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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晚唱》第3章 殿庭答辯
  一

  明堂太室

  “今日朝會,閣台諸省部監寺有何事宜需啟奏商議?”

  “陛下,此前國會決議對歐尼、厄瑞等星增設3個通商口岸,眼下只有開陽和瑤光新加的2個口岸能對接,玉衡新加的1個口岸還無法達到要求。”太府寺少卿率先啟奏道。

  (玉衡、開陽、瑤光為聯邦的附屬星。聯邦一共7顆附屬星,按北鬥七星命名。)

  “這是為何?原本當增設5個,後戶部說5個過於臃腫,既不利於管理還頗為靡費,故此減至3個,現如今,3個也成問題了嗎?”皇帝頗為不滿的看向尚書令。

  尚書令連忙解釋道“此事並非我方的問題,實則是歐尼等星的刻意刁難。原本的5個變3個,讓歐尼等星覺得聯邦並沒有和他們誠意合作的意思。因此就在玉衡新加的1個口岸上為難我們。起初我看玉衡那邊無法應付,還特意讓戶部增加預算,遣了工部的人去幫忙,可沒想到對方還是不滿意。”

  “他還不滿!聯邦多年來為表誠意,已經增設了不少通商口岸了,其中不少還是他們的專屬口岸。早知道這樣,這3個都不該給他們批。他們真以為他們的東西舉世無雙了!你看除了聯邦以外還有幾個星球要他們的東西!”聞言大怒的是內閣的太宰。

  “話也不能這麽說,歐尼等星所產之物相較於我們自己生產的價格要便宜很多,對我聯邦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太宰身旁的少宰勸慰著。

  “既然已經答應了3個,臨時變卦對雙方而言都百害而無一利,不如趁鴻臚寺出使歐尼星之際就這一問題進行協商。”蘇相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倒是一個方法,這樣朕禦筆親書國書一封,著鴻臚寺使團帶給歐尼星星皇。若是星皇不賣朕的面子,朕再與其通話協商。”

  “諾。”鴻臚寺卿應允下來。

  ............

  “可還有要啟奏的嗎?”

  “我還有一事,是關於今年國考的。”等了一上午的尚書令終於找到機會啟奏。

  “你且說來。”皇帝示意

  “今年國考通科有一名叫華帝煊的人,才識過人、超群出眾。我以為其有資格進入殿試。”

  此言一出,太室內一片嘩然。隨即尚書令便給在座的文武百官和皇帝都發送了帝煊初試的電子試卷和複試的視頻,供其查閱。

  片刻後,太室內議論紛紛。皇帝和蘇相對視一眼,知道帝煊的表現已經達到了他們要的效果。接下來就是他們二人出手的時候了。

  “不錯不錯,此人的確如尚書令所言才識過人、超群出眾。我覺得尚書令的提議可以通過。”蘇相單刀直入,直接附議。

  皇帝不動聲色,繼續問道“諸位以為呢?”

  “我也附議,此人試卷的批改和複試的答辯,我都有參與。尚書令大人所言非虛。”吏部考功司侍郎跟著附議。

  皇帝任不動聲色,詢問侍郎“他複試後可有三分之二的考官提議殿試?”

  “遠超三分之二的考官提議。”

  “那.....”皇帝剛想再詢問些什麽,就被一個聲音打斷。

  “我不同意!”

  聞言眾人都看向了聲音的主人,內閣的第二把交椅,聯邦塚宰,袁崇嚴

  “袁塚宰覺得哪裡不妥嗎?”蘇相冷冷地看著袁塚宰。

  “在我看來,此子華而不實,有欠穩妥。”

  “華而不實?有欠穩妥?袁塚宰你是屏幕壞了還是今天出門急沒戴眼鏡啊。

快快快,來人給袁塚宰看看。”  “你不用在這含沙射影!我屏幕沒壞,眼睛也沒花。我瞧地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那你大白天的說什麽夢話。這般樣式你說華而不實,有欠穩妥。張嘴閉嘴契丹語——滿嘴胡話。”蘇相當即罵了起來。

  “蘇相這般暴跳如雷,是其中另有所圖還是別有用心啊?”袁塚宰不甘示弱,反問道。

  “真是可笑,我行得端坐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別有用心、另有所圖吧!”蘇相立刻反駁道。

  眼見二人越吵越凶,皇帝趕忙出言製止“好了!這是朝會!不是菜市場!”

  蘇相和袁塚宰此時即使再不滿對方,也只能作罷。為官數載,這把年紀了殿前失儀,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皇帝知道袁塚宰為何不同意。其實在皇儲候選人的名單裡除了帝煊外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熒惑。

  當年袁塚宰也是讓熒惑去考‘今科狀元’的稱號,好爭奪皇儲之位。可在最後進入殿試的時候,蘇相以“力所不逮”為由直接叫停了殿試。為此本就一直不服卻始終位居蘇相之下的袁塚宰勃然大怒,一連告假數次朝會。

  現在輪到蘇相要舉行殿試,袁塚宰說什麽也不會讓蘇相稱心如意。

  深諳其道的皇帝知道只有拿出些真材實料才能堵住以袁塚宰為首的悠悠眾口。便再次詢問到吏部尚書“朕瞧著這次的複試的考官人數眾多且考核時間很長,為何如此?”

  尚書回道“此人的初試表現有些逆天。考功司侍郎請示尚書令大人後,在排除國考舞弊的情況下,吏部根據尚書令大人的指示做了特殊安排。我們仿照殿試的考核方式對其進行考察。為保質保量,吏部從各部寺監選擇抽調涵蓋各個領域的人,組成考官團對其進行4個小時的答辯。”

  說完,太室內文武百官再次議論紛紛。

  袁塚宰聽完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不可能!我不信!”然後在屏幕上來回點著。

  “袁塚宰還有什麽要說的嗎?”蘇相不屑地問道。

  見此情形,袁塚宰無話可說,隻得心有不甘地瞪了蘇相一眼。

  皇帝最後又一次問道“諸位可還有異議。”

  文武百官均表示無異。

  “那好,不日召華帝煊宣政殿殿試!”

  “諾。”

  二

  夜幕降臨,月色明亮而幽冷,鋪滿了愁思。陣陣寒風凜冽的刮著,似乎能刺入骨髓。塚宰府大門緊閉,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壓抑和沉重的氣息,凝結在空氣之中,擁塞進了每一個空間,每一個角落。偌大的屋內燈光忽明忽暗的閃爍,一片死寂。遠處的幾聲犬吠劃破了夜空的寂靜。

  袁塚宰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道“真沒想到蘇哲景還和我玩這出!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老師你別生氣了,這試卷和視頻您也看了,帝煊確實是百裡挑一的人才,他進入殿試當之無愧啊。”熒惑端了一杯茶,寬解著袁塚宰。

  “你怎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你還想不想成為皇儲,當皇帝了啊?”

