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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3
  進入寒冬,朔風怒吼,冰天雪地。外出逃荒的饑民,凡是還有口氣的,紛紛踏上回家的路。與其凍餓而死暴屍異鄉,倒不如餓死自家炕頭,屍魂還有個著落。這些天來,尹秀娟除到街上逢人就打聽大嫂和大娘的下落外,就是領著士勳兄弟仨,在後面的三個宅院裡整理打掃院舍,省得大娘一家和大嫂一家回來時感覺荒涼、寒磣。

  實在沒事可幹了,尹秀娟和孩子們便不出門,相依相偎的擠在床上貓冬。她找出《三字經》、《百家姓》等書,教孩子們讀書認字,進行啟蒙教育。這天晚飯後,尹秀娟正在聽士仁背誦《三字經》,忽聽前院裡有敲門聲,士勳沒等娘的吩咐便披衣去開門。原來,是大嫂一家回來了。尹秀娟一下抱住大嫂孫許氏,倆人哽咽著哭過之後,孫許氏說:“二妹,本以為死在外頭回不來了,沒想到這會兒到家了!”尹秀娟給大嫂擦著眼淚,看著她已經滿頭的蒼蒼白發,又忍不住泣不成聲。士勳和士星、士仁和士良、士信和士勤牽手相訴。突然,士仁喊道:“怎麽沒看見士真妹妹呀!”沒有人回答,卻響起了滿屋的抽泣聲。尹秀娟焦急地看著大嫂,孫許氏才哽咽著說:“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把士真賣給人家,換了半布袋豆餅,我才和士星他兄弟仨吃著豆餅掙扎著回來,要不這樣,就全死在外頭了!嚶嚶……”屋裡又是一陣哭聲。尹秀娟沉思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卻異常堅定的說:“要把士真贖回來,無論怎樣艱難,也要找回士真!”她抹了把眼淚,接著吩咐道:“士勳,去拿些柴火來點上爐子,熬一鍋糊煮喝了暖和。”士勳按著娘的吩咐,士仁也去打個幫手,兄弟倆煮熟了糊煮盛入碗內,孫許氏和仨兒子喝著熱乎乎的糊煮,淚如泉湧,感慨萬千!家,無論怎樣殘破,永遠是遮風避雨、享受溫馨與安寧的港灣!這一夜,孫許氏和士星兄弟仨,沒回自個的屋裡,而是留在這裡,八口人擠在兩張床上,暖暖地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隔了兩天,孫文澤和他後娘史氏及孫文龍和孫文香也回到家來。這一家出去後乞討著到了益都。在益都火車站,孫文澤混在找活乾的勞工堆裡,每天不定時的被包工頭叫去,乾些搬運、裝卸車的活,多少還能掙幾文小錢,能保證家人一天吃頓飽飯。於是,他就和後娘史氏、四弟孫文龍、七妹孫文香,在火車站周圍找了個稍能遮雨擋風的牆廈住下來。白天,他就到勞工堆裡等活,史氏則領著士龍和士香到街上乞討,晚上回到牆廈下歇息,好歹這麽一天一天的熬著。春去夏來,秋盡冬至,一天酷過一天的寒冷,令他們難以支撐下去,特別是夜間,不小心就有凍僵而死的危險。的確,火車站周圍每天都有凍死的僵屍,被抬走扔進萬人坑。一旦遇見這樣的慘象,史氏就擔驚受怕。她想,就是回家裡餓死,也不能在這裡凍死!經過商量,這一家人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總算,全家人都安然無恙地回家來,只有孫士真被賣在了異域他鄉。這就像塊心病,時時令宅院裡每個人心痛不已!而尹秀娟聽說六歲多的士真,被賣給廣饒的一家油坊店裡當使喚丫頭,她便心如刀絞,疼痛難挨!孫文澤回來的當天夜裡,飯後,尹秀娟就叫住孫許氏、史氏和孫文澤、孫士星,商量如何去廣饒贖回士真的辦法。孫許氏滿臉愁苦地說:“怎麽去贖啊?家徒四壁、身無分文的。”尹秀娟起身到裡屋內,摘下已故母親的遺像,從牆龕裡取出紅布袋。當她把裡面的銀元拿出來放到桌子上,

