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歎息聲聽起來很刺耳,那是個衰老的聲音,沉重又中氣十足。
花豐二人心中一凜。
豐子笑按下花忘柳,叫他待著,自己便尋了出去。
劉水夫婦房間裡的燈火已經熄了。黑暗中除了慘淡的月光,尋不出一點光亮。
豐子笑躍上屋頂,四處望去,一雙夜眼看得倒也明了。
幾丈外一個黑影從樹上躍下,豐子笑提氣追去。
夜風吹來,單衣獵獵,竟生來幾分寒意。
論起輕功,豐子笑雖做不到一葦渡江那種程度,卻絕對不弱。可在前面這黑影面前,十分不夠看。
“那是個高手,很高的高手!”豐子笑心中不禁想到。
“既是高手又為何要逃?”
心中想著,腳下卻不懈怠。他肯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隱患。
又追了一段,前面黑影腳步竟慢了下來。豐子笑恍惚之際,聽得一聲冷哼。隨後,便被掀飛出去。
能單靠內力帶動起如此大的動靜,讓豐子笑駭然。
還是小瞧對方了。
待緩過神來,哪還瞧得對面蹤跡。
……
側房內,花忘柳輾轉反側。
腦中、心上都像是爬上了蟻蟲,密,麻,難以平靜。
他還是坐了起來。
他是殺手,得罪的仇家千千萬,死不足惜。可,豐子笑不能死。
如此想著,雙腿轉到床沿,纖纖小腳垂下,探尋著那雙小布鞋。
小腳焦急地踩著,可越急卻越尋不到。
低頭望去,才想起,自己被豐子笑背過來,哪裡穿過鞋子?
現在哪裡管得這麽多?
他雙腳落地,一股冰冷自小腳傳遍全身。
現在哪裡管得這麽多?
一步。一步。又一步。
頭髮漲,意漸昏。
可現在,哪裡管得這麽多?
開門,吹來一陣夜風。他覺得身體輕飄著,仿佛抬腳便要飛出去了。
他抬了抬腳,卻倒在豐子笑的胸膛處。
……
花忘柳朦朦朧朧,隻覺足底傳來一陣暖意。
睜開眼,豐子笑正替自己擦著小腳。
他坐在床沿,捧在腿上,慢慢地擦拭著。別人看來好不旖旎,讓人遐想。
花忘柳臉紅了,掙脫起來。
“醒了?就這樣睡到天明才安穩。”
“你在做什麽?”
“你又做什麽?鞋子都不穿就跑出來?”
花忘柳不能應對,他羞於說出口。
“去找鞋子。”
豐子笑臉黑,也不答話了。
“方才是什麽人?”
“不知道,就知道是個高手。”
“有多高?”
“比我倆高得多了!”
“那可怪了。”
“可不是嗎!既不吵架,又不打架,沒個來由!不管他了,你安心休息就好了。他若發難,我們倆都得歸西。”
花忘柳撲哧一笑,道:“睡了,要死便死吧.”
豐子笑微笑,道:“對啊,要死便死吧。”說著便倚在床邊睡了去。
……
當公雞拉起第一聲號角,豐子笑便醒了,他不敢睡死過去的。
外面天上還掛著殘月,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花忘柳睡得很安穩,臉上還掛著笑意。
豐子笑走出屋子,正碰上楊姍姍也走了出來,村中人一般習慣早睡早起的。
兩人目光一碰,楊珊珊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豐子笑尷尬地點頭示意。 “起這麽早?”
“沒怎麽睡著。大嫂才是,起這麽早?”
“村裡人不都這個點嘛。你歇一會,我先做飯。”
“我也來幫忙。”
楊珊珊沒有拒絕。豐子笑便跟著來到灶房。
“對了,大嫂,你們昨晚有沒有聽到外面有聲響?”
楊珊珊手中一頓,不解地看著豐子笑。
“就是,陌生人之類的,或許。”
“你見過嘛?”
“我夜裡好像聽到些動靜。追出去卻沒見到人。”
楊珊珊欲言又止,沉默了一陣方說:“那人我知道的,他若沒有傷你,那便不會傷你。”
“大嫂認識?”
楊珊珊搖了搖頭。
見他猶豫不覺,豐子笑也不好多問,便接著忙手中的活。
不一會兒,劉水也出來了,看到豐子笑正在幫手,道:“老弟,怎麽好意思讓你忙活,我來吧。”
“都忙活完了才起!”楊珊珊嗔怪道。
“睡過了,睡過了。”劉水陪笑道。
兩人言語幾句,又像是調起情來,豐子笑便悄悄退走了。
……
木桌四四方方,擺了四副碗筷,裡頭盈盈裝著清湯面。
赤黃的湯汁,清白的面條,再點綴上菜葉和荷蛋。這便是村中人家早晨的夥食了。
三人圍在桌上,任熱氣伴著香氣撲面吹來。
“花妹妹還沒起來嘛?”
豐子笑正想開吃,猛地想起什麽,起身道:“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二人見他去了他們的裡間,提著一雙黑底小繡鞋匆匆跑去了側房。
側房裡,花忘柳黑著臉,倚靠在床上。
她早就醒了,奈何沒有鞋子,又不方便大聲叫人,便一直靠在這。
他氣的是豐子笑竟然全把自己忘掉了。
木門一聲吱呀,豐子笑提著鞋走了進來,滿臉堆笑。
花忘柳哪裡肯理他,一聲不發地穿上了鞋。
隻過了一夜,她便能夠走動了。
待要出門時,豐子笑的手自後方伸來,在她額頭一探。
“退燒了, 那就快好了。”
花忘柳還是很生氣,不過氣的已經不是豐子笑忘掉自己了。
……
太陽升了起來,夏天該有的溫度也有了。
夏天的清晨真是短暫!
飯桌上十分安靜。
豐子笑猜想是楊珊珊和劉水說了那神秘人的事。
二人明顯還是不想說出那神秘人的身份。
花忘柳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她天生話少,倒也沒有過問。
四人吃飯之際,門口忽地出現一人,黃麻短衫,長發披肩,面容蒼老,十指如鉤。
豐子笑見他第一眼便認出了,他就是昨晚的那個高手。
雖說不是對手,豐子笑還是擋在了三人前面。
來人徑自站著,也不說話,目光直直盯著幾人。
看不出任何表情。有些高手確實是這樣的。
還不等豐子笑說話,身後便傳來了劉水的聲音:“恩人,你來了?”
來人竟似不聞,並不搭理劉水。
恩人?此時花豐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又細看了一下老者,花忘柳花容失色,失聲道:“禇連生?!”
禇連生?那個傳言的老魔頭?不是說失蹤了好一段時間了嗎?豐子笑汗毛倒豎,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見禇連生輕推一掌,豐子笑的刀便脫手而去。
見二人這水火不容的樣子,可急壞了主人翁。
楊姍姍急忙道:“求恩人住手!”
如此,禇連生方罷了手。
要問禇連生來此做甚,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