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
許笑笑已經過了整整三十天無休的生活了,每天沒睡醒的時候就被一堆嬤嬤喊起床穿衣、描眉打扮。
祭祀儀式每日巳時開始,午時結束,等許笑笑拖著疲憊身體回到皇宮後,又能準時準點聽見於薛敬冰冷刺骨地聲音:“該批奏折了。”
許笑笑兩眼飽含悲憤地淚水:“先睡一會兒行不。”
“不行。”於薛敬的聲音宛如催命符,“批完奏折之後,晚上還得去鍾鳴寺燒香, 時辰到了,會有轎子來接你。”
許笑笑就差沒暈倒在禦書房了,她為什麽不生病!
傍晚時分,批奏折批到兩眼發花的許笑笑困倦到仿佛隨時可以睡著,又被一堆宮人簇擁著登了轎,浩浩蕩蕩地車隊正式從皇宮開始出發。
禦林軍疏散著道路兩邊的百姓,即便天色漸晚,也不能組織情緒激動的人們,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從女帝的轎子出現開始,一個人接著一個人自發跪拜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轎子顛簸地許笑笑根本睡不著,轎子外的世界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終於忍不住悄悄把窗簾掀起了個角落,似乎是想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端坐在許笑笑身側原本閉目養神的於薛敬,瞬間睜開眼睛,語氣威脅:“放下。”
“好。”
許笑笑留戀地看了眼窗外,這日子她還要過多久?就算是坐牢!也有刑滿釋放的那天吧!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轎子抵達城外鍾鳴寺外的時候,皎月當空,許笑笑身穿金色龍袍,冠冕自帶的流蘇遮住了半張臉,她在幾個錦衣衛護送下,不急不慢地走出了轎子。
就在此時,鍾鳴寺佛塔的某層,一個準備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衣男子正拉著弓箭衝著許笑笑瞄準。
羽箭射出。
寂靜的空氣中劃過‘嗖’的聲響。
於薛敬瞬間反應出來,把許笑笑拉到轎子側面, 利箭剛好射到了轎子上,箭尖處塗抹著毒藥,於薛敬猛地抬頭,視線剛好和和佛塔上的黑衣刺客對視。
刺客不死心,很快射出了第二箭,早有防備地錦衣衛快速將許笑笑擋在了身後,跟在隊伍最後的神機營火器兵飛快衝到前方,熟練地抬槍瞄準。
昏暗的夜色下,不斷有槍聲響起、火光閃爍。
“南鎮府司十人與我同去佛塔捉拿刺客,剩下的人保護陛下。”於薛敬冷靜地指揮著,如果此時,遭遇刺客的人是許佑汐,他恐怕寧願放跑黑衣人,不會離開半步。
於薛敬剛離開,許笑笑兩側又多一批埋伏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衣人,並且不斷有不同地黑衣人朝著許笑笑射出羽箭,禁衛軍拿著盾器將許笑笑環繞保護在中間,光顧著射箭的刺客也一個接著一個人被火器兵的子彈擊中倒下。
“他們扔的是火藥!大家小心!”
神經營的火器兵反應迅速, 立馬脫下身上的厚甲,將火藥覆蓋住,同時用自己的身體重量死死壓住厚甲。
“快保護陛下!”
“火槍手,速戰速決!”
許笑笑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中央,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點的慌亂和不安,風吹起了流蘇,許笑笑表現出的卻是一位帝王應有的鎮定自若。
扔來的火藥包發生爆炸,用身體壓住的火器兵受到巨大爆炸衝擊,吐著血倒在地上,這種畫面瞬間燃起了所有士兵的憤怒。
短短幾十秒的時間,跟後而來的禁衛軍將黑衣刺客的後路斬斷。
“留活口審問!”
還有試圖拋擲火藥的黑衣人,卻被神機營神槍手提前射穿了火藥包,並在黑衣人聚集的地方提前發生了爆炸。
血腥味夾雜著火藥味,場景堪稱人間煉獄。
佛寺中原本出來迎接的老僧人們看著這幅血肉模糊地慘狀,紛紛忍不住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背誦起了經書。
許笑笑不懂共情,隻覺得這些穿黑衣服的人吵鬧極了。
另一邊。
於薛敬衝在最前面,開始登塔,佛塔的牆壁上到處是被子彈打出灰黑色坑窪,刺鼻地火藥味,樓梯間到處滴落著新鮮血液。
於薛敬順著血跡走,突然間,他往側面靠了過去,讓下屬先登樓,他的目光卻落在了佛塔的窗戶上。
哪來的繩子?
