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讀課。
大家都在大聲朗讀著課文。今天第三節是政治課,昨天上課劃線的內容,政治老師是說要在今天的課堂上抽查的。背誦不出來的同學,會要被揍得。
對於這點大家深信不疑。那時候的農村老師,還都本著嚴師出高徒的真理,揍學生完全沒有任何心理壓力。說不定揍得越多,挨揍學生的家長還越高興。
甚至關照老師下次再揍狠一點。沒關系,不用擔心,鄉下孩子皮實著呢。就兩個字,抗揍!
所以,大家都明白,學校裡的老師說揍人那就真的一定會揍人。
這會早讀課上,大家都在捧著政治書,一個個搖頭晃腦,緊張的背誦著書本上的重點內容。
何安澤也不例外,只不過,昨天晚上自己已經背過了,而且和一般同學死記硬背的方式不同,何安澤會把每一段課文的大概意思領會後再背誦,這樣不僅記得快,還記得牢。
比如這時候自己的前桌,正搖頭晃腦,一遍一遍叨咕著金銀天生不是貨幣,而貨幣天生是金銀,看著就替這家夥擔憂,因為好幾遍都背的顛倒了順序。在這樣下去,挨揍是肯定得。
再偷偷留意一下身旁的李萍,大眼睛正盯著課本上的劃線段落。小巧的嘴唇上下波動,快速的複述著相關內容。
哎,看來又是一個挨揍的貨,何安澤小聲的嘀咕著。反正周圍都是背書聲,也不擔心李萍聽到。
二十分鍾的早讀課終於結束了,何安澤的腦袋裡還是一片嗡嗡聲。對這兩家夥的擔憂,也越來越強烈,但願女生不會挨揍吧。至於邵佳一,管他呢。揍一頓說不定以後還能聽進去自己的建議。
果不其然,第三節政治課上,大家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抽查背誦!
看到大家絕望的神情,何安澤估計至少有一半的家夥忘掉了剛剛背誦的內容,這裡面也包括邵佳一,因為此刻這家夥正努力地把自己的身形縮回課桌,希望老師不會叫到他名字。
氣氛是緊張的,從門口的第一組開始,穿插著有同學被叫起來背誦老師指定的內容,看數量,至少一個組要被叫起來三分之一。
而且有一半的同學被老師請到了講台上,背靠黑板,站成了一排。隨著時間的推移,隊伍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著。
等抽到何安澤的第六組,黑板前已經站了十多個同學。第六組第一個被叫起來的是坐在靠前位置的王根巧,小胖子明顯壓力很大,直接卡殼了。看著講台上陰沉著臉的政治老師,自己主動的一步一步挪到了黑板底下。
接下來的兩位運氣比較好,輕松通過,逃出升天。
“何安澤!”
“到!”站直身體,政治課內容如流水一般在腦海中流過,暗自安慰自己,沒問題的。
“一般等價物的定義是什麽?”
“一般等價物的定義是.........”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何安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坐下!”
意外也就在何安澤坐下的過程中發生了,也許是坐下來的幅度偏大,胳膊把同桌李萍的筆記本帶到了桌子下面,本子裡的圓珠筆,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滾到了過道裡。李萍連忙彎腰去撿。
“李萍!”很不巧,這引起了政治老師的注意。
“貨幣存在的價值是什麽?”要壞事,何安澤心頭一緊,這一段是在昨天課文的最後一部分,剛剛早讀課,李萍並沒有背誦到這一段。
這孩子是一段一段順序背誦的。早讀課的時間太短。 果不其然,低著頭,被老師叫到了黑板前,站在了隊伍的末尾。腦袋比其他同學都壓得更低。看得出,不是害怕,是難過。
何安澤感覺到這次自己闖禍了。
“今天沒有被抽到的同學,你們算幸運的。我希望你們不要存僥幸心裡,抓緊把不會的背熟!”一邊拿起教桌上的尺子,一邊還不忘威脅課桌上坐著的如鵪鶉般的幸運兒。
“所有男同學,把左手伸出來!”
一排左手稀稀拉拉的伸了出來,從頭到尾,每人都被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教尺,看得出來,下手力度比較大,受完刑的倒霉蛋一個個都苦著一張臉,不停的搓著左手。
根據挨揍的經驗,被打手心後,揉搓可以很大程度上減輕疼痛感。從大夥的默契程度,一看都是身經百戰的資深人士。
“這次沒有背上來的女同學,希望下去後,抓緊時間背誦,下一節課。”看了一眼隊伍中站著的四名女生。“你們四人首先起來背誦。現在都下去吧!”
