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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門後續2》第9章:戰爭
    張啟山搖手道:“人多了礙事,就在上面等我。”話音才落,整個人沒了骨頭一樣縮塌下去,腳底一滑,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裡。

  他動作突然,二月紅都嚇了一跳。而張家的夥計們很聽東家話,張啟山不讓跟著就誰也不敢跟下去,都等在洞口四周。

  張啟山這一下去就幾個鍾頭,二月紅在旁給秋老虎的日頭曬著很快沒有耐心,到洞頭側耳聽了一陣子又走開。如果這是個小鬥,類似之前二月紅曾經和張啟山下去過的那個,人應該很快上來。但聽聲音感覺墓裡面的空間很大,結構複雜導致回聲疊加的很厲害,空氣又比較渾濁,即便有細微動靜傳出來也聽不真切,偶爾還有近似地下泉突然噴湧的轟鳴,讓人完全摸不清下面情形。

  在這種空間大又結構複雜的鬥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張啟山一個人下去沒有照應是非常危險的。又這麽久都沒有動靜——按常理如果平安,應該會給外面傳個訊息。

  二月紅思量片刻,點兩個夥計要他們下去看看。哪知道張啟山一回來,這些夥計立刻不再是之前對他言聽計從的心腹,連連推拒說東家不準他們跟著,誰也不肯進去。

  既然他家夥計都不著急,二月紅也懶惰再操這份心,乾脆撿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打盹。

  正睡得懵懵懂懂,就聽張啟山微喘著喊他:“紅老板,你選的地方未免太端正,勞煩讓讓位子?”

  二月紅睜眼,只見張啟山站在那洞口邊手裡扯著半寸粗細的繩索,正把什麽東西拖上來的樣子。衣服大半沾滿血汙,但並不像受了傷。二月紅起身挪開幾步,還拍打著衣襟上的草屑,就聽張啟山喊一聲“都躲開”,而後繩索掄過空氣的呼嘯響起,一個黑漆漆如同棺材板的東西給他從洞裡拖了出來甩到半空。

  二月紅的眼力好,看出那是具屍體,給繩索套住了脖子,但是在半空中還張牙舞爪,明顯是屍變的粽子。

  那粽子生前體魄強壯,給張啟山甩到二月紅剛才棲身的大樹枝頭,頃刻間撞斷許多枝乾。粽子連身體都被粗枝貫穿了仍舊掙動不停,非常凶悍。幸而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它給太陽曬著很快僵直不動,漸漸萎縮最後只剩下些灰黑色濃稠的腥臭液體掛在樹枝上。

  張啟山把沾了那奇怪液體的繩索拋給一旁的夥計,走到二月紅面前道:“下面東西有點多,紅老板不如先回家休息。明日一早,張某一定將東西如數奉上絕不克扣。”

  翌日二月紅家裡還沒擺起早飯,張啟山已經派人來鑿他家門板,門外金銀明器珠寶古玩等等堆了滿地。二月紅給人請著來應門,就看張啟山腳尖點著地上幾塊依稀看得出它們曾經是個罐子的碎片。

  張啟山道:“這東西粘一粘還能值不少錢,可惜我沒那個時間等工期。晚點我把人介紹給紅老板,日後若是有用得著的時候盡管叫他幫忙,保證粘出來天衣無縫。”

  二月紅家裡平常做的只是淘沙買賣的生意,倒沒怎麽見過這種修補明器的匠人,有些好奇,“有這樣神技?”

  “修補這些只是其次,他家最妙的還是粘人。”張啟山指指自己臉頰,“他家面具做得極好,粘出來惟妙惟肖,如果日後再有人為了見不到我找麻煩,紅老板自行解決就是了。”

  二月紅道:“那也要學得來佛爺細節神態才能不露破綻。可惜你家父子兩個秉性相差太多。”言下之意,如果是他兒子那樣不苟言笑的還好裝扮,

像張啟山這樣偶爾沒臉沒皮的豐富表情他可學不來。  張啟山全當沒聽見這句,進了門直叫著要吃飯。

  因為所有的夥計都給招了回來,早飯煮的非常多,但同時沒有那麽多灶口可以做花樣,只能饅頭清粥管飽。張啟山捧著碗吃得餓死鬼一樣,二月紅看他這樣子,皺眉道:“大佛爺幾世沒吃過飯了?”