  “我想,我怎麽不想啊。可事實擺在眼前啊老師,帝煊確實比我出眾很多。是我辜負了老師您的期望,怨不得別人。”熒惑低頭耷腦。

  “你也別垂頭喪氣、心灰意冷的。事在人為,這事還沒定論呢。即便是他成了皇儲,可只要他一日沒成為皇帝,你都還有機會。打起精神來!”袁塚宰鼓勵著熒惑,讓他別失去信心。

  “是,老師,我會再接再厲的。”

  “殿試上,我倒要看看蘇哲景這個老不死的東西視若珍寶的人有幾斤幾兩!”

  “老師,您別老針對蘇相了。國家大事怎麽夾帶私人恩怨呢!”

  “還頂起我的嘴來了。是他先帶私人恩怨的!當初若不是他,你早就是皇儲了!”

  “是我技不如人。蘇相說的也沒錯。您看這不是.....”

  “哼!他是老奸巨猾!一早他就發現了華帝煊那小子,為了給他掃清障礙,才故意讓你進不了殿試。歷朝歷代,哪次殿試舉行不是複試超過三分之二的考官舉薦就舉行的。眼下他覺得時機成熟,便故意提高難度來堵悠悠眾口!他什麽德行我會不知道嗎?巧言令色、口蜜腹劍還城府深沉,仗著皇帝在背後撐腰,耀武揚威、飛揚跋扈!若非如此,就憑他個歪瓜裂棗也能做內閣首相!滑天下之大稽!我呸!”每每說起蘇相,袁塚宰都是憤憤不平。

  “可這提高難度也沒為難住帝煊啊,您不能因為您和蘇相之間的矛盾,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嗯?我瞧你看似寬慰我,實則話裡話外都在維護這個叫華帝煊的人。你認識他嗎?他是你什麽人?你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袁塚宰見熒惑有意維護華帝煊,不經有些詫異。

  “認識認識,朋友!弟弟!”熒惑嘿嘿地賠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喲!你小子可以啊!感情我才是局外人啊!那你們組隊打本吧,我走!”說罷,袁塚宰起身拂袖準備離去。

  “息怒息怒,老師您息怒,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給您說嗎,你喝茶,喝茶,我給您說,給您說,您別生氣。”

  袁塚宰氣哼哼地坐了回去,瞥了一眼熒惑,端起茶邊喝邊聽。

  熒惑將自己和帝煊認識的過程,及這幾個月來相處的點滴大致說給了袁塚宰。

  “你倒是一見如故啊!不過我可要提醒你,皇儲、皇帝都只有一個。你和他之間終究是要有一番較量的。除非你們倆人中有人肯讓步,否者.....我勸你還是不要陷得太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我便不多說,你心裡清楚。”

  熒惑聽了袁塚宰的話,神思恍惚起來。

  [老師說的沒錯,自己和帝煊之間只能有一個人坐上大位。即便自己現在處處回避讓著他,可最後還是繞不過去的。只要自己和帝煊都不放棄爭奪,那矛盾就始終存在。現在帝煊的能力威脅到了自己,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把帝煊當作敵人處處提防、相互猜忌嗎?於心不忍啊。但要讓自己讓步,又怎麽會甘心呢!這是帝煊的理想,也是自己的夢想啊!自己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別發神了,這並不是非黑即白、非友即敵的事,還有轉圜的余地。在矛盾爆發前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吧,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走出自我的困守,放下那些脆弱的驕傲。不要讓人生充滿遺憾。不要像我一樣,追悔莫及啊!”袁塚宰語重心長地說道。

  其實像帝煊和熒惑這樣同室操戈的事,袁塚宰也遇到過。蘇相和袁塚宰兩家本是世交,兩人很小的時候就是好朋友,有著過命的交情,說好一輩子互幫互助,齊心協力。可是人心易變,世俗的欲望,觀念的不和,使得兩人兒時的一些承諾不再牢靠,開始明爭暗鬥起來。

  小到誤會的爭吵,大到相位的角逐,二人無休無止地爭鬥,卻從未沒有坐下來好好談談。問題日積月累,這才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兩人也想過尋個機會找彼此談談,可不是袁塚宰礙於面子不肯去,就是蘇相有事耽擱,一直未能遂願。

  後來熒惑殿試被阻,袁塚宰徹底和蘇相斷交。他覺得蘇相是打擊報復,刻意為之。可如今看來,蘇相的確慧眼獨具,反倒是自己心胸狹隘了。但木已成舟,那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所以袁塚宰告訴熒惑此事利害關系的同時,也提醒熒惑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們總是太沉迷於繁瑣的名利,而忽略了人生除了浮名,還有太多的美好值得留戀。人到老時,回首經年,才發現兒時彼此光照,彼此星輝,彼此鼓勵,彼此幫助,攜手共進的日子是多麽的珍貴。

  曾經那休戚與共、患難相救的少年郎已離你遠去,那些恍若流水的承諾成了一樁樁殘缺不全的往事。那天涯海角也割不斷的美好情誼,到頭來不過是字裡行間的寥寥數語。

  很多事,唯有當距離漸遠的時候,才能回首看清它。人生這局棋,輸贏成敗,仿佛一切早有定數,我們總是無能為力。迷惘之時,在局內,了悟之時,已在局外。若用平和的心態,看凡間一切,簡單明了。若用複雜的心態,看萬丈紅塵,則為世相所迷。終其一生,滿是遺憾。

  熒惑聽出了袁塚宰話裡的意思,連連表示自己會的。

  三

  晴空萬裡的天空,溫暖的陽光穿梭於雲層之間,把光輝灑給人間,中天日耀,詮釋著人生奮進的鼎盛。往日慵懶漂浮的雲彩在暖風的追逐下,逐漸聚攏又分開,漫不經心地挪動著,平添了幾分活潑。仿佛一切都是新生,仿佛一切都在燦爛地微笑。

  浴在陽光下,每個毛孔都是舒坦的、自在的、閑適的,所有的煩惱,壓抑都像水汽一樣蒸騰,揮發,消失得無影無蹤。蘇相此刻的心情也正如這和風麗日的天氣,愉悅而又晴朗。

  “帝煊來了啊!快快快,來坐。我特意請了廚師來家裡做,待會讓你一飽口福。哈哈哈!”丞相府裡哼著小曲的蘇相按捺不住內心深處的興奮和喜悅,大喜過望,招呼著帝煊坐下。

  帝煊見蘇相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間都帶上了一種輕快的節奏,也忍不住樂了起來,道“蘇相不至於吧,我才被允許參加殿試而已,還沒獲封‘今科狀元’呢。您也太開心了吧。”

  “遲早的事,遲早的事,你之前的表現遠超我的預想,獲封‘今科狀元’不過是時間問題。我的心情啊,像吃了蜜一樣甜。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哈哈哈!”