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便泣不成聲的講了銀元的來歷,並把爺爺寧願自己餓死留下飯食和兩塊銀元給子孫後輩的經過說了說,然後拿出爺爺和婆婆的遺書遞給大嫂。孫許氏看罷爺爺和二嬸的遺書,撲通一聲跪下,兩手捧住臉俯身到地上,悲慟地喊道:“爺爺、二嬸,您二老舍棄了自個的命,救了士真、救了咱古槐人家呀!”史氏拉起孫許氏,說:“士星他娘,有你爺爺和二嬸在天之靈的護佑,一定能把士真找回來的,咱們趕緊商量商量怎麽去贖士真吧。”孫文澤自告奮勇地說:“二嫂、大嫂,明早我就領著士星去廣饒,不找回士真決不回家!”尹秀娟趕忙說:“三弟,我就是這麽盤算的,眼下只有三弟和士星去,要不讓士勳也去?”孫文澤擺擺手說:“二嫂,要士勳在家裡吧,裡裡外外的事還得靠士勳跑腿不是!”尹秀娟看著孫許氏問:“大嫂,你琢磨著幾塊大洋能贖回士真?”孫許氏尋思了一會兒說:“當時和那個油坊老板娘講好的是,她出一塊大洋,讓我留下士真,我怕拿著大洋在路上也很難買到吃的,就讓她兌換成豆餅,她便給了半布袋豆餅,所以,我尋思兩塊大洋就差不多,這還不到十天的功夫,如果時間長了就很難說。”孫文澤說:“那就給我兩塊大洋吧,我和士星來回路上討著飯,不就省下錢了。”尹秀娟趕忙說:“不行,這樣沒有把握!咱們的目的是不管花多少錢、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把士真找回來!三弟和士星在路上也不能苦了自己,而是身強力壯的才能把士真安全帶回來,一定要保證領著士真回家來過年!我看就帶四塊大洋吧,這樣才保險。”孫許氏抓住尹秀娟的手,又是一陣熱淚盈眶,叔伯妯娌倆默默地對視著,此時,任何語言都難以表達那兩對瞳孔裡的深情厚誼!。  眼看就到臘月二十三小年了,可孫文澤和大侄子孫士星,去廣饒已經整整七天未歸,尹秀娟著急的天天在古槐樹下翹首瞭望;而大嫂孫許氏倒是沉得住氣,她只要沒見二妹尹秀娟在家裡,就知道二妹一準在古槐樹下,她便出來把二妹拖回家。孫許氏說:“二妹,天氣冷,別到大街上去了,三弟和士星該回來時自然就回來,如果遇到麻煩一時回不來,咱們著急也沒用,還是沉住氣等著就是。”尹秀娟表面上點點頭,其實心裡仍然像揣著個小兔子,突突地跳的厲害!她擔心的是:世事紛亂,路遙而險惡,三弟究竟太年青,士星還是個孩子,一旦士真找不回來,三弟和士星再遭遇不測,那……她有時不敢往下想!

