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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9
  萬千事物,變幻無窮,方為正道;只有死亡,才是變化的終結。昨日的朋友,今日變成了敵人,也許今日的壞蛋,明日就披上好人的外衣。她實在想不通,一夜之間,孫首禮怎麽就和冠子同流合汙、勾肩搭背起來。既然想不通,又何苦再去費那心勞那神!尹秀娟躺在床上,盡管這兩天始料不及的事件,令她應接不暇、身心疲憊,可腦子裡的瞌睡蟲總是活躍著,沒有要休眠的意思。她反來複去的強迫自己,擱置下失去親人的悲傷,清除掉人變成狗的迷惘。這樣,她的心思才能專注於當務之急,那就是後地裡熟透的谷穗和已竄紅纓的棒槌子。傍晚剛黑天那會兒,她氣呼呼地回到家時,大嫂孫許氏正在等她。孫許氏說:“二妹,昨日我和孩子們到後地裡剪谷穗,由於天太熱,隻剪了大半麻袋就回來了,可我的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到嘴的糧食再被人搶了去,怎麽說地裡還有一畝多地的谷穗。”她說:“是啊,大嫂,我也是總擔心,要不咱們這會兒叫著孩子們剪去?天雖然黑些,但是涼快。”孫許氏仰面看了看天,有些惆悵地說:“這要有點月光還行,確實天太黑,咱們就不差這一晚上了,還是明日一早天放亮就去,全家人都去,人多一早上就剪完了,我這就回去和你大娘、文澤說好,讓各人都有些準備。”她便答應著,跟隨大嫂到了門外,又看著大嫂消失在黑影裡。……差不多已是子夜時分,離天放亮最多還有兩個來時辰,她必須要睡一覺了,一早天放亮就得起床的事可不能耽誤了。

  早晨,孫文澤起得最早。天色還朦朦朧朧的,他就把昨晚找好的鐮刀剪子,又在磨刀石上磨得飛快。晨光熹微,漸漸的東邊天際翻起魚肚白,頃刻間便曙光四射,宅院裡大人小孩都起來了,陸續的集聚到炮樓旁邊的角門處。上至嫲嫲輩的史氏,下到最小四歲多的孫士勤,十幾個人分成兩邦,一邦隻管剪或割下谷穗,另一邦隨後拾進麻袋裡。尹秀娟沒接孫文澤遞給她的鐮刀,而是拿了把剪子,她說:“有剪子還是用剪子快!”正值白露秋分相交之際,晨風還涼颼颼的,正好乾活的天氣,大家夥勁頭十足地向北坡湧去。忍饑挨餓、吃糠咽菜慣了,終於盼來了金燦燦的米飯,無法形容的喜悅都洋溢在張張面黃饑痩的臉上!孫士星、孫士勳、孫文龍等半大孩子,一蹦三跳地搶先跑到地頭,又躥進谷地裡,然而各人定睛一看,頓時被面前的情景驚呆:沉甸甸的谷穗不見了,滿地裡只剩了簇簇谷秸隨風搖晃著、嗦嗦地泣訴著!而已竄出紅纓的棒槌子也沒幸免,全都掰的一乾二淨。

  尹秀娟、孫許氏望著被眾多腳印踩踏的七倒八歪、一片狼藉的谷地和棒槌子地,倆人不約而同的一腚坐到地上,那雙雙絕望的眼神裡,閃動著哀怨又無奈的淚光。尹秀娟長歎了口氣,自嘲地說道:“唉!這要是被饑民搶了去,也算是做了件善事,總比被鬼子漢奸搶了去強。”孫許氏和她後婆婆史氏都抽泣著哭出了聲。孫許氏自責地哭訴道:“我悔啊!這兩天怎麽就怕熱、怕暈還怕黑的,前日、昨晚割了不就牢靠了!難道老天爺也昏了頭,故意捉弄咱們這些孤兒寡母!?我好悔啊……”史氏也哭腔著自言自語地說:“逃荒去吧,村裡早有不少人拖兒帶女的去了,出去也許能有個生路!”孫文澤和孫士星、孫士勳、孫文龍等孩子們,滿地裡翻找起那些遺落的谷穗來,但凡能入口充饑的也都拾起來。這時,老太爺踉蹌著小跑過來,他“咳咳”了兩聲,

