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栩為棟梁賢才,何不走出去?
偏偏固守於這小小亭閣,還不是希望小柏兄弟給他養老送終!
紅衣施邈紅鄙夷的盯了嶽青衣一眼。
那雕花酒是嶽青衣的最愛,紅衣施邈紅天生與他作對,豈能如此便宜他!
但見他出手如電,酒壺瞬間便到了他的手中。
“老病杆子……”他呵呵一笑:“你胸懷家國天下,享有的應該是龍觴聖樽裡的宮庭玉液……區區花雕小酒,豈不降了你尊貴身份?再說,你又未贏得我半子,憑啥得由你先來品嘗?”
嶽青衣笑著搖了搖頭,作無可奈何狀。
說到用強,他知道自己身僅縛雞之力的小胳膊小腿,豈能是武功排名天下前五的紅毛獅子的對手?
恐怕他隨便吹口氣,放個屁自己就得跌個仰面八叉!
說到論理,怎麽可能與一個毫不講理的人論理?
他的老祖宗師爺可是五百年前五天殺五士的南棋王崔傅風,那本《天龍天弈天修棋譜籙》同樣保留著老祖宗師爺的固執和隱晦。
有著一言不和就殺人的本性,這種人,誰人敢惹?
何況這紅衣無賴說得也對,的確沒贏他半子,若無湯柏麓攪局,此局終,應該勝十五枚左右。
湯柏麓不理會,任由他二人折騰,打開食膳盒從裡面取出佳肴珍饈,只是心裡略有芥蒂。
這老病杆子為了饞酒卻想到如此伎倆,瞧這本草閣恐怕連螞蟻都未曾爬進來一隻,何曾被襲?
老病杆子嶽青衣應該知道“本草閣”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就不怕自己急火攻心,把持不住口吐鮮血?
這樣一來他還圖謀狗屁的千秋偉業?
可一想到治病救人就是他的本事,把人急得半死,然後再妙手回春,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
只是活動活動筋骨、開動一下腦子而已!
瞬間覺得他的確有資格和資本開這天大的玩笑。
天賦異稟幾十年前就參透了《天龍天弈天修棋譜籙》的紅衣施邈紅除了棋品不行,及不上老祖師爺崔傅風外,居然還絲毫不講酒德。
他扭開酒壺蓋子,張開血盆大口捧著就要往嘴巴裡面灌。
這哪裡還有半點當年在皇宮與皇帝對弈的棋詔博士模樣?
紅衣施邈紅的嘴巴剛要觸及壺口,只見嶽青衣微微一笑,突然伸手,用衣袖在酒壺邊上輕輕一拂。
紅衣施邈紅嚇得一下子把酒壺頓在了棋盤上,幾粒棋子飛濺而出,跌落於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醇香無比的花雕酒也濺了出來,灑落在棋盤上,與飄散在亭閣的南賀山亙雪嶺的“雪井龍”茶香渾然一體,沁入心肺,感覺好極了。
嶽青衣與湯柏麓美美的吸了口氣,極為享受,但亭閣的另一粗俗之人卻並不懂得享用。
“老病杆子,你……你又作甚?”
紅衣施邈紅怒目而視,他剛醞釀好心情要美美的喝一口,享受一下這並不多得的美好人生。
除了弈棋外,喝酒便是他的惟一,卻未料到被嶽青衣壞了好事。心中忿恨,可想而知!
嶽青衣呵呵一笑:“棋詔博士,如此喝法,哪有半點士子樣子,恐怕不妥吧?”
“呸,呸,啥他娘的‘棋詔博士’?二十年前就沒有此人!”
紅衣施邈紅氣得七竅生煙,覺得腦中一湧,喉中鼓動,好似要噴出一口鮮血。
他鼓大眼睛瞪著嶽青衣:“怎麽就不對了?莫非由你這個老病杆子先喝,
這便就是對了?” “非也,非也!”嶽青衣輕輕一搖頭,笑道:
“這花雕雖然醇正,但味道卻是寡淡了一些,我為你加了調料,是孤妄國‘寒冰孔雀膽’和碧落國‘滄浪草’磨製的香粉,這樣的酒喝起來才算極至!”
“……恐怕比龍觴聖樽裡的宮庭玉液還要美味得多,不信你現在試試?”
紅衣施邈紅滿臉脹得通紅,哪敢試,只是信他個鬼。
他雖不知道“孔雀藍”這毒中尊者,但這老病杆子的手段他早就領教過。
他聞著濃香純醇的花雕喉節鼓動直咽口水,卻再也不敢觸碰酒壺。
湯柏麓瞥了嶽青衣一眼,沒想到這老病杆子居然拿天下至毒的“孔雀藍”來開紅衣施邈紅的玩笑。
在無數次的棋局對弈中,紅衣施邈紅是屢敗屢,戰無一勝,而在毒藥方面也吃虧不少。
單是十五年前那次調皮,被老病杆子用在他身上的“妙妙牛皮癢癢散”,就足足讓他全身上下,裡裡外外癢了七七四十九天。
如螻蟻咀心,從頭到腳,連腸子把把都奇癢無比。
他曾企圖用“混沌天元功”逼毒,結果一運功便把毒素直接逼到了奇經八脈,讓他癢並快樂著。
那“酸爽”得爽無可忍, 差點就要用“天弈指”戮穿自己的天靈蓋,以便享之終極之樂!
那一刻紅衣施邈紅發誓一定要親手殺了嶽青衣,如果要問讓他死多少次,那就是七七四十九次再多一次。
二十余年下來遲遲未動,是因為貪戀他那一手好棋藝。
如果老病杆子死了,自己十九橫縱黑白方格之地再無敵手,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不如在皇宮中讓那人狐半次元給殺了,就死在那貌美若仙的陰陽棋妃身邊。
有美人相伴,還好歹也是死在了一塊好風水的富貴之地,這一生豈不完美無缺!
但,老病杆子可惡,一定得死!
殺他的念頭從二十年前第一場對弈之時便心存有之,而且還直言不諱的親口講與了嶽青衣:
“聽聞你棋藝天下無雙,素來都是左右手互弈,迄今未同人對弈一子,你如此沽名釣譽,該不該死?來……來……咱們今日對弈一局,你若輸了便去死!”
嶽青衣看著眼前之人,察其色,知道他已病入膏盲。
想起祖師爺李仙九留下來的那本《縛龍逆天修正棋譜籙》中的訓警,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於是淡淡道:“若你輸了呢?”
那時紅衣施邈紅還沒有穿紅衣,他身著棋詔博士官服。聞嶽青衣之言,嘻嘻一笑道:“我若輸了,便褪其官服,棋壇中不再有‘棋詔博士’這號人物!”
嶽青衣哭笑不得,原來自己的命是如此不值錢——居然只是別人身上的一件衣服!
哎,他歎口氣,道:“命薄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