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所發生死人的事情,有幾種可能,但其中最壞意味著什麽。
陳安清楚的很。
無過乎,殺官造反。
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很小,不過既然發生了人命之事,顯然也是麻煩事。
此時陳安有點進退維谷。
他不想管這事,但是如果不能確認發生的事情,就匆匆往回跑,不但完不成任務,還要被法曹責罵。
萬一只是發生什麽意外,他虛報事情,那豈不是更得罪人,說不得還要丟了差事。
更何況,真要發生些什麽,此時這寬大的馳道上,只有他一人,離最近的村落也有數裡之遙,他想跑也跑不了。
關鍵就算跑了,真要發生了什麽,他說不清楚,回去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陳安思考著,只能運用他為數不多的理想之力,探查一下情況。
抬頭看看亭所上空,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最壞的情況。
亭所上空,法家律盤高懸,依然健在。
陳安凝神,一絲理想之力自陳安的胸口出現,運轉到陳安的眼眸之上。
法家,初級法技。
法眼。
運轉。
陳安的眼睛瞬間就變成金色。
天空之中,法家的律盤上,散發出無數的金色光芒,無數的律文構建律網絲線,組成一張將亭所周圍數百步籠罩的律網。
這是法家的律網,李悝修建法經,商君首創律網,韓非再做突破創建律盤,將律網真正的勾連鄉裡,形成了大齊統治天下的基礎之一。
陳安快速掃了一眼,亭所上方的律網全部在他的眼眸中。
還好,律網沒有破漏之處。
陳安立刻收回他的理想之力。
“應該只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陳安有些慶幸,只要不是造反的事情就好辦了。
只是,陳安還是有些不安,還是將理想之力運轉起來,在虛空中點了幾下,這才滿意的來到門口,輕輕的敲了幾下門。
“咚咚咚。”
“周亭長,可在?”
陳安輕聲呼喚。
他的面上帶著笑容,心裡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雖然律網沒有什麽異常,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是殺官造反,萬一是周亭長殺人害命,或者有人殺周亭長,對陳安來說也是難以應對的。
就看開門的是誰了。
如果是周亭長。
現在陳安最佳的應對就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現,只要獲得了周亭長的蓋印,他就能回去了,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與他何乾?
他又不是大齊的忠狗。
如果不是周亭長,那陳安就得好好想想怎麽活命了。
“在,來了,是小安呀!”
亭所傳出一個中年男音。
隨即腳步聲響起。
陳安眼眸之中鋒芒閃動,當下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就是眼神一凝。
心下一松,是因為說話的確實是周平。
眼神一凝,是周平的話語太過平靜。
若真是如陳安所想,那就有些可怖了,細思極恐。
不愧是昔日橫擊六國的齊技擊。
當然這只是陳安的猜想,如果什麽都沒發生是最好不過了。
陳安強自按下心中的恐懼,然後連吸了幾口氣,終於平靜下來。
只是面容還是有些僵硬。
“放輕松,陳安,你是最棒的。”
陳安將自己的臉上僵硬的肌肉揉了幾下,
扯出一個笑臉。 這是他平日面對亭長們常用的笑容。
“陳安,就看你的表現了。”
陳安給自己打氣。
盯著大門,目光中的鋒芒漸漸收斂起來,歸於平凡。
腳步聲越來越近。
陳安臉上的笑容,也變的越發自然起來。
“吱呀!”
穿著亭長服飾的周平,一瘸一拐的打開了大門。
周平的腿受過傷,有些跛,但是這都不影響周平的戰力。
這可是個高手,就是一條腿徹底沒了,也能輕易鎮壓陳安。
“周亭長發生了什麽事嗎?怎麽把門關起來了,要是法曹發現,可是要責罵的。”
陳安面帶笑容對著周平開著玩笑。
周平的手中還提著一把刀,刀身上面還有血跡,陳安笑著掉頭拿起包裹,對周平的異常毫不在意。
“沒什麽事,亭裡的兩戶農戶,因為田界的問題又開始械鬥了,這兩家人比較多,我把他們都派過去了,我腿腳不便,就沒去,正好中午打了一隻豚,我就後院處理了,門可能是被風吹上了。”
陳安掉頭的時候,周平擦了下著刀上的血跡。
死死的盯著陳安,眼神中閃過凶光,只要陳安表現出一絲異樣,立刻就會動手。
“哦。”
陳安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直接打開包裹,沒有注意到周平的動作。
“周亭長,安是來送告書的,韓法曹命令我等,必須今天將告書通知到你等,周亭長你看一下,一會給我印下刻章。”
陳安的動作不停,很隨意的說話,卻在暗自懊悔。
“剛剛有點表現的太過刻意了,不夠自然。”
“小安子,你這是拿我老周開玩笑了,我老周要是識字,還會是小小亭長嗎?”