  二十三日小年這天早上,尹秀娟象征性的辭完灶,回到屋裡總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一天不見三弟和士星回來,她就一天不得心安,而且隨著一天一天的過去,不安的心情愈加沉重。士勳領著士仁到坡裡揀柴火了,士信讀《百家姓》有不認識的字就問娘,她也難以靜心靜氣的教他。她看天已過辰時,便不由得又逛到古槐樹下,莊東、村西的左瞧瞧右看看,視線裡總不見那三個期盼的身影,焦急和憂慮像兩隻利爪又撕扯起她的心來。大嫂孫許氏也出來了,整整十天不見人回來,她也開始著急起來。尹秀娟剛要跟大嫂打招呼,可孫許氏指著東邊說:“二妹你看,東邊抱孩子過來的好像是四妹!”尹秀娟轉臉看去,肯定地說:“大嫂,是四妹!”她倆便迎上去。孫文繡也看到了從古槐樹下走來的倆嫂子,她先跟大嫂寒暄了幾句,然後急忙跟二嫂說:“二嫂,走,快回家,我有些急事!”尹秀娟接過孩子抱著,領著孫文繡回到家裡。孫文繡拉尹秀娟到了裡屋,急躁地說:“二嫂,急死人了!”尹秀娟說道:“四妹,別急躁,慢慢說。”孫文繡說:“二嫂,你四妹夫劉廣元有四天沒回家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在劉堯村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我實在沒處打聽了,才跑來找二嫂給想想辦法。”聽此,尹秀娟有些犯難,心想: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弟和士星去廣饒贖士真的事還沒著落,這會兒又來了個劉廣元失蹤案。針對這些紛亂複雜、渾純不明的情況,尹秀娟只能寬慰孫文繡,她說:“四妹,你先不要急躁!耐心地等等看看,興許四妹夫出外辦事還沒回來,等有機會我也找人打聽打聽!”孫文繡點點頭,順手接過孩子,給八個月大的女兒喂起奶來。尹秀娟看著有些消瘦的孫文繡,心疼地問道:“四妹,這幾個月你痩了不少,奶水夠孩子吃的嗎?”“一天奶兩次還行,三次、四次就不夠,隻好再喂些別的。”孫文繡看了看尹秀娟,接著說:“這大半年,幸虧廣元每個月都能從縣城買回糧食來,才沒餓著,不然……”她頓了頓,又抹著眼淚說:“廣元四天不見人影了,他要有個好歹,這以後叫我們母子怎麽活呀!”尹秀娟也抹了抹眼淚,接著轉身去裡屋待了片刻,出來後手上拿著兩塊銀元,說道:“四妹,這是娘藏在她的梳妝台裡留下的,你先拿著這兩塊用著。”孫文繡忙推手道:“二嫂,那家裡比這家裡的狀況好,這錢我不能要!”倆人推來推去的好幾個來回,孫文繡堅決不收,尹秀娟隻好作罷。下晌,尹秀娟要孫文繡住下,她也不肯,因為她掛心家裡的三位老人和失蹤四天多的丈夫。

  去廣饒二百多裡路,辦事順利地話,來回六天綽綽有余,可已經十一天了,孫文澤和孫士星還是人影不見、音訊皆無,一種不祥的征兆和恐慌的情緒,又籠罩了古槐左旁的宅院。再有幾天年關將至,尹秀娟和大嫂、大娘在一起,只能是面面相覷、淚眼相對,終無找回孫文澤和孫士星的良策。尹秀娟想來思去,還是得依靠組織,讓組織的人給出出主意、想想辦法,也正好打聽一下劉廣元的情況。主意打定,她便直接去找孫相田。

