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被吊著的李必快睡著了,龍波拿著手中權杖推了推,“小子,你還好嗎?”
“是誰指使的你?”李必追問道。
龍波雙手一攤,狂笑道:“我一介平民,就是想殺皇帝老兒,誰能鼓動的了我?”
“自負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是誰讓你動了,以皇帝為目標的念頭?想想吧!”
聞言龍波笑了:“好像,還真有這麽一個人。”
“是誰?”
“張、小、敬!”
聽到這個回答,李必不屑的說道:“騙術拙劣!張小敬今日為了找你,命都不要了。待他找上來,一定把你剝皮拆骨……”
被當面痛罵,龍波也不惱,反問了一句:“你認識他多久了?”
嘎!李必啞口無言,簡直就是暴擊。
“一、一天!”
龍波聳肩:“很遺憾,我比你更了解他。”
若不是此時被綁住雙手,李必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可不是嘛,人家是生死戰友十來年的,能下得了手?
可轉念又想,不對,今日和張小敬相處雖短,但絕對不是個公私不分之人。
“張都尉絕不是假公濟私之輩……”
“呵呵,等他這一路走完,就能證明我才是對的。”
聽到樓下轟隆巨響,龍波知道,毛順完了。
於是他放下了李必,帶著他參觀燈樓的構造,李必踱步說道:“如果按照毛順所說,動力是龍首渠的水,水流帶動水利宮的機輪,帶動中樞,牽動此齒輪,就能讓……”
李必似乎不知道這個零件的名字,說話有些卡殼。
“麒麟臂,就能讓這些曲著的麒麟臂伸展開來,把我給聖人準備的正月禮,敬送到他的眼前。”龍波幫忙補充說。
二人再次來到了十二生肖處,走到了牛首人的燈房,此時燈房內正有人在忙碌著,將四大桶伏火雷捆在一起,布置好引線和火油,見火就著。
龍波用手示意:“待到燃燈時分,這一整座燈樓,就是闕勒霍多。”
李必不解的是:“那你為何還要等到燃燈之時?”
龍波笑了,“我這等你的皇帝老兒,最高興的時候。醜正,他就會站在對面那個樓頂,君臨天下俯覽萬民蒼生,屆時整個興慶宮廣場,百姓會山呼萬歲!你說,他該有多高興?”
龍波笑得越發陰鷙,“然後,他會從全唐甄選出來的、最漂亮的女子手裡接過那支、專為他打造的、獨一無二的金箭,開弓射向醜正當值的牛頭神!以催春耕。”
指著身後的牛頭身木雕說完,龍波湊近李必,壓低了聲音、似乎是嘲諷似的問道:“你猜那個時候他會是什麽感覺?”
李必心中震驚,這龍波一個軍卒出身,竟然如此深諳人心,可怕!
“他會不會覺得,他不止是皇帝、不止是聖人,而是——神!”將聖人的心理都算的一清二楚,龍波轉頭看向了碧麗堂皇的花萼樓,“然後,那隻金火箭,嗖!會射進這座燈房。”
“再然後,砰!”
“然後、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走吧,我再帶你去看點好玩的。”
說完,龍波轉身走進了燈樓。留下李必一人在風中凌亂,心中又是驚駭又是惱恨,驚駭龍波所謀之大、算計之密,惱恨自己的無力。
看到龍波沒注意,李必撿起旁邊一盞燈籠,朝著花萼樓搖晃打信號,可惜,都在聽皇帝訓話呢,誰注意他?無奈,隻好將燈籠丟下去,希望能夠落在廣場上,被守衛的龍武軍發現,有所警覺吧。
看點李必遲遲不下來,龍波招呼道:“李司丞,這上面的風景,就那麽讓你流連忘返嗎?”
李必羞惱的邊走邊說道:“大唐盛景,萬民安樂!除了有你這樣的魂淡。”
龍波冷笑的走了回來,“大唐繁盛,萬民安樂?那我算不算是,這大唐的萬民之一呢?若這天下,真像這大燈樓照出來的這樣美,那我今日,又怎麽會站在這裡?”
二人對視,李必無言以對,只能轉身走了進去。
龍波還真的帶李必參觀著燈樓,“子時三刻,下面的水力宮就會發力,這燈樓就會變,變成你們道家的聖祖老子模樣,他看著下面的花萼樓,還挺慈祥的。”
“這一根一根的麒麟臂,撐著十二間象征著十二時辰的燈房,燈房都伸展出去,下邊的人看來,會覺得玄妙至極。”
李必突然看到,中間柱子上,還插著一面迎風烈烈的軍旗,應該說殘缺的半面軍旗,“那是什麽旗?”
龍波感慨道:“那是一面,永遠也不會倒的旗。”
“若是那皇帝老兒無力,沒法將金箭射進來,那面旗,也可以帶他去見闕勒霍多。”
“行了,我也算帶你參觀完了我的傑作,接下來該你告訴我,怎麽阻止張小敬了。”
李必認真的看著龍波,“張小敬是守長安的兵,你攔不住他,我也攔不住。”
於此同時,花萼樓裡,小憩片刻的皇帝悠悠醒來,叫來郭利仕,小聲說道:“我餓了。”
郭利仕會意,連忙去傳旨:“醜初已到,燃燈!”
剛點了燈,大家恢復座位,恢復議政氣氛,右相就開口說道:“何老當如何處置,請聖人示下。”
皇帝瞟了一眼,平淡的問道:“右相,你就這麽急著,想咬死太子啊?”
額……
林九郎身體一顫,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不急。臣只是想匡扶法度。”
“在理!”皇帝大聲讚同說:“那咱們就按右相的吩咐去做。右相說,那是先開宴呢?還是先議政?”
林九郎渾身顫抖,此時此刻,他也拿捏不定,聖人這是恩寵呢?還是考驗?
猶豫再三,右相林九郎大喊一聲,開宴,然後磕頭拜倒。
皇帝看不出喜怒,對郭利仕說道:“郭將軍, 按右相的吩咐去做。”
郭利仕朗聲喊道:“開宴!”
很快,舞樂齊動,伴隨著一陣陣腳步聲傳來,國宴菜品一道道上來,山珍海味玉盤珍饈,看得人眼花繚亂,就是上菜的宮女,也是一等一遴選過的,看得一種小國使臣王子眼睛發直,直流口水。
四隻烤全羊被完整的放在正中大餐桌上,取意四羊開泰,四周放了兩排胡凳座位,這是身份的象征,只有足夠品級,才有資格上桌跟聖人同席吃飯。比如太子、永王、右相、左相、六部尚書等人,京兆尹韓朝宗都沒資格。
這裡李元英等人拒絕了上桌,而是單獨跟郭利仕吩咐,要了一個小桌,可供五六人吃飯,並不太顯眼。
另外有個身份特殊之人,那就是已經被恩準致仕的何執正,這老頭沒有上桌,一直在地上跪坐。不,應該說是桌上沒有他的位子,連個座都沒有。太子看在眼裡,怒在心裡。
皇帝走到欄杆處,抬頭看向大仙燈,點頭讚道:“毛順大師,越發懂得朕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