倒背起雙手滿地裡看了看,說道:“大片大片的土地擱荒著,就咱們這點莊稼,還不成了唐僧肉,還不得人見人搶!”他走進棒槌子地裡,折了一節棒槌子秸咬了幾口,吆喝道:“文澤,和孩子們拿鐮刀把棒槌子秸割了扛回家,肚子餓了嚼秸芯吃,葉子也能吃。把谷秸也割回家生火用。”於是,按著老太爺的吩咐,大人小孩的忙活到傍晚,把棒槌子秸、谷秸都收回家。宅院裡男女老少的十幾口人,也許靠這些莊稼秸稈,能熬過即將而至的冬天。  隔日清早,老太爺在古槐樹下揀拾落地的槐蕩榔(槐豆夾)。這些槐蕩榔是長在極高處的槐米盛開後結的果實,因為低處的槐米未等盛開就采摘完了。槐蕩榔熟透後便隨風脫落下來。自入秋之後,老太爺幾乎每天早上都來揀拾一些,拿回家煮熟了即可食用充饑。盡管那滋味有些苦澀,反正只要沒有毒性藥不死人就行。這會兒,一些婦女和孩子都急忙湊過來揀,有的孩子餓得從地上揀起來就填進嘴裡;老太爺揀了一大把,地面上已經所剩無幾,就在他轉身要回家時,但聽得街東邊有些喧嘩調侃之聲:“看看,這老頭五花大綁的,背上還插根木棍,幹什麽的呀?”“嗨!你還不懂這個?這叫負荊請罪!”又一個人好奇地問:“哪莊的?大早上的來向誰請罪?家家戶戶人都快餓死了,還請的哪門子罪!”接著一些孩子跟著起哄。及至跟前,老太爺才認出背插木棍的被綁之人居然是譚友文,他忙扔掉手裡的槐蕩榔趨前幾步迎上去。譚友文也看清了踉蹌著過來的是孫修德,便曲膝跪下自責地訴道:“修德老弟啊,我譚友文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天不責罰,愚兄自行請罪而來,任老弟執棍體罰,縱然皮開肉綻、傷筋斷骨也毫不怨言!”譚友文的異常舉動,令老太爺驚詫不已、疑惑不解,他俯身扶住譚友文的雙肩,急急地說:“老哥,何故如此?來,快站起來,隨老弟回家再說。”

  回到家裡,老太爺給他解了捆綁的繩子,把木棍棄之一旁。倆人進屋裡未等坐下,譚友文又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訴說道:“修德老弟呀,愚兄我實在是愧不當初、罪責難逃啊!……”老太爺打斷他說:“老哥快起來,有話慢慢說。”說著,一把拉起他來,坐下後譚友文繼續說道:“是我那些不孝子孫和沒有良德的鄰居,前日夜裡來搶收了你家的谷穗,並糟蹋了那幾畝地的棒槌子。是我沒勸說、阻攔住這邦野蠻畜牲!”老太爺咳了兩聲清清嗓子,唉歎道:“嗨!這一定是餓急了眼,才出來搶碗飯吃,談不上什麽良德不良德的,好歹都是些窮苦百姓,誰吃也是吃,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積了德、行了善!只是那幾畝地的棒槌子可惜了,才剛開始長粒。”轉而,譚友文滿臉懊惱、憤恨地說:“修德老弟呀,事情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最可恨的是各人偷搶回去的谷穗和鮮棒子,只是過了過手而已,最終還是被鬼子漢奸搶劫了去!”老太爺一愣,接著氣憤地說:“到了到了還是便宜了鬼子漢奸,喂了這些狗雜碎!這世道,哪裡還有窮人的活路?!”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大半個月前,譚友文和家人及那幾家子鄰居逃荒回來後,一無住處二沒吃的,幸虧不是冬天,在村裡隨便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能棲身,只是吃的不好解決,他們就到地裡挖野菜、樹上摘樹葉的,實在逼急了也難免既偷又搶。而赤地荒野已被挖的寸草不生、片綠難存;能吃的樹葉、樹皮被摘被刮之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杆;家家窮苦、戶戶貧困,偷沒的偷、搶也無處搶。情急之下,他們就惦記起那片谷地和棒槌子地,有幾次他們串通了十幾個青壯漢子躍躍欲試,準備行動,結果被譚友文知道後嚴加訓斥和阻攔,才沒有施行。而日漸嚴酷的饑餓,命懸一線的威脅,求生的欲望令人喪失德性,他們十幾個人便不顧一切地乘著夜色把這片能救命的谷地和棒槌子地洗劫一空。不管怎麽說,譚友文在家族裡和鄰裡間德高望重,說話辦事都有些份量,當他得知這些人做了缺德事後,便以死相要挾把還沒來得及分的谷穗和青棒槌子硬是留下來,然後他就著手準備把所有的谷穗和棒槌子,送回孫家小埠物歸原主。然事有湊巧,譚家小埠的人偷了孫家小埠的莊稼,消息不脛而走,偏偏被特高科協同隊程子隊長的耳目聽了去,便及時報告上去,程子罵道:“譚家小埠的人是不是活膩歪了,敢搶老子的囊中之糧!”他便當即命令一個小隊十幾個人趕往譚家小埠,動用武力劫走那十幾麻袋谷穗和一大堆青皮棒槌子。其中一個人問:“搶這些谷穗和青皮棒槌子回去幹啥?又沒法吃!”另一個人回答說:“給皇軍當馬料喂牲口不正好。”……春夏那會兒,程子從冠子那裡得到情報說,孫家小埠孫修德家種了幾畝地的谷子和棒槌子,那時他就預謀等秋收時谷子和棒槌子收割入庫後,再度到有炮樓的宅院裡劫糧,令他沒想到的是譚家小埠的窮鬼們搶先一步偷走。