  “您別高興太早了,這後面的事還沒定數呢,小心樂極生悲。‘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眼瞅著蘇相像是知道自己明天就要獲封‘今科狀元’一樣,比自己還高興,擔心蘇相忘其所以,過於興奮,隻得向蘇相潑了一盆冷水,勸著。

  “滿嘴跑舌頭——胡謅八扯!你小子亂說什麽呢!”一聽這話的蘇相不樂意了,直說帝煊掃他的興,白了一眼不願搭理。

  “我這不是怕您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嘛。我可經不住您的碎碎念。”

  “那你就得好好努力才是!你要是不能獲封,出去別說我們認識,我丟不起這人!”

  “蘇相您怎麽這樣啊。之前不給抄近路就算了,現在連人都不認了。”

  “還沒給你抄近路啊!你抓著葫蘆當瓢打——昧了良心瞎了眼。哎喲,枉費我煞費苦心的為你張羅,在朝會上還和袁崇嚴那個老東西吵了起來。哎喲!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一片真心喂了狗哦!”蘇相邊說變佯裝胸口痛,捂著胸口,哎喲喲地叫著。

  帝煊嘴角抽動,這哪跟哪啊“蘇相您這是唱的哪出戲啊,七老八十,還童心未泯。難怪陛下說你老不正經!”

  “誰老不正經了,他才老不正經呢!他就喜歡故弄玄虛,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端起架子擺起譜來比誰都強。裝模做樣、矯揉造作的很。”蘇相不屑一顧,白眼更是翻上天了,對著帝煊反唇相譏起皇帝來。

  “您如此‘膽大包天’,陛下知道嗎?”帝煊瞪著溜圓的眼珠子不可思議地看著蘇相。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我又沒誇大其詞,你那日入宮不是也瞧見了嗎?我可有半句歪曲事實?他就是欠,得罵!”

  蘇相嘲諷起皇帝來,是毫不猶豫下意識的‘尖酸刻薄’。聯想起那日進宮的經歷,蘇相對陛下的不客氣,真沒幾十年的交情做不出來,可見陛下和蘇相的關系有多好。

  “言歸正傳,過幾日殿試有幾件事,我要交代你一下。”

  “您說。”

  “第一件事,殿試之時你要藏巧於拙,寓清於濁。”

  “我難道不應該竭力表現出我的優秀嗎?為什麽要在最後的關鍵時候反而要掩飾自己?”帝煊疑惑不解。

  “藏巧於拙,用晦而明,寓清於濁,以屈為伸,真涉世之一壺,藏身之三窟也。此前讓你不遺余力、全力以赴只是為了博得進入殿試的資格。‘今科狀元’的稱號,並非全靠你的才華橫溢,還要靠人心!眾口難調,人心叵測!你做不到至真至美,也不可能做到。不要鋒芒太露,顯得太聰明,收斂鋒芒才是明智之舉。要學會縮求前進的方法,這才是立身處世最有用的救命法寶。”

  “一個人要擁有足以藏身的三窟來自保。第一,藏巧於拙鋒芒不露,在必要的時候裝傻充愣。第二,韜光養晦深藏若虛,不使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才華修養。第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汙濁的環境中保持自身的純潔。不露鋒芒,韜光善晦並不影響潔身自好,相反,潔身自好是前二者的基礎。常言道:大智若愚。一個人一生要做的事很多,不可能件件都要勞心傷神,只有碌碌無為的人才會整天為瑣事纏身,在世俗面前誇耀自己的才華。你要懂得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這是蘇相給帝煊上的第一課,明哲保身。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且身居高位的蘇相怎麽不知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人心就像一口井,深不可測。

  盡管帝煊聰明伶俐,足智多謀,可他能接觸到的人,不過是同學,老師,親人等。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帝煊那會是官場上一個個老謀深算、工於心計的老狐狸的對手。他得讓帝煊明白,人心不古更勝魑魅魍魎,理智終是不敵人性。世間萬物,唯人最可怕,紅塵滾滾,唯人心最難測。

  “我明白了,多謝蘇相。”

  “第二件事,敏行訥言寧默毋躁”

  “蘇相是想提醒我遇事宜在深思熟慮?”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在話語中逞威風,最易惹出是非。不要口無遮攔,信口開河。該說話時就說,不該說時永遠也不說。言多必失,說話謹慎,才能不至於把話說絕,給自己不留一點余地。做事也是同理,三思而後行,但切記不要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將機會貽誤殆盡。沉穩做事,戒驕戒躁,謙虛謹慎。”

  殿試不只是帝煊與考官的對壘,還是聯邦當權者的龍爭虎鬥。帝煊獲封‘今科狀元’,就意味著他必定是人中翹楚、國之棟梁。這樣的人任誰都不願意放過,屆時勢必會引起各派勢力的奪人大戰。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選擇成為皇儲候選人,歷史上有且僅有文宗皇帝和睿宗皇帝兩位。

  蘇相這既是在提點帝煊殿試上的說話做事技巧,也是在告誡帝煊要考慮清楚,不要被其他人的誘惑浮雲遮望眼,衝昏了頭腦。初心易得,始終難守。他希望帝煊能心如磐石,永不動搖,堅持自己的理想,固執而執著地走下去。人生的遺憾之一,就是輕易地放棄了本不該放棄的,最後後悔莫及。

  “我心如磐石,不可轉也!”帝煊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好!好!好!我沒看錯人,沒看錯人啊!”蘇相很是欣慰。

  “第三件事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周熒惑的人?”

  “嗯?蘇相您怎麽知道啊。除夕夜我出去逛街意外認識的。他人彬彬有禮,對人坦誠以待。雖萍水相逢,但一見如故。”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啊,父母是商人,在兵部司當差嘛。”

  “完了?”