看著走過來的李萍,何安澤心中充滿愧疚,又有點害怕。因為此刻女孩的臉色很難看,淚水在眼中打轉。努力的控制住不讓眼淚落下來。
一直走到桌子上坐下來後,才終於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哽咽起來。瘦弱的肩膀小幅度的聳動著。讓闖禍者背後冒起了一層冷汗。
何安澤的心思完全不在課堂上,不時的用眼角的余光去觀察自己的同桌。足足過了五分鍾,後者才停止抽噎,埋頭在袖子上擦乾眼淚。睜著紅彤彤的眼睛,不時的吸溜著鼻子。跟著老師的課堂節奏聽著課。
乘著老師轉過身板書的時間,何安澤轉過頭,小聲的對著李萍說了聲對不起。後者立馬給了一個漂亮的後腦杓,攥著筆的手上,能看到用力繃出來的指關節。
“我不是故意的!“何安澤繼續低聲下氣的說到。
狠狠的轉過頭,鵝蛋臉上布滿寒霜,紅紅的眼睛和小兔子一樣,盯著何安澤。從挺拔的小鼻子裡傳出一聲冷哼!
接著又一甩腦袋,繼續給了何安澤一個大大的後腦杓,甩過來的馬尾辮從後者眼前滑過。嚇得何安澤往後一仰。
看到政治老師轉過身來準備繼續講課,何安澤連忙收拾心情,專心聽課。畢竟他也不想被打手心。
政治課在大家戰戰兢兢的狀態下結束了。威嚴的政治老師在大家的目送中離開了一四班的教室。這時大家才發現班長房乾都忘記喊下課了。
剛一下課,李萍就一頭扎進了自己的臂彎。好像一頭鴕鳥,不給何安澤任何的解釋機會。前面位置的邵佳一也感覺到自己後面不同尋常的氣氛。乾脆就沒轉過身來聊天,和自己的同桌掏出一副軍旗,正爭分奪秒的捉對廝殺起來。
何安澤此刻很想出去,因為他憋著小便。可此刻的同桌完全沉浸在悲傷中,因為是自己闖的禍,所以何安澤也不好意思讓正處於療傷狀態的同桌站起來放自己出去。
算了,再憋一節課吧,,何安澤無奈的做了決定。誰讓自己不對呢。只要能原諒自己,在憋一節課也不是什麽事吧。
上課的鈴聲很快響起,何安澤絕望了,想上廁所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偷偷的松了一下自己的皮帶,釋放出最後一點空間。何安澤開始一分鍾一分鍾的計算著下課時間。
此刻李萍已經坐了起來,一邊側著後背對著何安澤,一邊在翻看上午幾節課自己的筆記。不時對照書本,修改筆記中不妥的地方。
過十分鍾的時候,何安澤又一次松了自己的皮帶,從最後一點空間裡又擠出了一點。感覺還能堅持一會,小肚子已經鼓鼓的了。
過二十分鍾的時候,何安澤有點欲哭無淚了,完全看不下書,只在和自己的膀胱做鬥爭,都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
慢慢的,由對李萍的愧疚轉變為了氣憤,自己又不是故意的,這丫頭幹嘛發這麽大脾氣呢。
過三十分鍾的時候,何安澤感覺快流了出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尿褲子就糗大了。一咬牙,站起來朝班長的方向喊了聲報告。
全班同學齊刷刷的望向何安澤, “我想去廁所!”瞬間至少有一半同學笑出聲來。
“批準,去吧!”房乾在位子上朝何安澤一擺手。
李萍好像明白了什麽。連忙站起來,低著頭讓開座位。何安澤扶著肚子,在同學們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挪出了教室門。不是他不想跑快一點,實在是肚子不爭氣。
好容易挨到廁所,一瀉千裡的感覺讓何安澤的靈魂再次回到了身體裡,走出廁所,在操場旁邊找個坐下,靠著椅背,何安澤決定先不回教室了。反正也快下課了,等同學們走了自己再回去也不遲。
沒有幾分鍾,就響起了中午放學的鈴聲,整個學校瞬間沸騰起來,螞蟻一樣的人群,從各個教室門口湧出來,向著校門口匯聚而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何安澤才走進教室。房乾還沒走,在自己的桌子上寫著什麽,看到何安澤進來,打了聲招呼就繼續忙手裡的事情了。
回到座位前,自己放在桌子上面的書本好像被人整理過,此刻已經整齊的放在了左上角,明顯是出自李萍之手。
真搞不懂女孩子,一會是風一會是雨。火箭在門口喊著何安澤的名字,原來小夥伴們沒等到自己,就來教室找了,見此情況,何安澤連忙答應著走了出去。
等下午自己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李萍還沒有來,何安澤也沒在意,坐在凳子上把數學書拿了出來。準備預習一下下午上的課。
這是自己多年養成的習慣,兩天來下,何安澤已經進入了學習狀態,所以之前的學習習慣逐漸開始適應著新學期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