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坊三樓,丁坊主滿臉笑意的看著眼前的書生,左手慢悠悠的從木桌上端起一茶盞,細細抿了一口,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蘇秀才想得怎麽樣了?是要現在還錢呢?還是把這張賣身契給簽了呢?”
蘇卜年看著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就不免心生厭煩,這死胖子果然是要強迫自己賣身,不會真的如馬面所說,是為了讓自己飼鬼吧?
但不管是飼鬼還是去做那男娼,他都不可能答應簽下,讓這胖子得逞。
原本蘇卜年還想著委曲求全,拖到明天一早等莫憂二人來贖人,這樣一來還能讓他在賭坊待個半天,找那些幽魂打探一些消息。
這下還不如直接翻臉算了,三層樓的高度,自己小心一點應該也摔不死人。
抬眼看向窗邊,這一次他真的做好了跳樓逃跑的準備,所幸他在長樂坊外看過整棟樓的構造,這裡的閣樓每一層都有延伸出去的長簷,能供人行走,飛簷走壁相對簡單很多。
沒想到最後還是要執行壓箱底的逃跑計劃,蘇卜年雖然心有不甘,但他在來之前也沒想到丁胖子竟然對自己有所圖謀,若是提前知道的話,他絕對不會冒險跟隨陳保來這。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還好他作為一個典型的悲觀主義者,萬事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希望這書生的身體能給點力,別在關鍵時候搞什麽崴腳抽筋這種倒霉事出來,不然我可真就得栽在這了。”
蘇卜年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繃緊,可惜才氣還沒恢復,不然他離開這裡的把握就更充足了一些。
大約從九成變成九成九?不對,這裡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也許會是個隱患。
蘇卜年看向窗邊,那個一身紅衣的女人依舊側著頭看向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屋內的三個人裡,只有這個女人讓他琢磨不透,只能確定此人的身份絕對在丁坊主之上,也不曉得是何方神聖。
蘇卜年並不像節外生枝,可如果要從窗戶走的話,他就必須和這女人打個照面。
他比劃了一下女人的纖細腰肢,然後眼睛就順勢瞟到了腰肢上方那對挺拔的玉峰,在紅衣的勾勒下煞是顯眼。
雖然能一飽眼福,但蘇卜年還是皺了皺眉,眼前的這個窗戶開口並不算太大,光是這女人就擋住了三分之一還多,杵在中間讓人不好避開。
若是在跑路的時候這女人再出手阻攔上一二,恐怕自己就得被留在這裡,著實讓人難辦。
恐怕還是要想個辦法搞定她才行。
可看著女人的側影,蘇卜年心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與其從窗戶那離開,還不如走樓梯,從三樓開無雙殺到一樓,這樣可能更安全和簡單一點。
但這種不安出現得莫名其妙,究其原因,可能是那個女人太過漂亮了,讓人迷戀的同時,充滿著危險的氣息。
丁坊主原本故作大度的放任蘇卜年考慮上一段時間,心想反正最後也逃不出他的掌心,貓逗耗子一樣玩玩也好。
可誰知眼前這窮秀才色膽包天,這種境況下竟然還有膽子用眼神褻瀆自家少主!他恨不得上前直接摳出這家夥的眼球,呈給少主賠罪!可他又不便直接發怒,只能是溫怒道:
“你竟然還有心思到處亂看?難道是沒聽清老夫的話不成!瞎子可一樣能給我賺錢!”
蘇卜年回過神,看到丁胖子一臉怒容,無所謂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說道: “那我要是既不還錢,也不簽字,你又能如何?”
“如何?”丁坊主攥緊拳頭,氣笑道: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既然進了長樂坊,我就有百般方法讓你走不出這的門!”
“哦?那本秀才倒要試一試你這一百種辦法攔不攔得住我了。”
撂下一句狠話,蘇卜年覺得這樣的話能讓自己的離開顯得更有尊嚴,更霸氣一點,至少不至於走得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那麽憋屈和窘迫。
雖然本質上都是逃跑,但這樣更帥氣、更有逼格不是?以後在探險日志裡提到,也有幾分曲筆和美化的余地啊。
比如這樣:書生在用語言戲弄了一個死胖子以後,從容的從窗戶退場,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不凡的身手,臨走前還和窗邊的美人四目相對,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帥氣的臉龐,瀟灑的身姿,都深深的烙印在了美人心中,使之心神蕩漾,久久不能忘懷……
而不是只能寫個窮秀才沒錢還債,只能倉惶逃跑,從窗戶翻走時還踉蹌了一下,被美人嘲弄,然後灰溜溜的離開。
這樣的話還不得被人笑話死,蘇卜年心道,轉頭再次看向窗台,確定自己的逃跑路線。
每一次探險的成功,都離不開無數次的事前準備;就像每一次在人前耍帥,都是一個人對著鏡子練習無數次的結果,可不是一句天賦異稟就能搪塞過去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有些擔心,若不是從樓梯走的話沒有一絲機會,他也不想賭這一次。
畢竟有些人的美麗是為了裝飾,而另一些人則是為了更好的吸引獵物;前者是金玉其外的花瓶,後者可就是實打實的凶物了。
眼見這死秀才說了一句笑話後,又把頭扭到自家少主身上,丁坊主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這死秀才!眼珠子是不想要了嗎!還敢看!找死不成!”
聽到這番話,蘇卜年終於是明白了丁胖子之前為何會突然一臉怒氣,自己竟然一不小心成了個明目張膽的登徒子,罪過罪過。
可自己只是想借個道而已,順便看了兩眼,這也能怪他?
蘇卜年一邊在心中大呼冤枉,一邊就要朝窗戶衝去,至於剛才不小心眼神冒犯的問題,他下次絕對會好好道歉的,下次一定!
就在此時,那窗邊的女人似乎察覺到了蘇卜年的視線,冷眼看去,正好對上他的眼神。
嘶!他心頭一涼,一股寒意直衝脊背,竟是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向前的衝動,甚至還後退一步。
不太妙,這女人果然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