  “完了。”

  “哎,你啊!數面之緣你就認為是好人,往後三言兩語就能把你騙得團團轉!”

  “怎麽了嗎?蘇相,我沒明白。”帝煊不明就裡,試探性地詢問。

  “他是袁崇嚴地學生,也是皇儲候選人之一。他已經在好幾個部門歷練幾年了,當年袁崇嚴也讓他考‘今科狀元’,最後殿試被我攔下了。若是當初他成功了,現如今多半也沒你什麽事了。好在好在,我做了個明智之舉啊,否則,你喲!令人堪憂哦。這些他從未給你提過吧。”蘇相無奈地搖搖頭,歎息道。

  帝煊開始回想,發現平日接觸裡確實有很多細節令人想不通,包括都已經被封鎖的消息熒惑都能打聽到。往日裡帝煊隻當是熒惑有錢有勢有門道,全然沒當回事,現在細思極恐。

  [熒惑不動聲色的接觸自己究竟是什麽目的?贏得自己的信任,在自己降低警惕後,伺機除掉自己,為他掃除障礙?他平時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帶有目的?他一直在偽裝?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不不不!不會的!他那樣子不像是在騙自己,可很多事他確實沒給自己說清楚。]

  這一切發生的有些出乎意外,帝煊是始料未及。熒惑待帝煊以善,帝煊就一直把熒惑當哥哥看待。雖然在醉仙樓,熒惑說過他的夢想,但帝煊也只是把熒惑當作普通競爭對手,沒有深想過熒惑的身份,一如既往的和熒惑相處。可眼下發現熒惑有這麽多秘密瞞著自己,最危險的競爭對手一直都在自己身邊,自己還渾然不自知,太愚蠢了,自己怎麽會犯這樣的錯!

  帝煊流露出難過、失望、懊惱的情緒。蘇相也是沒想到,看來,帝煊和熒惑的關系真的很要好,他很在意熒惑。這不經讓蘇相聯想到了自己和袁塚宰。曾經的他們也是這般,可最後卻分道揚鑣。

  人與人的關系,很像滴入水中的墨汁,有各自的姿態與流向,最終或彼此融合,或分散於水中,各有各的命運。

  “才說了要沉穩,怎麽轉眼間就忘了。”

  “蘇相,我.....”帝煊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麽。

  “告訴你,不是讓你感傷憂愁的。這第三件事,一來是提醒你往後在沒把一個人了解清楚的情況,不可全拋一片心。有時候最親密的人就是最冰冷的刀,殺人不見血。二來,我也調查過這個周熒惑,他不是個心機深沉、窮凶極惡之人,否者袁崇嚴也不會推選他當皇儲。袁崇嚴雖剛愎自用了點,但並非鼠目寸光之人。既然你如此在意這個人,不妨約出來聊聊,大家把話說開。”

  帝煊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應該把熒惑約出來聊聊而不是在這裡妄自揣測,或許熒惑有什麽難言之隱呢!

  見帝煊心情由陰轉晴,蘇相笑了笑,喊著帝煊先吃飯,不必急於一時。

  四

  月亮慢慢走上天穹,漆黑的夜布滿了整片天空。抬頭仰望天空,零零散散的星星似乎看來還有些跳動,閃閃爍爍,感覺一切都顯得很真實,卻由虛幻不可琢磨。月光也是如此的清冷,散發著哀怨與憂愁。

  在夜的幽寂中,在這份不尋常的靜溢裡。一種顫顫的感覺如一粒碎石,輕輕擊在帝煊和熒惑似一潭靜謐湖水的心底。輕輕蕩漾,微波起伏,過往點點滴滴、細細碎碎的記憶映照在湖面。

  看似美好的一切,如同海市蜃樓般,刹那間一閃而過。就像當天空變得明亮,而這星星也早已一同退去一樣。

  還不知該如何向帝煊解釋的熒惑,先接到了帝煊想見面聊聊的信息。二人還是約在了醉仙樓,可望著一如往日的美食佳肴,兩人誰也沒有動筷。都在思考,都在沉默,都在等待。

  “我,我都知道了。”

  “哦。”

  “你沒什麽想對我說嗎?”

  “你都知道了,我還說什麽。”

  “我想聽你給我說,我不想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別人告訴我的。”

  熒惑抬頭看了看帝煊,想了想,還是低頭不語。

  “如果你覺得情已至此,緣分已盡。那這頓飯我們就當散夥飯,以後形同陌路,再無瓜葛。”說著帝煊動筷吃起了飯。

  “別別別,我!我!我!”熒惑聽著帝煊冰冷的口氣,顯然急了。

  帝煊放下筷子,看向熒惑“那能說了嗎?”

  “說,我說。”熒惑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真的!我起初也不知道,老師也沒告訴過我,你是蘇相推薦的皇儲,我是後來自己猜到的............”

  原來,熒惑從小就對家裡的生意不感興趣,父母考慮到熒惑的哥哥姐姐也能接手家裡的生意,便不再強求熒惑從商。父母動用家裡能動用的所有關系找到了袁塚宰,想讓袁塚宰收熒惑為門生,將來在聯邦有個一席之地好幫襯家裡,除了給熒惑謀個好出路,這也算是父母的一點小私心。

  袁塚宰早些時候也只是把熒惑當作普通官員的料子來培養,最多也就是爭取個一司之長的位子。可後來熒惑突出的能力,讓袁塚宰覺得此子不容小覷,就著手開始重點培養熒惑。熒惑從讀書到畢業相較於帝煊的按部就班就顯得快多了,都是跳級讀書。別人才上大學,熒惑都已經深造完取得聯邦的最高學歷了。

  為了檢驗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稷下學宮政法系畢業的高材生,袁塚宰也讓熒惑去考“今科狀元”。熒惑也是不負眾望,一路以非常優異的成績殺進了殿試,雖然最後因為蘇相而铩羽而歸,但是其才識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於是讓其在各部門歷練,作為皇儲候選人留用。

  在歷練期間,熒惑偶然間看到了帝煊的文章,覺得帝煊才華超眾,很是了得,就給袁塚宰介紹了帝煊。袁塚宰了解後,有了招攬之心,想給熒惑搭個班子。卻不料被蘇相捷足先登,藏了起來,再無蹤跡。袁塚宰一番打聽調查無果,便以為帝煊不過是曇花一現,就沒在意。

  後來除夕夜意外,熒惑結識了帝煊。本想著國考後,通過老師的關系讓帝煊來給自己搭把手,為以後打算。誰曾想到帝煊初試的假落榜暴露了一切。那次借著老師的名義,打聽帝煊落榜的原因,可半誇半威脅下尚書令不小心說出了帝煊是蘇相的人,這讓熒惑有些不知所措。

  於是熒惑開始刻意留意和調查起帝煊。隨著接觸的越來越多,熒惑漸漸的被帝煊的為人,才識等所吸引,對帝煊關心大於猜忌。當然這都是在袁塚宰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熒惑清楚要是讓老師知道,以老師的性格必定和蘇相大乾一場,如此一來帝煊前途堪憂。早已不把帝煊當作競爭對手,而是看作自家弟弟對待的熒惑,隻得做出個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決定,誰也不說,一切照舊!

