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
幾近晌午,客人漸漸多了起來。
道士百無聊賴,撿著盤裡的花生,看著窗外人來人往。旁邊一席,兩個少年正拌嘴中午吃什麽。
他看了看半盤子的花生,又晃了晃空掉的酒壺,砸了咂嘴。起身整了整衣袍道:“吃飽嘍,吃飽嘍。”
屋外熙攘,仿佛整個江湖的人都湊在了此處。
驕陽似火,照在人們的臉上,一個個看的分明清楚。
有陌生人,彷佛也有熟人。
道士抬頭望著門外怔了怔,微笑著出了門。
……
豐子笑一行來鄢陵已過了半日。
吳猛打聽了附近的幾個幫派,果然都成了清風山的地盤。
百姓往往都討厭新事物,只有一點,除了對自己有益的新事物。清風山深知這一點。於是,附近的百姓每家都得到了些糧食和布匹,同時還生出了對清風山的好感。
於是,甚麽鱷魚幫,甚麽烏衣幫,百姓不知,不曾見過,不曾聽過,他們心中只有清風山。
幸虧花忘柳在鄢陵有間小屋,三人才不至於露宿街頭。
那確實是一間小屋。即使空空蕩蕩,已僅夠三人歇腳。
“然後呢?怎麽找醉道士的下落?”
吳猛聽罷也有些頭疼,剛要開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三人剛松下的弦又緊了起來。
忽又聽到一句“貧道路過寶地。”
還不等他說完,吳猛已經開門給了他一腳。
……
四人擠在一處小房間,甚是別扭。
道士打量了一下花忘柳,又看了看豐子笑,剛想調笑幾句,忽然又想到什麽,忙住了口。
吳猛見他欲言又止,臉色也不太好看,道:“閑話也不多說了。情況大家都知道,我們三人來此,自是和你通通情報。”
道士哎了一聲,道:“我所知有限。”
“柳丁的去向你知道嗎?”花忘柳有些憋不住了,他哪裡等得娓娓道來?
“當日我見了眾人四散逃去便也抽身而退了。之後的事,我哪裡知道?”
眾人心中一涼,道:“一個人也沒見?”
“正因為一個人也沒見,才蹊蹺。”
眾人不解。
道士繼續道:“我事後又去過松風坪附近,沒有人,甚至沒有屍體。”
“你是說?”
“清風山有些不對勁,人也許被他們擒住了,可為什麽不殺?還帶了回去。就這些天清風山的動靜來看,他們未免太想擴大勢力了。一個多月後的小俠會,可能不會太平。其他勢力可不會眼睜睜看著。”
吳猛會想起當晚,道:“確實蹊蹺。我剛想起來,當日清風山那些人似乎沒有對我下殺手。”
眾人明了,小俠會非去不可了。
……
豐子笑蹲坐在院落裡,他漸漸地有些怕自己練的內功。他怕下次動手,真氣會攪爛他的周身大穴。
他怕死?他只是怕這樣去死。他便是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萬人矚目,還是笑著去死。他怕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哭喊,甚至嗚咽都發不出來。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他身旁蹲坐下來。
“功法練的怎麽樣?”
“丟了。”
“丟了也好,我瞧著就不像正經東西。”
“你認識那東西?”
“和我以前讀到的一本吸人內力的功法有些相像,起碼看起來像。”
“果然是吸人內力,
,我卻把這種東西當寶。” “此言差矣。武功哪有正邪之分,不都是殺人的功夫。正不正從來不是看武功怎麽樣,而是看用武功的人怎麽樣。”
見豐子笑不做聲。道士又說:“那本功法,本就是一位正派祖師所創,可後來流落下來,有人抄錄,有人模仿,整的‘人不人鬼不鬼’,早就不是原來的功法。可僅僅是殘缺的功法,也足也傲視武林。”
“哎,我得到的顯然是殘缺中的殘缺。如今使用倒要被吸來的真氣反噬。”
“人與人的真氣本就不一,就像有人練毒功,還有人練就寒冰真氣。那傳說的功法妙就妙在能將奪來的真氣修成一種北冥真氣,為自己所用。那位宗師一身神功,全靠北冥真氣打出。如今你這狀況,要麽廢去功法,要麽只能自己摸索了。”
……
豐子笑在這迫在眉睫的關頭,自然不肯放棄。
於是,二人便開始探討破解之法。
當豐子笑運起功法之時,老道又是一陣子嘖嘖稱奇。別人可能瞧不得,他可看的明白。豐子笑周身大穴處處凝成氣旋,都是真氣源頭。
老道癡癡地推掌過去,隻覺真氣自丹田而出,似與對方相粘,綿綿湧入豐子笑。
待收手回來,已去了十之一二。比之當日又進一步。
驚訝的自然不止老道,豐子笑所感甚深。可這明顯不是什麽好事。
下一刹那,豐子笑便動彈不得了。真氣在體內變動往來,不能遂心,時而圓活,時而阻滯。
老道看的明白。
忽然,老道電出一指,打在豐子笑腕部太淵穴,閉了真氣流通。豐子笑腕部炸裂開來,頓時血肉模糊。
“可行!”二人如此想到。雖然損了肉身,可此處真氣確實沒了通道。
“穴道不是關鍵,關鍵是那詭異的氣旋。”
“我現在沒法調動真氣!”
“須知命意氣源皆在丹田!”老道大喝,推掌打在豐子笑丹田位置。源源不斷的真氣湧入。
豐子笑聚意沉腰,腹內真氣騰然,引入一處氣旋,反向調動真氣,氣如車輪,腰似車軸。久之,此處真氣鋪開匯入丹田之中。
這顯然是個浩大的工程。豐子笑要做的,就是把真氣的主動權拿回來,放入丹田之中。
唯有丹田氣遂,行氣才如九曲回環,無微不到。
二人一站就是三個時辰。
……
晚飯之後,花忘柳腰間已經多了一把頗為考究的長劍。雖然看到豐子笑渾身新傷,卻也沒說什麽。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老道士又來了,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住處,眾人總算不用擠在此處。
“道長。”豐子笑對著道士鄭重一禮。
“既然這功法的弊端已經去除,我自然不敢獨攬功勞。還望道長能收下。”說罷,取出幾頁紙張,正是豐子笑憑著記憶背抄出的功法。
老道接過去,低眉看了一眼,道:“確實讓人心動!”說罷便移步燈光處,焚了個乾淨。
“道長?”
“可惜,我發過誓,不再學習其他功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