將燃燒每一個人生命引線的妖火。
情急之下,特子隻好破口大罵:“我測你們碼!我是來救人的,快撤!”
他一連說出了三段話,而且是三段有用的信息。
我測你們碼,出自藏傳佛教《如煙菩薩大乘十輪真經》,為藏話音譯,原意為:坐蓮觀音,度一切苦厄。
這句話的作用跟“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是一種趨吉避凶、保眾人平安、蘊含祝福與鼓勵的一句話。
這句話一經出口,鼓勵眾人之後,特子就繼續道明來意:救人。
大家都是為了救人,凡世間行善救人之人,都是自己人,故不必內鬥。這六字言簡意賅,塞雷婭一乾人等頓時明白了特子的來意。
隨後這一句“快撤”,就是字面意思,必須得撤了,不撤就得死,而且會死得很難看。
可為什麽要撤?
因為達莉婭獨有的那種恐怖的源石法術已經再度發動,方圓三十米人體內的一切水分正逐漸被從中剝離。
蠟燭和油燈在燃盡前的一段時間,往往發生最劇烈的燃燒,人在生命走到盡頭的前一刻也會迎來最凶猛的掙扎。
這種場面艦內的乾員已經看過不止一次,整合運動的感染者當中,霜星就乾過這檔子事,當初那一次搏命,險些將整艘巨艦擊垮。
如今,達莉婭的能力也即將把在場數人體內的水分抽乾。
特子一句話說出,伊芙利特和塞雷婭當即後撤,反倒自己成了慢半拍的那個,他明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力場試圖把身體內的水分向外抽離。
他身後眾人之中有戰力不濟者,清澈的水流更不受控制地從指尖和手臂溢出。
這種感覺不同於沙漠之中的脫水,氣候的炎熱使人流汗,至少還有個身體的適應過程。而這種法術相當於在人體上隔空接了個水泵,貪婪地往外抽水,直至抽乾涸,抽殆盡。
包括塞雷婭和伊芙利特在內的八個乾員,八個腦袋十六隻手,十六雙腿,一時間竟然也奈何不了一個失控的感染者。
也許對於塞雷婭來說,之前是有辦法的,有著盾牌防身的她完全可以和伊芙利特打個掩護,憑著機動性把麻醉劑打到達莉婭脖子上,無奈現在盾碎了,計劃也破滅了。
見木棍已毀,特子仍立在原地,他將手伸入袖中尋覓許久,
他很自信地找著東西。 可就在水炮飛向他頭顱的時候,他的臉色卻變了。
該找的武器沒有找到,他猛然想起今早喝粥時,把獨生劍和沉龍扳指全落在了桌子上,他自信能靠著木棍製服達莉婭,所以這些能在此刻扭轉乾坤的絕世神兵一個都沒帶。
水炮還是衝著他的天靈蓋飛來,他沒有後悔、沒有害怕,因為沒用。
這一擊比之先前赫默所受的一擊,實在是太霸道,他若以一雙肉手格擋,手必斷;以胸口硬接,胸口必碎;以頭頂,腦漿子也許就要出來了。
所以,他已無路可退,無處可躲。
所以他必然會死。
不過他沒有死。
正午烈日下的陽光卻老得像是黃昏,沙塵當空凝結成冰盾,冰上又附著了一層如城牆般堅硬的鈣質結塊,盾後面則是被保住了命的特子。
也許就算被這一擊擊中,他也能竭力恢復,堂堂一個大男人,也不至於死在一個孩子手裡。
霜星趕到他身後時,也說了類似的話:“堂堂一個大男人,奈何不了一個丫頭,你得多加反思。”
當然,救他的不止一人,第二人就是塞雷婭,她引以為傲的鈣質化在冰盾上又附著了一層堅實的鈣質化外殼,硬如岩石,韌如鋼鐵。
久經訓練與實戰的高手之間往往存在著一種默契,當霜星趕到特子身邊前,塞雷婭就意識到了她的意圖,她們配合默契有如鍾表上的齒輪,從而建起了這樣一座“白牆”。
望著這樣一面牆壁,塞雷婭即使並不認識已改了容貌的霜星,對她的法術也絕對少不了讚許:“好冰牆!”
霜星對塞雷婭當然也不熟,但也同樣回道:“不愧是特先生常提到的塞雷婭,很不錯的鈣質化技藝。”
唯獨特子現在很難受,心裡難受,他的表情簡直比挨了那發致命的水炮都要難看。
他抱怨道:“成了,兩位大美女這麽救我,我的面子往哪擱?”
霜星反問道:“你的面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特子張口就說:“面子。”
他思來想去,心裡突然覺得有些納悶。
面子、顏面、氣節、榮譽、尊嚴,這些東西其實在某些情況下可以算得上是一回事。
高情商的人誇別人,可以說他視榮譽如同生命一般重要。
低情商呢,那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麽說來,霜星當年以死明志,其實比自己還要面子,可現在她卻用這種話拷問自己。
也許這兩年來,她也早就變了吧。
他思索之際,達莉婭的技藝再度攻至,不過這次換霜星上場, 襲來的水炮凍成了冰,瞬間失去控制砸到了地面上,碎成十數塊渣子。
仔細看去,她更在自己的皮膚表面凝結了一層冰製的薄膜,這樣一來,無論達莉婭如何施展技能,也絕無可能將水分從她的體內抽離。
強橫的控水法術遇到了克星,真可謂一物降一物。
“這裡交給我就好,你們可以撤了。”霜星輕描淡寫間流露出了一種自信,甚至是冷傲。
塞雷婭剛想幫忙,霜星已然掠至半空,並隨手打了一個響指。
霎時間,灼熱的沙地表面頓時結上了一層白霜,撲面的寒意隨後席卷而至。
霜星就正對著已失控的達莉婭,貼得那麽近,護在她周圍的水球凍結成了冰製的牢籠,硬生生地將她困在了裡面,掙也掙不脫。
眾人遠站在十米開外,就早已覺得寒氣徹骨,空中更像是要飄下雪來,冰碴交織著沙礫漫天飄飛。
“霜星她現在也一定很冷吧。”
特子不知是在關心她還是一時興起,突然又有了這種念頭。
眼看達莉婭轉瞬間已由失控再度變為被冰幕籠罩,伊芙利特的神色變了:“快住手,你這麽做會傷到她的!”
她自然是認不出霜星來,可霜星也顧不得這些,此時容不得絲毫分心。
下手輕了,達莉婭破冰而出,就有可能傷到霜星;下手重了,她就有可能把達莉婭活活凍死。
可伊芙利特哪管這些,還在叫嚷。
特子見狀,當即捂住了她的嘴,小聲勸導道:“小火龍,住口,不要壞了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