  “真的是這樣?都交代完了?沒有其他隱瞞的?”帝煊環手於胸,幽幽地問道。

  “天地良心!我說的都是真的!該交代的我交代了!沒有半點隱瞞!我要是騙你天打五雷轟!”

  帝煊盛了一碗湯遞給熒惑“喝吧,說了那麽多口不乾嗎?吃飯吧,菜都涼了。”

  “啊?”熒惑端著碗,欲言又止,看著碗裡的湯不知該喝還是不該喝。

  “怎麽,我下了毒嗎?不敢喝。”

  “沒沒沒,我只是不太明白。這碗湯的意思是?”熒惑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帝煊。

  “字面意思。口乾!解渴!”

  “沒別的意思了?”

  “你還想要什麽意思?原諒你?就憑你這隨便單口相聲來一段,我就原諒你。我是冤大頭?易哄易蒙易騙?”

  “你相信我啊帝煊,我真的沒有騙你。我.....”

  “我什麽我?‘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苦情戲又要開演了?”帝煊手撐著桌子,依舊冷冷道。

  “我冤枉啊!我真是百口莫辯啊!”熒惑見自己怎麽解釋帝煊都不信,急得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

  倏然,撲哧一聲,再也忍不住的帝煊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夾帶這狡黠。

  熒惑見狀瞬間明白了過來“好啊!你耍我!”坐到帝煊身邊,勾住帝煊的脖子,捏起來他的臉來。

  帝煊想掙脫,奈何熒惑力氣比他大,掙脫了半天都沒掙脫開,連連求饒。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耍我!”熒惑得意地吃著飯。

  “是你瞞我在先!你還倒打一耙!哼!”帝煊揉著自己被捏紅的臉,很不情願地跟著吃了起來。

  “你沒啥要對我說的嗎?”

  “說什麽?我不是都你扒得褲子都不剩了嗎?我還要給你解釋什麽?”

  “不是我是說關於皇儲的事。”

  “這有什麽說的啊,各憑本事,公平競爭咯。”

  “嗯?那我們倆以後豈不是針尖對麥芒的關系?這不行!就沒個回旋的余地嗎?鬥的你死我活的,我不願意!”

  帝煊甚是無語,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自己給急傻了,現在完全智商不在線。

  “你是外國人嗎?我說什麽你聽不懂嗎?我說公!平!競!爭!”

  “聽懂了啊?不就是我說的那樣嗎?”

  帝煊拍拍腦袋,著實無語到了極致“你是不是對這四個字有什麽誤解?公平競爭較量,怎麽就變成你死我活的爭鬥了呢?”

  熒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自己之前的想法帶偏到了一個極端,潛意識裡把帝煊當作了死敵。

  帝煊看出了熒惑的擔憂“大家彼此心心相惜,誰也不願意傷害誰,但位子只有一個,換了誰都會猶豫,糾結。利益衝突,人性不堪的一面就會展現,人很容易掉入極端。所有的執著,此刻都化作了妄念。走過去了,幻滅盡消,便永不複起。走不過去,當為劫數,紅塵路上另有一番周折。”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及時給自己內心的糾纏畫上句號,是一件從容而淡定的事情。這官場,就是一個舞台,台上台下皆是戲,沒有人能置身事外,與其苦惱不已,不如痛痛快快地唱一出屬於自己的好戲。莫問前程凶吉,但求落幕無悔。”

  “你說呢?”

  是啊!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很多事情不可能完全如自己的意,如別人的意,如大家的意那樣,不留一點遺憾。也許你航行了一生也沒有到達彼岸,也許你攀登了一世也沒能登上頂峰。結果是無法預料的,與其擔心結果,不如在過程中傾盡全力。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樣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只要你是盡心努力,將來回首這一段,也問心無愧。

  相通一切的熒惑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坦然,帝煊也笑了。二人此刻再無誤會,再無矛盾,再無憂慮,只有努力踐行初心實現理想的進取之心。

  五

  一大早著紫色公服的蘇相就來到帝煊家的樓下,親自來接帝煊進宮。今天是殿試的日子,蘇相格外地看重。

  “該交代的,我之前都交代過了,你是聰明人,我便不再累贅重複。祝你旗開得勝!”

  “謝蘇相”

  很快,一座宏偉壯觀、氣勢恢弘的宮殿映入眼簾。

  玉階三重鎮秦野,金殿四墉撫周原。平樓半入南山霧,飛閣旁臨東野春。

  聯邦的政治核心,明德宮。

  這是帝煊第一次正面看著這座古老而傳奇的宮殿,眼中盡顯興奮,羨慕之色。

  “明德宮,是一座12(公裡)*12(公裡)的大型宮殿,堪比一座小型城市。這座取材自古代中國諸多璀璨絢麗的宮殿而建。宮室布局按古書三垣,取其象義,劃分為以含元殿為核心的天市垣(外朝),是舉行重大典禮和涉外的場所;以明堂為核心的太微垣(中朝),是處理國家政務的場所;以紫宸殿為核心的紫薇垣(內宮),是歷代皇帝及其親族和皇族所住之地。每邊三門共計十二個門,那日進宮面聖走的是仁顯門,直達皇族居住的東內苑。今日宣政殿殿試,我們走正南門。”蘇相開始給帝煊簡單介紹起明德宮。

  車輛開到了一座巍然聳立的建築之下,這便是聯邦大朝正宮明德宮的正南門,丹鳳伊闕門,東西長達四十五仗(150m),南北寬達二十四丈(60m),號稱“天下第一門”,是聯邦的國家象征之一。

  北與含元殿、宣政門、明堂、大和門、紫宸殿、甘露殿、仙居殿、玄武門遙相呼應,構成明德宮的中軸線,是聯邦皇帝出入的主要通道,也是聯邦皇帝500多年舉行登基、改元、宣布大赦等外朝大典的重要政治場所。