  孫首禮墮落變節,投靠日本人淪為漢奸,已經是“山上滾碌碡——石打石”的事。村裡的人都議論紛紛,尹秀娟更是確信不疑。

  眼看就要立冬,天氣自然是一天冷起一天。這天一大早,天還沒大亮,稀疏的幾顆星在墨藍的天幕上隱約可見,那一彎勾月離著西山頂還足有三杆之高。尹秀娟把僅剩的一瓢半糠半糧的米粉,再摻上切碎的棒槌子葉加水拌成粉團,準備上鍋蒸。天色蒙蒙,她舍不得點燈,朦朧間,她靠著熟門熟路的到前院裡抱柴火,而將近走到南屋門口時,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擋住了去路,她俯身用手拽著看了看,感覺這團東西有些眼熟,再仔細看後令她吃了一驚:原來是那回被孫首禮搶去扔到屋頂上的布袋。她解開扎口繩,裡面除那些谷穗外,還有半布袋棒槌子粒。顯然,谷穗是她放進去的那些,而這麽多的棒槌子粒從何而來?她首先確認,這麽重的布袋從大街那邊扔進來,沒有相當的臂力是做不到的,在她認識並了解的人當中,只有孫首禮有這個本事,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孫首禮所為。她沉思片刻,孫首禮到底搞得什麽把戲?雲裡霧裡的,令她更加費解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尹秀娟沒抱柴火,而是背著那個布袋回到自個的屋裡。她打開布袋口,把谷穗一把一把地拿出來,下面足有五升多的棒槌子粒,金燦燦的叫人愛不釋手。她就納悶:孫首禮被冠子引薦到特高科協同隊當了漢奸走狗,已是鐵定的事實,而為何又趁黑夜扔進這布袋糧食來?眼下,甭管那麽多了,正是缺糧斷頓的關口,先分給各院裡吃了再說。可是,當她右手伸進布袋裡隨便攪了幾下,一張二指寬、一拃長的紙條顯露出來。她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寫到:將棒子粒另放且藏好,務必!谷穗還放布袋裡隨便存放。這又是藏好又是隨便存放的,又把她搞糊塗了。不管怎麽樣,先照紙條上說的做,看看孫首禮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她便背起布袋來到廚房,把棒槌子粒倒進炕台裡面的瓷甕裡。一年前藏麥穗那回,她曾在鍋灶炕台上開洞放進一個半大瓷甕,不想,這會兒又用上了。