周平笑呵呵的說。
“哪敢呀,今天忙糊塗了,周亭長安讀給你聽。”
陳安拿出一卷竹簡。
“小安子,你就打算在這讀呀?”
周平詫異道。
“裝的還挺像。”陳安心中冷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說道:“沒事這是告書和通緝令,要公布到亭裡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去正廳之中讀吧,正好我也給你上印。”
周平製止了陳安的動作,一隻手握住陳安的手腕。
拉著陳安,就往裡面走。
陳安本欲拒絕,但是感受到周平手中散發的力量,果斷地慫了。
現在反抗,反倒是會引起周平的懷疑。
更何況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周平上印走人。
陳安順勢提著東西起身。
“周亭長,安自己走,別拉,竹簡要亂了。”
陳安連忙說道。
“沒事沒事,亂了到裡面整理。”
周平拉著陳安,也不管陳安的竹簡就往裡走,邊走邊笑,似乎真的什麽也沒發生。
“今晚就在這裡喝酒吃肉,你小子有口福了。”
陳安要不是鼻子靈敏,真的就被忽悠住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氣。
對方既然忽悠他,就沒準備殺他,陳安心裡的大石也就放下了,飆演技誰怕誰呢。
他陳安可不是普通人。
陳安邊走,邊將自己的表情笑容都調整到最佳。
“我陳.史密斯.白蘭度.安演技無敵。”
“奇怪,史密斯。白蘭度是什麽?怎麽又想到這個奇怪的詞。”
陳安搖頭甩開這些奇怪的詞語笑著,跟著周平往亭所外廳走。
“周亭長說笑了,韓法曹命令我等,今天必須回去複命,安可不敢久留,今天不將憑證交回去,下次就不是安來了。”
陳安在周平身後,只能看到周平的左邊半張臉,他並沒有看到周平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右邊半張臉的肌肉,擰巴起來,另外半張臉卻是正常的笑容,看著十分詭異。
亭所外廳是處理公務的地方,內廳是亭長與幾名下屬的居住休息之所。
亭長大多是傷殘的技擊士,因此亭長大多都是單身一人和下屬居住。
陳安邊走邊用眼角的余光掃過,外廳收拾過,只是地面上隱隱有血跡,似乎還很新鮮,還有塵土掩蓋的痕跡。
陳安視而不見。
周平邊走邊說:“那你小子可惜了,這可是我老周親手做的,當年我在技擊士中,做肉那可是一絕,滅秦之時,大司馬龐煖都吃過。”
“他還讚過‘熟而不爛,甘而不噥,辛而不烈’是無上美味。”
大司馬龐煖是曾經和趙武靈王論道的兵家大高手,後來與恩師鶡冠子都投靠了聖皇,是上任大司馬,也是當今天下有名的名臣大將。
同時也是發動滅秦大戰的主帥,為時四年的滅秦大戰就是龐煖的手筆,可謂是天下絕頂的人物。
滅秦之戰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大司馬已經是八旬老者,見識廣博,如果周平說的是真的,那周平做的肉那當真是一絕。
可惜陳安不信。
“對了,小安,你祖上是哪裡人?你說話口音有點怪異,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有點像秦地的口音。”
周平還沒等陳安回答,就又說了起來。
他這話問的意有所指,不知是何想法。
陳安沒有思量,這種事情也沒啥好隱瞞的,笑著回答。
“亭長見多識廣,當真厲害,安祖上是櫟陽人。”
“櫟陽呀,那可是個好地方,在秦獻公和孝公之時,還曾是秦的國都。”
周平的話語中似乎有些惋惜。
陳安腦子快速運轉。
聖皇一統天下之後,天下間對六國的稱呼都加了一個舊字。
舊秦、舊楚、舊魏等等
但是剛剛周平卻沒有說舊。
這說明什麽?
陳安有了些許猜測。
陳安口中說道:“亭長說笑了,舊秦之地,哪有老齊的五都繁華,更別說現在新的天下五都了,這些才是好地方。”
老齊五都,臨淄,高唐、平陸、即墨、莒城。
在天下亂戰之時,就是老齊最為繁華和堅固的大城。
聖皇一統天下,新的五都是,東都臨淄,西都長安,北都薊城,中都大梁,南都豫章。
東都是老齊都城,西都是舊秦都城,北都是舊燕都城,中都是舊魏都城,南都是聖皇五年前發二十萬人新建的大城。
陳安觀察著周平的反應。
他的話語是試探,陳安隱約觀察到周平臉上的些許失落。
周平並沒有接陳安的話,徑直往裡面走。
當陳安和周平走進廳堂的時候,陳安的眼眸中出現兩個人影。
“亭長這裡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