  此門仿唐大明宮的正南門,丹鳳門,建制城門最高制度的五門道;仿隋唐洛陽紫薇城,應天門,建制城門最高制度的雙向三出闕。城門考義,取丹鳳朝陽、魚躍龍門、龍樓鳳閣之意。

  門樓上有三重觀,上題“丹鳳伊闕觀”,高十丈五尺(35m),高大巍峨、氣勢磅礴,似魚躍龍門,化龍飛天,故稱伊闕。從旁設有朵樓,左右連闕,闕高十五丈(50m),東西兩邊共計十二闕,中間以廊廡相連。飛簷如翅翼,似鳳凰展翅,故稱丹鳳。

  重簷九脊頂配以黃色琉璃瓦,上面裝飾著螭吻、仙人、走獸。門樓依“九五”之數,東西面闊九楹,南北進深五間,正面有12扇六角牡丹花格式的門窗。大殿內紅漆木柱雕盤龍,殿廳堂天花藻井畫團龍圖,縱橫交錯的梁枋上繪的是金龍圖。19盞形製奢華古雅的大型宮燈,懸掛其中,每盞燈上的角又各有一盞傘形小燈。地面鋪以金磚。

  門下設有五個門道,寬五丈四尺(18m),高七丈八尺(26m),進深十四丈一尺(47m)。中間為禦道,除太祖皇帝的皇后以外,只有歷代皇帝能通行。朵樓、闕樓處於陪襯的地位,形製不及門樓,其內花案圖示皆以鳳凰為主。

  門樓、朵樓、闕樓及其相互之間的廊廡連接一體,形成“門”字形巨大建築群。平面進退有致, 立面高低錯落。

  車輛從禦道旁的門道進入明德宮。不遠處屹立這9座石橋。漢白玉牡丹龍鳳天水橋,仿中國故宮金水橋建造。

  橋下是自西向東蜿蜒流淌著一條如弓形的天水河,橋上有牡丹和龍鳳雕花柱,橋身選用漢白玉石製成,故此命名。

  南臨含元殿,北倚丹鳳伊闕門,單孔拱券式。同雄偉壯觀的丹鳳伊闕門和金碧輝煌的含元殿相映襯。開闊規整,造型秀美,裝飾華麗。橋欄雕琢精美,形似條條玉帶。

  正中的一座最為寬闊宏大,為主橋。除太祖皇帝的皇后以外,只有歷代皇帝才能通過,其上為龍鳳雕花望柱,其下襯雲板。長九丈(30m),寬三丈六尺(12m),稱為“禦橋”;禦路橋左右為客橋,寬一丈八尺(6m)米,其余8座的白石欄杆上皆雕成牡丹花柱。

  車輛沿客橋繼續向前停在了三條蜿蜒綿長的甬道前。

  三條甬道即為龍尾道長二十七丈(90m),磚石砌築,階梯與漫坡相間,三條並列。中間禦道寬九丈(30m),兩側道各寬四丈五尺(15m)。道面平段鋪素面方磚,坡面鋪牡丹方磚,兩邊為有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闌。

  墩台、龍尾道、陛、階四周都有雕刻精致的石欄杆環繞。自上望下,逶迤屈曲,宛如龍生而垂其尾,故稱龍尾道。

  抬頭望去,含元殿居高臨下,兩翼開張,氣勢磅礴弘大,如月之恆,如日之升。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天市垣大朝正殿,含元殿,是舉行大朝賀和涉外的場所,也是今天帝煊殿試的場所。整個建築群,東西長達二百四十丈(800m),南北六十丈(約588米)。仿大明宮含元殿“左翔而右棲鳳,翹兩闕而為翼,環阿閣以周墀,象龍行之曲直”而建制。

  萬象以為尊,特巍巍乎上京的含元殿東西側各有廊,至角矩折向南通向二閣。東名日耀閣,西名月華閣。二閣作三重子母闕,闕下外側有的東朝堂和西朝堂。重簷九脊頂,三重子母闕與丹鳳伊闕門遙相呼應。

  殿頂正脊兩端的大吻,各由13塊琉璃構件組成。每條簷角上都列隊站著琉璃仙人和神獸。

  “下車吧,接下來要用走的。”蘇相帶著帝煊從側道邁階而上。

  朱紅色的紫檀木大門的後面的含元殿殿身面闊十三間,進深六間。殿內外梁枋上飾以和璽彩畫,藻井繪以下元帝座常明天市垣圖,正中雕有蟠臥的金龍,龍頭下探,口銜寶珠。龍身附一金鳳,振翅而飛,鳳頭朝陽,凰鳴高岡。鳳舞龍蟠,王氣蓬勃。

  寶珠下設楠木鏤空透雕龍鳳祥雲紋的金漆基台,基台上髹金漆雲龍紋寶座,寶座背後有百鳥朝鳳金漆屏風。

  基台四周立有4根漢白玉石柱,上面雕刻麒麟、貔貅、白澤、龜鶴四種瑞獸。形態莊重,威而不猛,泰而不驕的麒麟皇威顯赫,昭示清明;威風凜凜,通靈神化的貔貅開運辟邪,鎮宅化太歲;通萬物之情,曉天下萬物狀貌的白澤祥瑞納福,賢君明德;龜鶴延年吉祥富貴,萬壽無疆國祚永延。

  門窗上部嵌成牡丹紋,下部浮雕龍鳳圖案,接榫處安有鐫刻龍紋、鳳紋的鎏金銅葉。殿內金磚鋪地。

  明德宮的三大殿象征寓意不同。紫宸殿的華麗奢侈代表著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應驗了萬國笙歌醉太平,倚天樓殿月分明。含元殿的唯我獨尊代表著萬國來朝、四海臣服,應驗了千官望長安,萬國拜含元。

  六

  皇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束發帶冠,一改此前慈眉善目樣,威嚴肅穆高高的端坐在龍椅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視萬生。

  基台前方兩邊斜坐著幾排清一色著紫色公服的官員,最前方的位子放著一把空椅,顯然是留給蘇相的。

  蘇相向皇帝行禮,坐在了空椅上。

  “今爾國子監翰林院補缺華氏,燃薪達旦,破卷通經,麟趾超群,成績斐然,故開殿試,以試其資。”

  皇帝的洪鍾之聲響起,殿試正式開始。

  “資料顯示你修的是星辰之術,不是龍鳳之法?”第一個提問的是一名女子。禦史大夫華淑慎。她是皇族後裔繼承了先祖永淳七公主的封號。

  (禦史台:糾舉百僚,肅正朝廷)