  回到屋裡,天已大亮。尹秀娟將那幾把谷穗再裝進布袋,然後隨便放到一個牆旮旯裡,又找些家把什壓上。孫士勳和兩個弟弟醒來陸續地起床,士信就吆喝著喊“餓”,士仁趕忙倒了三碗水,兄弟仨喝了,暫且撐撐肚。尹秀娟這才想起,趕緊把上鍋的粉團蒸熟了給家人們吃飯。所謂饑不擇食,反正能入口、能嚼碎、能咽下的,就不管有無滋味,只要吞進肚裡當飯充饑、餓不死,能延續生命就行。孫士勳用布子包起些粉團,又端著一碗水給六姑孫文嫻拿來。孫文嫻臉色乾黃,因無藥可抹,胳膊上的疾患任其發惡潰爛,令人作嘔、不忍睹視。她用那隻好手擋著不讓大侄子把飯食放下,有氣無力地說:“士勳,快拿回去吧,放下六姑也不吃還弄髒了,和你娘說,別給六姑做飯了,讓六姑快些餓死也比讓病折磨著強!”孫士勳怎麽也放不下,無奈之下便流著淚又端回來,他娘接到手上便出門再給六妹送去。孫文嫻見二嫂親自過來了,就虛弱的喘息著說:“二嫂,你把飯遠遠的放到窗台上,把門閉嚴,我給你看看身子。”說著,她就欠欠身掀開薄被,把那腫脹的發亮的胸膛和腹部露出來。這是由於內衣系不上扣,內褲提不上來,無奈之下才軀體裸露。尹秀娟急忙放下手裡的東西,一步跨到床前,俯身看了看,她心裡一陣傷痛,她明白:這是內髒器官衰竭造成的積水腫脹,六妹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從六妹孫文嫻屋裡出來,尹秀娟想:中醫堂因無錢進藥關門倒閉,高先生年邁回家只求葉落歸根,膏藥老五也病入膏肓、自病難醫,六妹的病已是無醫可求,也無醫可治!因此,不管六妹如何拒絕進食,還是要想方設法給六妹做頓好飯。於是,她就向廚房走去。她不管孫首禮扔進棒槌子粒居心何在?也不管又叫她藏好是何用意?反正是上好的糧食,先給六妹做好吃的再說。她拿開堆在炕台上的一些雜物,再掀開蓋板便露出洞口,她從裡面挖出一瓢倒進鍋裡,添上水就生火煮起來。在這艱難困苦、吃糠咽菜的日子裡,若能吃上煮熟的棒槌子粒,真可是猶如天堂般的生活!她向爐灶裡續著柴火,頭腦裡浮現著六妹水腫的胸脯和肚皮,又想起婆婆的臨終囑托,便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不由得抽泣著哭起來……

  煮熟了棒槌子粒,尹秀娟剛要舀到碗裡,但聽到前院裡有劇烈的砸門聲,並伴隨有吆喝“開門”的聲音。她趕緊放下碗,把炕台上的蓋板移到洞口處,又把那些雜物放到蓋板上,恢復了原樣看不出破綻後,她便不慌不忙地到前院裡來。厚重的大門被踹被砸的“咕咚咕咚、嘎吱嘎吱”地直響,“開門、開門”的吆喝聲接連不斷。她在門內大聲喊道:“別砸門了,我開門!”門外的一時安靜下來,她便抽出門栓拉開門,先後有十幾個拿槍的湧進門來,孫首禮壓後,他看著站在一旁的尹秀娟說:“對不住了二嫂,本人奉皇軍特高科協同隊程隊長之命,前來收繳糧食,快交出來吧!”尹秀娟嗤之以鼻,扭頭就回到院子裡。老太爺、孫文澤及孫士勳、孫士星等孩子們都來至前院。孫首禮又強硬的喊道:“二嫂,好漢不吃眼前虧,把糧食交出來嘛事沒有,不交就別怪我不客氣啦!”尹秀娟扭著頭沒出聲,老太爺說道:“首禮呀,你怎麽這樣了?都是當街當院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兩年地都擱荒著種不上,哪裡來的糧食?”孫首禮咬著牙說道:“按輩份我該叫你一聲爺爺,可我孫首禮今日是大日本皇軍的人,奉命來收繳糧食,就不跟你這個老東西囉嗦了,今日我孫首禮專和當年的好二嫂尹秀娟較勁!”老太爺氣的胡子發抖,拿起鍁把就要過來打孫首禮。孫首禮朝倆隨從一揮手說:“把老東西給我按住!”那倆人二話沒說上去就架住老太爺。孫首禮接著說:“你們都看好了,誰不老實就按住誰。二嫂,尹秀娟,怎麽樣?把糧食交出來吧!”沒等尹秀娟回答,孫士勳和孫士仁上去就撕扯孫首禮,孫士信嚇得“嗷嗷”地哭,孫文澤、孫士星等也都躍躍欲試地向前湊去。孫首禮掙脫開孫士勳、孫士仁弟兄倆的撕扯,喊道:“把這些孩子和老東西都給我趕到東屋裡關起來,快!”他那邦人便生拉硬拽的把老太爺、孫文澤及孩子們強行關進東屋裡並掛上門掛,老太爺“漢奸、走狗”的罵不絕口,孩子們也跟著罵並把門晃得直響。孫許氏和她後婆婆史氏站在尹秀娟的身旁,孫許氏朝著孫首禮挖苦道:“這抱住日本人的大腿,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就欺負起自家的鄉親來了,忘了當年孫文源給你修房子、吃得用得那些好處了,真是白眼狼!”“姓許的娘們,你別提當年那一茬,十幾年前孫文源要不給我修房子,也許那時塌了我後來蓋起新的,這回我娘和三叔就不會出事,那時孫文源豈不是幫了倒忙!”孫首禮黑白顛倒、強辭奪理的說。孫許氏剛要張口,孫首禮吩咐左右道:“把這倆娘們也關進屋裡去,省得在這裡胡咧咧。”隨從強行把她倆弄進屋去,院裡便只剩下尹秀娟,孫首禮嘿嘿笑了笑,說道:“二嫂,說吧,糧食藏哪裡了?說出來,我孫首禮帶著糧和人立馬走人,不然,我可要搜了!”尹秀娟從開大門放這夥漢奸狗腿子們進來到這霎,沒開口說一句話,她冷靜地觀察著孫首禮進門後的表演,再聯系到孫首禮扔進來的那個布袋,心裡便明白了七八分,她想自己也要表演一下,就狠狠地罵道:“孫首禮你這個狗漢奸,老娘真是瞎了眼,以前把你當兄弟看,你這會當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反倒欺負起老娘來啦!要糧沒有,要命有一條,老娘跟你拚了!”說著,就上去抓扯孫首禮。孫首禮淬不及防,順勢倒在地上,伸出手指著尹秀娟聲嘶力竭地喊道:“快把這個瘋婆子揪住綁起來!”隨從們便一哄而上,把尹秀娟按倒在地上,拿來繩子綁起她來。孫首禮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冠,過來一把抓起尹秀娟,左右開弓照著她的臉就是幾巴掌,接著說道:“不交糧食還撒野,等老子的人把糧食搜出來,有你好看的!弟兄們,各院各屋的給我仔細搜!”他那十幾人便去前後院各屋裡搜起來。