於薛敬拔刀不假思索地將窗外繩索砍斷,也就在下一刻,地面傳出了重物墜落的聲響。
等錦衣衛大步趕到塔下,就只找到了一具黑衣人屍體。於薛敬小心拉下黑衣人面罩後,並安排衙門的人來辨認,結果意外的是,這人竟然是白蓮教的通緝犯。
“他是怎麽混進上京的?”
“什麽叫混進上京,城門守衛有多嚴格你們不知道?每個人都要檢查戶籍和通行證。他根本不可能混進來。”
“難道說這人一直都藏在上京,上京城就有白蓮教的窩點?如果真是這樣,就得好好查查上京了!”
……
幾個禁衛軍首領激烈爭辯起來,於薛敬卻陷入了沉默。
黑衣刺客除了這身衣服外,就只剩下幾包不知道什麽用途的藥粉,不過這包粉末的質地和羽箭上發現的非常相似。他用來刺殺的弓箭被隨手扔在了佛塔樓上,牙齒裡有藏有毒藥包,看樣子應該是專業殺手了。
京兆尹的仵作匆匆趕來給這些刺客驗傷。
“大人,此人身上的致命傷是高空墜落砸到了頭部,立刻便沒了氣息。”
於薛敬看了眼刺客腰間的繩索,了然地點了點頭。
“行,回去找陛下。”
許笑笑此時被一群人晾在了原地,她剛剛時不時失去了一個受傷的機會,否則她就有理由帶病休假了啊!
部分士兵開始尋找受傷的士兵,除了用身體壓住火藥包的那個火器兵,陷入了昏迷,其它人最重的就是受了點羽箭擦傷。
士兵們搞出了個不大的平木板,並且把受傷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後方裝物資的馬車上,準備立刻把人送去中醫院急救。
“陛下,可有受傷?”於薛敬走過來問了句。
“朕受傷了!”許笑笑開始胡說了,可看到於薛敬的目光後,又有點心虛地補充了下半句,“就看你信不信。”
於薛敬一字一句道:“陛下帶傷還堅持參加祭祀、批閱奏折,陛下之勤勉,實在值得文武百官效仿。”
啥?
這是說即便她受傷了,也不影響乾活?
“哦。”
負責給兩邊死去刺客驗傷地禁衛軍將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過來匯報情況:“於指揮使,共找到刺客屍體七十三具,這些刺客除了塗了不明藥粉的弓箭外,身上再無其它的利器。這些人身後衣服後面都綁有火藥包,似乎是做好了同歸於……”
還不等這位將領把話講完,一個看著人高馬大的士兵忽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還不等反應過來,這名士兵就徹底不動了。
由於事情發生的太快,根本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於薛敬目光落在了士兵手臂上的已經發黑的傷口,著急地大聲道:“羽箭有毒,不能包扎,快放血。”
緊接著,剩余被羽箭刺傷的士兵紛紛緩過神來,開始解開包扎的布,加大傷口,進行大量放血。
下一個倒下的,是個臉部被羽箭擦傷的禁衛軍。
“有人會救人嗎!”
隨行的有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學醫的嗎!
第二位毒發的禁衛軍臉上的傷口並沒有之前那個人傷口嚴重,毒發的症狀也不同,先是頭部劇烈疼痛,接著才是大量吐黑血。
大家眼睜睜地看著又是一條年輕的生命即將逝去了,不斷有士兵喊著毒發士兵的名字,眼淚拚命地往下掉。
此時,月光涼涼。
許笑笑走到毒發士兵的面前,也從哪裡變出了個玉瓶,左手扒開陷入昏迷的士兵嘴,右手直接灌藥。
動作非常粗暴,但幾乎所有人心裡都閃過相似的念頭,陛下拿出來的東西,這人會不會有救了?
士兵喝完了藥後,許笑笑嫌重,將人扔在地上,站起身到處找布擦手。其余人看到許笑笑這種隨意扔人的行為,甚至都格外堅信,這就是救治的手段。
這種藥,肯定就是那種得砸一砸才能起效神藥!