  “不是,我修的是星辰之術。”

  “星辰之術?難道只是長得像而已?”華淑慎蹙眉低語。

  “星辰之術?是玄門還是駕馭?現在修為幾何?”繼而詢問的是一個娃娃。

  帝煊有些納悶為何有個娃娃“都有,控星尚可,玄門欠佳。大概6級上階。”

  資料上顯示的是帝煊畢業前的修為。其實帝煊早就達到了7級上階,只不過想著蘇相的交代,就報低了。

  (現在的宇宙高級文明裡,人不僅利用資源發展科技,自身還可以駕馭能量,通天徹地,似若神靈。從低到高,分五等仙,十二級神。仙理論上低於神,但非絕對。其中1-3級為低等神,4-6級為中等神,7-9級為高等神。4-9級又有上中下三階之分。往後10、11位列巔峰。12級乃上神,難覓蹤跡。)

  “這個年紀有這般修為還算尚可,不然這樣,你入我靈淵閣,我可助你成就巔峰。屆時四海八荒任你遨遊。”娃娃直截了當的拉攏起了帝煊。

  靈淵閣,兵部的特殊部門,裡面供奉的是當世修士的高手,每一個都修為深厚,現任的閣主更是高達11級,是連宇宙其他文明都忌憚的存在。

  眼前的這個娃娃就是靈淵閣閣主,穆心懷。娃娃形態不過是返老還童之術,這位已經有280來歲了,是武宗一朝的風雲人物。

  本打算讓自己的弟子傳承自己的衣缽繼續守護聯邦,可看到帝煊的資料以後產生了濃濃興趣。尋常修士這個年紀最多也就初入中等神,可帝煊已有即將邁入高等神之資,這說明帝煊在這方面確有天賦。著急見帝煊的穆心懷頂了兵部尚書之名參加了殿試。

  穆心懷是何等修為,一眼就看出了帝煊在撒謊,明明都要邁入8級了報6級,這不就是不想被別人看上嗎?那我就明搶!

  “穆老!過了,這是殿試,考核為主。”蘇相見穆心懷上來就搶,那能坐視不管!

  “娃子,今日殿試,我只能按規代表兵部考你用兵,但我剛剛說的依然有效,這是我的信物,你持它可隨時來靈淵閣找我。”說罷穆心懷遞給了帝煊一顆看不清楚內部結果又通體透明的珠子。

  神器!這是一件神器!星辰之術本就屬於高深莫測之術,其神器更是罕見。此刻穆心懷給帝煊一件神器,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蘇相沒想到今日兵部居然由穆心懷做主,這位不僅修為高,而且用兵如神,當年更是冊封上柱國。這般拉攏帝煊,蘇相冷汗涔涔,深怕帝煊會答應。

  “不了,穆老,這信物我不敢收,今日殿試還是考核為主。日後我定當登門拜訪,到時候還請穆老不吝賜教。”

  帝煊禮貌的回絕了穆心懷,這讓穆心懷始料未及,當世巔峰神以一件神器招攬都木人石心不為所動,此子心性了得。

  穆心懷收了神器,不再繼續拉攏,開始考核帝煊。

  帝煊用兵張弛有度、遊刃有余,管理起來,剛柔並濟、拿捏得當。

  很快穆心懷就示意自己考核完畢,請下一位。

  接著禦史台三省六部八寺三監相繼考核帝煊。帝煊雖善刀而藏,但對答如流,眾人紛紛表示滿意。

  終於內閣有人開始發問。

  “文也通了,武也調了,連自己做的科技器物也展示了,那我考點不一樣的。你看雲,本就是水變的,可是卻飄在水之上,水卻只能裝進瓶子裡。這是什麽道理?”

  “在青天的雲,和在瓶中的水本是一物,不過是不同眼界下的不同形態。同一類的事物,處在不同的位置上,就會有不一樣的行為做風。什麽樣的形態,就決定了什麽位置,各謀其位各司其職。如果硬將不同層次的事攪在一起,或用世俗功利要求,必然要混亂失望的。”

  “那這麽說來,雲可以在青天,水隻配在瓶子裡。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蘇相聞言,握了握拳,緊張地看著帝煊。

  好一個“雲在青天水在瓶”,好一個借題發揮。

  問出這個問題的正是袁塚宰。

  “雲在青天水在瓶”。雲水相合之物,本性命相通卻各顯其態,本是說萬物各有各的去處,應當各安本位,以平常心態對待,當下即得圓滿。可袁塚宰借此偷換概念、借題發揮。順著帝煊的回答將雲水分離,強加以界限,並扭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概念給帝煊挖坑。

  “於統治者而言,統治階級就是高高在上,被統治階級就只能是瓶中之水。於、聖人而言,他們並不仁慈,隻把萬物當作沒有生命的貢品,任其自作自化、自生自滅。”

  “可天地本就是無愛無憎、無欲無求。給予萬物繁華並不是因為天地喜愛於它們,使萬物蕭條也並不是因為憎恨於它們。用芻狗來祭拜天地,當祭祀完畢之時,芻狗的使命也隨之結束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在社會中充當著不同的角色。就像雲,它就該在天上遮光布雨;水,它就該在瓶裡,飲用澆花。事物都有自己的規律,萬物有枯榮,天地有運轉。”

  “正因為天地,聖人公平正義,所以將萬事萬物都一視同仁,平等對待。統治者也是這個道理。若想仁便需不仁,仁是大仁大德,不仁是公平正義。”

  袁塚宰沒想到自己挖的坑,帝煊沒跳不說,還能有如此深刻透徹的見解。

  [他蘇哲景是撿了一個寶啊!鳳毛麟角、稀世珍寶啊!]

  爾後內閣其他幾位也問了帝煊一些問題,蘇相一並象征性的問了問。

  到目前為止只有皇帝一人還尚未提問,大家都在等待皇帝問話。

  “司膳房問朕今日如何備膳。朕曰欲品三套鴨,可三套鴨油膩不利朕體,願備一醋溜素黃魚以滋朕躬,但朕不喜食魚。朕當如何取舍?”

  “可改用皮蛋瘦肉粥。”

  “何也?”

