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過年的氣氛就更加濃厚了。

　一大早吃過飯，何婉清就開始準備年夜飯，楊文蓮忙著包湯圓。

　南省過年不吃餃子吃湯圓。

　前世何婉清吃慣了餃子，對湯圓不太感冒。

　如今看楊文蓮做湯圓，倒覺得和餃子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糯米粉混合溫水，揉成一個個光滑的麵團，在中間按上個洞，包上餡料，就成了個湯圓。

　幾個孩子都在給兩人打下手。

　大軍灶下燒火，三民和小滿盆裡洗菜。

　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兵，今天也難得沒有出去浪。

　倒不是他不想，關鍵是今天公社的孩子都被拘束在家，他出去了也沒人跟他玩。

　二兵討厭做家務，燒火洗菜的事他從來不管，倒是看見楊文蓮在包湯圓，他忍不住就想跟著一道做。

　結果還沒包幾個，案板上就廢了不少糯米，他的臉上身上蹭的白乎乎的。

　何婉清看不下去，就把他趕出了廚房。

　這次，楊文蓮準備的餡料是黑芝麻和紅豆粉的，都是很傳統的餡料。

　眾人正忙的腳不沾地，突然院子裡傳來了敲門聲。

　二兵正在客廳裡拿著小水槍追著白餅射擊，聽到敲門聲，不禁一聲歡呼。

　“定坤哥回來了！”

　秦定坤要回公社過年，全家人都知道，年夜飯自然也準備了他的份。

　何婉清自然也聽到了動靜，不過她忙著切菜，沒有出廚房，倒是三民和小滿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楊文蓮含笑道:“這幾個孩子倒是真的挺喜歡定坤的，一聽他來了，都高興成這樣。”

　何婉清嘴角和眼睛彎出了相同的弧度。

　盼了這麽久，他可算是來了。

　就是不知道，這次他會在公社待幾天。

　最好能待過元宵節，她還能跟他一道去看花燈呢。

　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笑逐顏開。

　院子裡傳來幾個孩子驚訝的聲音。

　“二舅媽，你怎麽來了?”

　何婉清和楊文蓮同時一怔。

　來人竟然是劉丹丹。

　沒想到，她竟然會在大年三十來了。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她是來還何婉清借給她的兩百塊錢的。

　看著她吃力地拎著個大帆布包，楊文蓮趕緊接了過來。

　“大老遠的，拿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劉丹丹和善地笑笑。

　“大過年的，哪能空手上人家的門呢，這是婆婆村裡分的紅柿子，給了我三十斤，我也吃不完，就想著帶些給大姐一家嘗嘗。”

　婆婆?！

　應該不會是章玉梅。

　那個老女人整天就想著怎麽從別人手裡挖，絕對不會主動送東西給別人。

　“二舅媽，你又結婚了?”

　何婉清試探著問。

　“嗯。”

　劉丹丹點點頭，臉上露出些羞愧的神色，卻很坦然。

　何婉清細細打量她。

　比起半年前，她明顯胖了，原本瘦削的臉上有了肉，臉色也紅潤了好多。

　只是眉眼處沾染了些風霜之色。

　身上穿著件淺藍色滌綸外套，黑色長褲，粗跟皮鞋，都是新衣服。

　看來，這半年她過得很辛苦，但是心情卻好了很多。

　楊文蓮跟她聊起這半年的近況。

　原來，自從她回到梅惠縣後，不顧章玉梅的打滾撒潑，硬是申請跟楊文濤離婚。

　等到離婚被批準後，她收拾衣物去了臨江縣紅星公社。

　那裡有她姨家的表姐。

　她用何婉清借她的兩百塊錢，租了間小房子，雇人做了輛木頭餐車，每天推著餐車在公社裡賣她家鄉的小吃煎餅果子和胡辣湯。

　這兩樣是北方的小吃，南省這邊沒人會做。

　東西新穎，口味獨特，很快就在公社打響了名聲。

　半年下來，她光憑著賣小吃，就掙了五六百塊。

　“婉清，真的太感謝了，如果不是你那個時候拉我一把，我真的就走投無路，說不準能尋了短見。”

　劉丹丹沒口子道謝，又把兩百塊錢遞給她。

　“早就想來還錢，可生意太忙了，真的走不開，好容易等到過年不做生意了，又忙年，直到今天才騰出空來。”

　何婉清見她確實寬裕了，沒再推讓，接過錢後，又把她寫的借據還給了她。

　“二舅媽，”何婉清想了想，又改了口，“劉姨，那你還住在紅星公社嗎?”

　“我結婚了，男人在臨江縣罐頭廠上班，我跟他住在他廠裡的宿舍。要是你們有空，可以到縣裡來找我玩。”

　劉丹丹說了她在臨江縣的住址，又從口袋裡取出四個紅包，一一發給二兵他們。

　楊文蓮一驚，趕緊阻攔。

　“這使不得！”

　劉丹丹淡淡一笑。

　“誰說使不得，從你手裡拿了那麽多錢，被幾個孩子叫了這麽多年的舅媽，從來就沒給過孩子們什麽，好不容易手頭寬裕了，自然要把過去的都補上。”

　劉丹丹並沒在意何婉清的改口。

　在她眼裡，叫什麽都無所謂。

　除了大軍，三個孩子都眼巴巴地看著紅包，真的很想要。

　可他們都知道規矩，抬頭看向何婉清。

　“既然是劉姨的一番心意，你們就都拿著吧。”

　何婉清笑道。

　她明白，劉丹丹這是在彌補過去對楊文蓮一家的虧欠。

　雖然，錢是楊家人刮來的，跟她無關，可她到底跟著楊家過，或多或少總能沾到好處。

　幾個孩子聽何婉清答應了， 都喜得眉開眼笑，接過劉丹丹手裡的紅包，齊聲道:“謝謝劉姨！”

　果然，何婉清就見劉丹丹長長松了口氣。

　送出了紅包，劉丹丹婉拒了楊文蓮留她在家過年的好意，一陣風似的走了。

　廚房裡，兩人繼續準備年夜飯，可話題卻不免轉到劉丹丹身上去了。

　“你這個舅媽，才半年不見，人就變了這麽多，以前她來咱家時，總是縮手縮腳的，凡事都聽你外婆的，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

　楊文蓮回憶著過去的劉丹丹，不由一陣感歎。

　“可這次來，真的變的利落了很多，連說話的聲音都比以前大了，沒想到離個婚對她影響這麽大。”

　何婉清笑道:“依我看，劉姨變成這個樣子，才不是因為她跟我那個混帳舅舅離婚了呢，而是這半年的生意，讓她的性格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