那位陷入昏迷的士兵,並沒有立刻死亡,反而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藥還有多少?”於薛敬示意許笑笑到旁邊來,低聲和她交流道。
許笑笑聽到於薛敬的聲音,瞬間一哆嗦,聲音都低了不少:“五十幾瓶吧。”
“你現在帶了多少!”
“五十幾瓶吧。”
許笑笑和許佑汐是共享一小部分的系統背包的,她可以隨意取用這部分背包裡的所有物資。
“給我十瓶。”
於薛敬拿著從許笑笑身上得到的玉瓶,開始讓所有被羽箭劃傷的士兵喝下去。
於薛敬剛把藥發完,遠處看不清的夜幕中,傳來馬蹄奔跑的聲音,漸漸地,可以看見了略微模糊地兩個身形。
被緊急喊過來的正是阮仵作,他大喘氣,甚至連腰都抬不起來,卻還是著急地問道:“中毒的人在哪裡,我看看能不能用點藥。”
阮仵作下馬剛說完話,又是一批馬兒抵達,從馬上腿軟差點掉下來的是太醫院的趙院使。
“趙院使,你先把脈啊。”
趙院使艱難地揮揮手,半天才說出個‘好’字。
剛喝完許笑笑藥劑的士兵,立馬排排站,還貼心地走到趙院使面前,蹲下身方便他把脈。
“你有不適嗎?”
“沒有。”
“走,下一個。”
……
趙院使的脈越把越迷茫:“這些人沒中毒,脈象比我還健康。不是說很多人都中了劇毒,危在旦夕嗎!”
“大家剛剛都喝了陛下的藥,到現在都沒有人再發病了。”
“趙院使那邊還有個昏迷的。”
“行吧。”趙院使終於緩過來了,跟著帶路的人走過去摸脈,“這人倒是非常虛弱,倒是有點中過劇毒還沒有完全恢復的脈象了,不過這人血氣不足,日後得多補元氣了。”
聽到趙院使這麽說,眾人都松了口氣,雖然阮仵作帶來的藥物都沒用上,但是並不影響他為此覺得高興。
趙院使檢查了下因為中毒死去的那個禁衛軍的舌苔和皮膚,微微歎氣,已經毒入心脈,回天無力啊。
“陛下,臣也為您把把脈吧。”
於薛敬示意許笑笑拒絕,這些老中醫摸脈的時候就和開了掛似的,剛懷上沒多久的娃,連男女都能摸出來,這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豈不是更加好分辨了。
許笑笑覺得摸脈挺好玩的,但是於大人不給她機會,她也只能配合著拒絕。
哼,她等汐汐回來在找人給她摸脈。
許笑笑雙手背在身後,直接拒絕:“不必,你們辛苦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陛下。”
“陛下。”阮仵作向前走了一步,“臣可以取一些毒藥的樣本回去研究嗎?爭取調配出解毒藥。”
“可以。”
這兩人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這……”許笑笑環顧四周,“進廟祈福?”
“陛下剛才受驚了,還是返回宮中歇下吧。”於薛敬看似給出了個合理的解釋。
“好。”許笑笑一秒鍾都不帶耽誤,趕緊順著於薛敬地話應下來,“回宮!回宮!”
回宮的路上,於薛敬突然看向了許笑笑問道:“你的解毒劑是哪裡來的?”
“汐汐的。”許笑笑也不隱瞞。
“全部陛下臨走前留給你的?”
這就能解釋通了,陛下向來都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但是效果都非常好。
“是啊!”許笑笑用力點頭,“汐汐特地囑托過了,杜大人在朝中結仇結的特別厲害,萬一我發現了朝中有人給他下藥,讓我趕緊救人。”
“給杜大人留的藥?”
於薛敬表情有幾分古怪。
“是啊。”許笑笑理所當然道,“本來汐汐只打算留個一兩瓶給我,結果臨走前,把所有解讀藥都給我了,我還問她呢,杜大人也沒有那麽多張嘴喝毒藥啊。”
“可汐汐說了,杜大人能喝多少毒藥她不知道,但是朝中想投毒的絕對不止這五十多個人啊。”
“……”
“汐汐給杜大人留得藥也不止這些解毒劑,還有促進傷口愈合的,被打骨折修複骨頭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