  孫相田、六猛子、孫厚等人順應形勢的發展,也都變得圓滑世故起來,見了日偽分子點頭哈腰的盡說些奉承的話。冠子感覺良好,首先把孫首禮推薦給協同隊,自己便有了一靠山,再者以前時常跟他作對唱反調的那些人,比如孫相田等人現在也跟他示好, 有些舔抹自己的意思。這會兒,孫相田、六猛子等簇擁著冠子來到宅院裡,孫相田說:“廷全叔,您是孫首禮的大恩人,孫首禮絕對是聽您的,快過去替孫文源家的二嫂說句好話,讓孫首禮放過她吧,您看她們孤兒寡母的多可憐!”冠子捋了捋八字胡,滿面笑容,這也正是在尹秀娟和眾人面前顯擺的時候,他豈能錯過?孫首禮正在對尹秀娟施威,冠子靠前一步拽了拽他的衣角,說道:“首禮大侄子,莫要發火生氣,你怎麽這會兒來搜糧要糧呢?據我所知,宅院裡春天時是種了幾畝地的谷子和棒槌子,可到了秋裡還沒成熟就被譚家小埠的人偷去並交給了你們協同隊,難道你沒聽說過?”孫首禮扭頭看了看身旁戴瓜皮帽、滿臉粉刺的隨從,那人點點頭稱是。孫首禮裝作非常氣憤的樣子,一腳把窗台下的一個碌碡蹬出兩丈遠,不解地說:“程隊長到底啥意思!”

  十幾個搜查的人回來,除一人手上提著個裝谷穗的布袋外,另一個人端著一碗棒槌子粒,其他幾個手上拿著些亂七八糟的家把什。孫首禮大吼道:“提著布袋,其他的都放下,收隊走人,興師動眾的,這算什麽事,媽的!”尹秀娟哭喊道:“留下布袋呀,全家就這點谷穗了,拿走了叫我們怎麽活啊!”孫首禮沒管那一套,帶著人提著布袋徑直而去。冠子這會兒邊給尹秀娟解著繩子邊說:“二侄媳婦,糙裡找好吧,要不是叔過來,首禮這夥人是不會罷休的!”孫相田湊過來說:“二嫂,這回還多虧了廷全叔。”說著給尹秀娟使了個眼色,拉著冠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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