  張啟山抹著嘴道:“我們一路走過來,連活人都很少看見。這是我半個月來第二頓飽飯,幸虧沒有油圞水,不然點齊了人手我都爬不出長沙城。”

  飯後清點門外的那一攤東西,光是大件的物件清單就拉了三尺多長。余下細碎有些非常精致貴重的,二月紅照單收下來入庫,另外那些成色一般或者有破損的,草草寫了帖子送到城裡各處軍警官員家裡。

  “本想聽你再唱一次長生殿,恐怕時間來不及。”

  “也不急這一時,”二月紅道,“來曰方長。現在盡管撿短的聽。”

  張啟山其實早困倦得沒精神,哪還有心思去想戲名,hú亂念叨幾句就合眼不出聲了。二月紅開了扇子慢慢搖著,起一段非常柔美的懶畫眉,撩人春sè一句還沒唱完,那邊床上張啟山已經睡得不醒人事。他也不理會這個,一徑自己把整個段子都唱了,才合起扇子來仔細琢磨方才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

  張啟山這次回來得突然,走得也倉促,明面上看起來並沒什麽不好,二月紅卻覺得狀況並不穩妥。如果只是調動人手,張啟山並沒必要qīn自回來。下三門的網路遍布全國,像這樣的調派人手他只要傳句話就足夠。平白穿一次戰區這樣的虧本mǎimài並不像他會做的,雖然張啟山一貫有自損八百的魄力,可是不傷敵三千他必然要覺得虧,而虧掉的東西他必然要從別的地方淘nòng回來。

  二月紅想到這裡起身出去,找了兩個長久跑在外面出貨的夥計質詢。夥計們並考慮不到二月紅這樣深,隻說河北那邊自相殘shā的厲害,東北方面中國人根本摻不上手,是曰本和蘇聯在dāo鋒相向,上海也鬧得凶,各處都不得安寧,要用人的地方很多,但不至於這樣緊急。

  “還有就是聽說,洋人們自己也打起來。歐洲,”夥計解釋著,“就是西邊住滿洋人的地方,簽了張字據說不與蘇聯交戰。曰本人很著急,可能要硬攻湘贛。”

  聽了這話,二月紅即刻問:“大佛yé是不是把他母qīn接走了?”

  這是張家私底下的事情,二月紅這邊的夥計並不十分清楚,兩邊又分開居住。夥計出去打探了幾句才回報,黃氏已經在北去的路上。不過張啟山的兒子還在,並不像要走的樣子。

  “把張家少yé請過來。”二月紅攥緊了手裡的扇子,幾乎咬牙切齒,“我有話跟他說。”

  張啟山的兒子很快過來,看見二月紅的臉sè,也不問是什麽事情先來給他爹說情,“他也是沒辦fǎ,紅伯伯別為這個動氣。”

  二月紅看著他,“斷指保命,他把你斷在這裡了。”

  “城裡總要留個頂事的,別人他信不過。”

  “他把我當什麽了?”二月紅進去把人敲起來,質問他顧老不顧小的事情。

  張啟山道:“紅老板你得跟我走。外面如今也不想當初那麽純粹,又得兼顧各地的事情,我腦子不夠用。”他一副qiú賢若渴的樣子,“出去幫我。”

  二月紅一口回絕,“別的都好說,唯獨這個不行。”

  張啟山還要勸他,二月紅卻始終不為所動。

  “還是那句話,我走了,長沙城怎麽辦?戰事起來城裡又要亂套,讓誰來鎮這個場面?萬一人心聚不齊,自己都是一盤散沙,這座城就真的完了。”

  張啟山招招手把兒子叫到面前推給二月紅看,“這裡的事情,留給他料理就足夠。”

  二月紅覺得他在hú鬧,“他才幾歲,你就讓他去應對那幫dāo口tiǎnxuè的老jiāng湖。”

  “他見過的大場面可不比我少。況且不多加歷練,遲早也是個沒出息的主。”

  二月紅道:“當真不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半點也不心疼。”

  張啟山聞言立刻要兒子跟二月紅叫釀,鬧到二月紅翻臉才打發孩子去了,又道:“遲早要有這麽一天。不把他放出去,一輩子都是雛,你心疼能救他命麽?”

  “這種世道,晚幾年獨當一面沒什麽不好。”

  “是沒什麽不好,”張啟山道,“可我要的是,即便你我都不在了,他能把這事情挑起來,不管他幾歲。除非連他都sǐ絕再沒人能成事,否則總要有人在這世上,給別人留個光亮。”

  “這當口你還想著代代相傳的事情?”

  “給我個長生不sǐ的fǎ子,我就不想它。”

  他到這裡明顯又開始hú攪蠻纏,二月紅沒心思繼續應付這個,撇開他到前面去打點要一起上路的夥計。

  戰事膠著,血氣方剛想要為國效命的年輕人不少。除了他家的夥計外還有別家聽到風聲跑來打探消息湊熱鬧的,黑壓壓一片擠在院子裡。所有人都壓著嗓子說話,滿院子都是沉悶的嗡嗡聲。二月紅點兩個辦事牢靠的人重新寫了花名冊,又各人分攜了些銀錢乾糧,才讓人請張啟山出來點齊人頭準備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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