  “一件愛而不得,一件得而不愛,為何不選擇一個既能得到又喜愛的東西。”

  “何意?”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太極陰陽,陽則陰之,陰則陽之,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轉化,物極必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世間萬物對立而統一。所有的問題並非只有一個答案,所有的事情也並非只有黑白兩面。真是的世界不是簡單的是非曲直,棱角分明。抹黑的未必真的就黑,粉白的未必真的就白。”

  “長江水清,可灌溉兩岸之田;黃河水濁,亦能灌溉兩岸之田。不因水清而偏用,不因水濁而偏廢。海瑞,紀曉嵐清廉正直,要用;嚴嵩,和珅貪汙腐敗也要用。不因清官而偏愛,不因貪官而棄用。”

  “用人見其才,唯才是舉;用策見其效,效卓而行。故此而已。”

  帝煊此番回答,由淺入深,由表及裡。從事物的取舍出發,層層遞進,最後上升到治國理政。偏僻入裡,入木三分。實在回答的精妙絕倫。

  皇帝點點頭,大為滿意。

  帝煊交上了讓蘇相和皇帝都心滿意足的殿試答卷。獲封“今科狀元”是鐵板釘釘的事了,接下來就是在座的當權者之間的棋盤博弈了。

  七

  待皇帝問完,鴻臚寺卿就直接遊說起帝煊“你思維敏捷,格局大,眼界寬,學識廣,不妨來我鴻臚寺。捭闔縱橫,一轉危機。屆時必定是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公孫衍、張儀般的人物。”

  “口若懸河、能言善辯不足為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上沒東西,再能說又有什麽用。科技決定國力,科技改變國運。掌握尖端科技,不光諸星畏懼,人民生活條件也能大大改善。來我科部,我有神機百甲,你可坐看雲起,傲視群雄,可立於不敗之地。”科部尚書也緊隨其後拉攏起帝煊。

  “娃子,別聽他們的,當年老夫還不是單槍匹馬,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你自身強大了,打個噴嚏,別人都要抖三抖。在高級修士面前,那些飛機大炮就是破銅爛鐵,在你面前形同無物。我不僅可以助你修煉,還能教你排兵布陣,運智鋪謀。老夫上柱國不是憑空撿的!”穆心懷眼見有人開始招攬,再次籠絡起帝煊。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何不把所學、所思、所想的這些彰顯人類智慧的東西,著書立說永傳於世,讓更多的人了解,學習。如此一來不是就有更多的人來保證社會長期、穩定、有序地向前發展嗎?我國子監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國子監祭酒也向帝煊發來了邀請。

  “我看啊.....”

  ............

  蘇相隔岸觀火、作壁上觀,絲毫不在意眾人的口舌之爭,十分悠閑地看著眾人。

  皇帝也是如此,差人沏一杯茶,優雅閑適地品著。呷茶入口,芬芳甘冽,沁人心脾。

  神器隔絕,二人精神意念交流了起來。

  “龍井香鬱味甘,好茶啊,我也給你沏一杯,邊喝邊看?”

  “哎喲,不了,留你自個喝吧,看熱鬧要專心!哪能三心二意呢!那品著品著,一個不小心噴出來怎整,浪費好茶不說,熱鬧還沒看著!”

  “你說他們這得爭多久啊?”

  “哎喲,不好說哦,你看這架勢都要打起來了,沒個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心疼帝煊,也不知道腿站酸沒。”

  “是也,早知道應該也給他準備把椅子坐著答。苦了孩子,苦了孩子。”

  “你看你,整天就顧著自己享受,也不為別人想想考慮考慮。就不做實事!回頭把你那千年人參,萬年靈芝拿來給帝煊補補。這一站,喲!沒個好東西滋養一下,得養到猴年馬月去了。”

  “怎你還趁火打劫,打起我主意來了。”

  “舍不得?哦喲,堂堂聯邦皇帝還是個吝嗇鬼!這傳出去,丟臉哦。”

  “行行行,就當是獎勵好吧,回頭我差人給你送去,少毀我聲譽!”

  “欸欸欸,你看你看,胖子也參與進來了。”

  “相宰,為人隨和,春風和氣的,這也起了心思啊。”

  “他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看起來不爭不搶,淡泊寧靜,實際上藏鋒不露,頗有野心。他想給帝煊留個好印象,博個惜才的名聲而已。”

  “嗯,你說你唧唧歪歪、口無遮攔的,我怎麽會選你當首相呢。你看人家相宰,上善若水。你看你,粗陋鄙夷。”

  “哦喲,是嘞是嘞,人家德高望重,我臭名遠揚。哦喲,現在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人開始薄情寡義,嫌貧愛富起來了哦。當初不知道誰,為了保護聯邦,隻身一人在宇廷和諸星舌戰。不知道是誰.....”

  “是是是,沒完了你,牛毛的功德念叨一輩子!”

  “我可不得念叨,我憑實力坐上來的,我為啥不念叨。”

  “你真不怕帝煊被搶走嗎?”

  “我怕什麽,你知道帝煊之前給我說什麽!我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那我瞧穆老搶人那會兒,某人緊張得一身冷汗呢”

  “小小意外,你還揪著不放了!跟你似的,坐呢死魚臉!”

  “人身攻擊!你又人身攻擊!”

  “哼!自找的!”

  “咱們何時出手。”

  “不急,我再看看。等他們再鬥會。待會口乾舌燥,就說不了話了,我們再出手。誰還能說話。”

  ............

  “欸!來了來了,機會來了,且看我鷸蚌相爭,漁人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諸位爭了半天,也該聽聽人家的想法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帝煊,你且說說你的意願。”

  帝煊乾站著半天,一句話都插不上,總算蘇相給了開口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直抒己見吧!]

  “很感謝各位前輩,大人對我的器重。但我已有自己的目標,只能謝絕諸位的好意了。”

  皇帝詢問道“你的目標是什麽?”

  “成為皇儲!”

  在座的無不惋惜,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人家確實有這個資本。

  皇帝看向蘇相,簡單的眼神交流後,道“一國儲位,未來的嗣君,實乃國之大事中的大事,不可僅憑一次考核就輕而決定。朕以為暫將你選為儲君候選人,入閣學習,再做決斷。你意下如何?”

  “不勝感激!”

  “諸位呢?”

  “我等附議。”

  “好,丞相你來宣布吧。”

  隨即皇帝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冊封文書遞給了蘇相。

  蘇相打開,鏗鏘有力地宣讀道“今爾國子監翰林院補缺華帝煊,允文允武、逸群之才也,實乃朝廷之砥柱,國家之乾城焉,封‘今科狀元’之稱,以鼓其資,詔示天下,舉國同慶。特選為皇儲候選人,入閣學習。”

  “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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