  冠子雖然還乾著偽保長,但通過那次陪法場受了驚嚇,並得到共產黨的寬待和教育,他便決心悔過自新、痛改前非,寧死不當眼線再為日偽敵特賣命,這樣便使村裡的組織活動趨於半公開化。孫相田現在家裡辦公,尹秀娟找到他時,正好六猛子和孫文峰也在。孫相田聽了尹秀娟的述說,也感到事態的嚴重性。六猛子乾脆說:“眼看幾天就過年了,還是我去找找文澤和士星吧!”孫相田說:“六猛叔,你去是再合適不過,只是沒有錢、沒有吃的帶著,你路上怎麽過?”“一路走一路當乞丐要著吃,餓不死人!事不宜遲,我回家拾掇拾掇就去。”六猛子說完,就要起身出門,尹秀娟趕忙說:“六猛叔,我家裡還有錢,您等我一會兒,我回家給你拿去。”六猛子說:“二侄媳婦,拿錢倒不必了,不過,你出來一下,我再和你說個事。”尹秀娟想,自己也正想找六猛子打聽一下劉廣元的事,她便趕忙隨著走出門外。六猛子問道:“二侄媳婦,那天是不是文繡來過?”尹秀娟點點頭,剛要問四妹托付的事,還是六猛子先開口問道:“二侄媳婦,文繡是不是跟你打聽劉廣元失蹤的事?”尹秀娟趕忙點頭,這也正是她要問的。六猛子嚴肅地說:“這件事,組織要求是要保密的,但是由於你和孫文繡、劉廣元的特殊關系,經組織研究決定,要我負責跟你說明劉廣元的情況:一是劉廣元和沈同福先後被抓,據內線消息,沈同福經過嚴刑拷打堅貞不屈,在監獄裡不幾天被酷刑折磨的犯心臟病而死,而劉廣元情況不明。二是組織對劉廣元的情況要進一步調查核實,因此現在無法定性。”說到這裡,六猛子停了停,輕輕地咳了兩聲接著說:“二侄媳婦,關於劉廣元的情況就這些,你對孫文繡不能說出劉廣元被捕失蹤的真相,她肯定承受不住這些沉重地打擊!”尹秀娟滿臉驚愕的聽完,心裡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既有對沈同福慘烈而死的哀痛和悲傷,又有對劉廣元生死不明的疑慮和擔憂,更有對四妹孫文繡的憐愛及同情!

  尹秀娟頭腦裡像出現了一片空白,怔怔地呆在那裡,直到六猛子連續叫了她三聲,她才回過神來。她一把抓住六猛子的胳膊說:“六猛叔,這可怎辦啊?文澤和士星的事情還沒有著落,這接著四妹的事又讓人揪心!待過年了,文澤和士星回不來,這家裡這個年怎麽過啊!要讓文繡知道了劉廣仁的事情,而文繡的這個年怎麽過啊!”六猛子寬慰她說:“二侄媳婦,放寬心,沉住氣!文澤和士星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找他倆。至於文繡那裡,就隻好含含糊糊地跟她說可能被派去外地了。二侄媳婦,走,我送你回家吧!”六猛子的話,令尹秀娟心裡稍感踏實,事已至此,著急上火都於事無補,還是回家恭順天意吧。

  尹秀娟隨著六猛子剛出老井那條胡同口,正好撞見孫文澤背著孫士真,拖著疲憊的步伐緩緩走過來。這霎那間憂喜交替的戲劇性變化,著實令尹秀娟和六猛子始料不及!六猛子一拍大腿,高興地說:“嗨!盼誰來誰就來,想誰到誰就到!”而尹秀娟居然一腚坐到地上哭起來。六猛子打趣地說:“二侄媳婦,你這倒是應了樂極生悲的老話,還高興地哭起來了。別哭了,快起來回家報信!”尹秀娟破涕為笑,就在她從地上爬起來的同時,孫文澤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二嫂”後,便和背上的士真一起倒在她的腳下。尹秀娟俯身抱起士真,問道:“三弟,怎麽沒看見士星?他落在後頭了?”“二嫂,你抱著士真先回家吧!有關士星的事容我回家後再慢慢地告訴你們。簡直累壞了,我在這裡稍歇歇、喘口氣後再回家吧。”孫文澤說完,接著翻了個身,舒展開四肢,仰面藍天,美滋滋的笑起來。好像笑容是風、疲憊是雲,風吹便雲散。尹秀娟和士真說:“看你三叔恣得,不管他了,咱們回家!六猛叔,您也來家裡坐坐?”六猛子笑著擺擺手,說道:“二侄媳婦,我不家去了。突然間人都回來了,有驚無險,我也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文澤快起來回家吧,小心躺在地上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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