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夜。
月光灑在河流中,星星點點。風中彌漫著香味,那是花草月光摻雜起來的香味。
溪水衝刷著指尖,很柔,像是劃過清風,劃過垂柳,劃過少女的肌膚。
月色很美,溪水很美,溪邊睡容的少男少女豈不是更美?
豐子笑醒了。
一手沾在溪水中,一手緊拉著花忘柳。
他還是昏迷著。病態怏怏,臉色蒼白。因為從高處滾落,頭髮蓬亂並雜著枯草。
豐子笑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一點,他並沒有中鏢。
那分明是毒鏢,不然花忘柳不會這麽虛弱。那毒鏢,本應該釘在自己身上的。
各種情緒衝擊著豐子笑的大腦,那不僅僅是感激和羞愧這麽單純的情感。
這個少女在自己心中仿佛變得萬般沉重,重到自己負擔不起。
豐子笑分辨不出自己的所在。因為白天趕路他一直是跟著花忘柳的。
但他還是抱起花忘柳。因為他需要一處療傷的地方,一處有人煙的地方,起碼,是一處有光的地方。
夏夜的風本不是很冷的。
可豐子笑還是將自己的衣服蓋在花忘柳身上,因為他的身上很冷。
這個冷讓豐子笑越發的焦急。
……
不知道行了多久。
豐子笑只知道自己的雙腿漸漸失去知覺。
大地軟綿綿的,像是融化在了月色裡。
他不能再奢望遇到人家了,閻王爺從來不會等人的。
他要做的事只有在昏迷前給花忘柳處理好傷勢。
最終,他選了一處石台,因為這裡的月光看起來很好。
他並不知道花忘柳身中幾鏢。甚至哪裡中鏢都未能看清楚。
他隻得自己摸索起來。
這並不太好形容。我們須知道的,豐子笑一心想救花忘柳,這是毋庸置疑的。
少女的軀體比看起來要柔軟的多,起碼比花忘柳的性子要柔軟的多。
花忘柳鼻息沉重,又微微呻吟,受傷總是不好受的。
大概一刻,豐子笑便取出了五鏢,那侏儒當真歹毒,就不知如今是否魂歸西天。
見花忘柳柳眉微蹙,一陣呻吟。豐子笑忙探手去碰他的額頭,果然炙手。
如今,已不是做此扭捏之態的時候。
豐子笑褪去了花忘柳的衣裳。眼簾之中便多出一陣雪白,在月光的映襯下,更不必說。
就是這一片雪白的幾處,無端有了幾個紅黑槍口,黑血還在汨汨淌著。
這是很煞風景的,就如美玉有瑕。讓人真真又痛恨一遍那侏儒人販。
這些事,豐子笑自然不會去想,他想的只是要把毒都吸出來。
好在鏢中不深,毒也不烈。其實,自打鬥到現在已逾三個時辰,若是烈毒,恐怕花忘柳早就魂消香隕。
毒是很苦的,苦到豐子笑的舌頭已經麻了。可他並不會停下來,看著毒被吸出,他有說不出的輕松,由心底出來的快樂。
……
花忘柳不知道何時恢復的意識,他只聽到啾啾的鳥聲;看到林間陽光的斑駁,還有一旁赤裸上身昏迷不醒的豐子笑。
也許心有所感,豐子笑馬上就醒了。
花忘柳覺得熱的難受,嬌憊地坐起來。
一陣風吹過,他身上地衣服件件掉落,露出了一陣雪白。這是始料不及的。
陽光是很美的,不同於月光的清冷,它照在少女的肌膚上,
總是帶著暖意的。 豐子笑這一會兒臉上才湧出一陣紅,急忙說到:“你中了毒,昨晚替你吸完毒我便暈了過去,忘了給你將衣服掖好……”
花忘柳滿面羞紅,嗔道:“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豐子笑第一次見花忘柳露出嬌態,也不好意思起來,便望著天不說話。
沒過多久,花忘柳又開口道:“幫我,把衣服穿好。”這是很難開口的,特別是對花忘柳這種冷傲的少女,可正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才聽出來更多的風情。
豐子笑轉過身,正看到花忘柳雙臂垂下,好似用不上力,忙上前道:“我來吧。”
這不比晚上,陽光很好,照的清清楚楚;且二人的沉默,將氣氛帶的十分尷尬。
豐子笑隻想快點結束,再加上斜著頭,便有些手忙腳亂,不一會就聽見花忘柳一聲嬌嗔,道:“你便好好的給我穿!”
豐子笑轉過頭來,見他似比弱柳更不禁風,生出無限憐意,便使動作慢了點,輕了點。
花忘柳始終垂眉不語,看都不看豐子笑。
“果然你跟著準會沒好事!”穿完衣服,花忘柳不忘責怪一句。
“這,確實怪我。你沒事就太好了。”
豐子笑一改以往,竟將錯誤接了下來,卻讓花忘柳無從接起。
“你休息一下,我們就去找個人家。”
“嗯。”
豐子笑開始吐納,花忘柳便看著。
……
“這幾日似乎不見你練刀了。”
花忘柳說的話很輕, 仿佛生怕豐子笑聽見。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可豐子笑自然聽的清楚,道:“我也不清楚,仿佛是我自己本能不想拔刀,你可好些了?”
“無礙了,可是四肢還是用不上力氣。”
花忘柳非常羞於說出這句話。
“我背你吧,一天沒吃東西了,得趕快找點吃的。”
花忘柳就這樣靠在了豐子笑的後背上。他還是害羞的,還有些歉意,內心中仿佛還有些高興。那是很複雜的情感。
情感,都是複雜的。
路上,二人也不是沉默的。豐子笑想要回到以前的狀態,便不停地和花忘柳講話。
花忘柳呢,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他是心事重重的。
女孩子向來是心事重重的。
“我們出來這麽久,肯定讓吳大哥和老道擔心了。”
聽到此處,花忘柳心中微微一動,對啊,他們肯定會擔心的。擔心我,擔心豐子笑。想到他們擔心的樣子,花忘柳竟然笑了。
起初還只是掩著面笑,之後便大聲笑著。
“你有家人嗎?”花忘柳笑完,便問道。
“我沒有家人。”
出乎花忘柳的意料,豐子笑回答得很乾脆,甚至有些木然。他知道,這是有隱情的,他便不再問了。
男人最討厭刨根問底的女人了,不是嗎?
……
他們並沒有走多遠,便已經能看到嫋嫋炊煙了,清晨嘛!
路不遠,可花忘柳,多希望路能遠一點;這時間,再長一點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