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席黑衫,黑發帶銀,看上去已有知命之年。臉上雖有斑駁,卻是容光煥發;腰杆筆直,腰間別有一蕭一劍,旁邊還立一古琴。此刻發聲,正是成了眾目睽睽之處。
老王不屑道:“哪裡來的賣藝的老頭,帶這麽多東西能增加你的道行不成?”
徐凡卻是不敢大意,見這老頭精神擻然,神氣內斂,分明是個行家,忙製止了老王。又看上幾眼,腦中思緒萬千,確實想不出是哪一路的高手。
還不及徐凡開口,那人又嘟噥道:“擾了我休息,還如此出言不遜!真是死到臨頭!”
老王本是個暴脾氣,此刻青筋爆起,鋼爪森森,一字一句道:“老東西!”說罷急射而去。
只見那人不慌不急,右手悠悠撥弄了一下琴弦,老徐已然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忙喊到:“躲開!”卻是遲了一步。
那老王轉瞬遍體鱗傷,倒射而回,摔入地下。
老張茫茫道:“琴聲也能傷人?”
“老夫不喜殺人,躲遠點!”
徐凡面對這功夫也只有望洋興歎,吞了吞口水,道:“小子們莽撞,衝撞了前輩,還望恕罪!”
“誰是你前輩,讓你們躲遠點,耳聾了不成?”
徐凡沒膽量去了解這怪老頭的脾性,忙和老張要帶著幾人離開。
此時,沈公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道:“救命!還望先生救命!”
徐凡心頭一緊,這老兒若出手救人,自家都得交代在這,忙偷偷覷了一眼。
卻見那老兒眉頭一皺,嘟噥道:“找死!”說罷一陣掌風朝著沈公子襲來。
徐凡頭皮一麻,心頭一跳,若是少爺死了,自己也是玩完了!想罷就硬著頭皮迎向了掌風。想起當日與豐子笑對決時,對方分明有些借力打力的功夫,急中生智,內力裹挾周圍,先是撥弄開沈少爺,又借著旋轉生生卸掉了部分氣力,卻還是重傷在地。
那老兒看在眼中,冷哼了一聲,也不在說話。
徐凡見他沒有追擊,忙傳音老張:“帶著我們悄悄退走,莫要再驚動了這人!”
老張哪裡敢懈怠,忙裹著幾人就要退走,卻又聽見上方傳來一聲輕咦,冷汗直冒。
“那幾人,方才是說沈家?可是沈家堡?”
老張心思從來細膩,不知這老兒是敵是友,不敢再胡亂發言。
那老兒又是冷哼,嘟噥著:“耳聾還是啞巴?”
老張情急,忖道:“這老兒好生奇怪,又要人閉嘴又要人說話!”雖是這麽想,也不敢忤逆,恭敬地打了個揖,道:“前輩,我們……來自沈……沈家堡。”說到此處,心中彭彭打鼓,暗中祈禱別和沈家有什麽過節。
“又是作揖又是前輩,雖是功夫不行,禮數倒是學了不少,沈家不虧是正派典范,好生……讓人反胃!”
老張只是乾乾等著,卻是聽不見了下文,頗為無奈。又是半刻鍾方喏喏道:“告辭。”卻是不知那老兒壓根沒聽見。
如此挾著幾人跑出一裡地,便是練家子也累的喘著粗氣。欲要檢查老王老徐傷勢,翻開身來才曉得,那老王哪裡還有氣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又去探老徐,只是昏迷了過去,才松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老張忽覺腦後一疼,全身一緊就昏了過去。原來是沈少爺方才不過假裝昏寐,見老張氣力不之,才見勢下手。
如此鬧劇,如今方才暫告一段,若說幾人結果,那老兒又是何人,
且下文再表。 真是:
本自溫柔富貴鄉,一朝似土塵飛揚。
莫說王孫皆不肖,他日化鵬乘風翔。
回到豐李,自二人相遇又過了有些時日。如此結伴,倒是少了些枯燥。二人輾轉到了一荒山,走了幾日走不出。
李月首先跳腳:“你個小瘋子,走江湖也沒你這麽個走法!”
“嗬,那你倒是能認得路啊,要不帶著你做甚。”
如此鬥嘴言語,路上不知道發生了多少。
又走了半日,二人方遠遠瞧見幾縷嫋嫋。猶如餓虎撲食般疾馳而去,近了原道是一間茶攤。
見豐子笑迫不及待要去歇腳,李月忙拉住道:“這荒郊野嶺的,幾天了半拉人沒看見,這能杵著個茶攤,你還敢進??”
豐子笑不以為意道:“我見的多了!”說罷抬腳走了進去。李月嘴上如此說,還是乖乖跟了進去。
二人剛進便駐足,不想裡面竟滿滿坐著人,且個個不似善相。李月被唬住,踩了豐子笑一腳,瞪了他幾眼,示意如何是好。
此刻睽睽之下,竟是進也不好退也不好。
二人正猶豫之際,走來一方臉中年人,滿面堆笑道:“客官不好意思,今日被包了店,如不嫌棄便隨便坐坐歇歇腳,這些都是熟客。只是……扮相唬人了些。”
不等說完,角落就傳出一聲:“這景貴是把咱個都瞧扁了啊,何不掀了他這賠本的玩意兒!”說完就引來一陣哄笑。
那景貴一轉姿態,破口罵道:“吳猛,我把你個醃臢討飯的!真是喂不飽的白眼!掀了以後來喝西北風不成?”
那吳猛過了嘴癮,縮縮脖子繼續喝茶去了,惹得旁人又一陣好笑。
豐子笑樂得碰見這氣氛,也不見外就坐了吳猛那一桌,景貴笑著上了杯具,笑刀:“不知二位怎地尋得此處,平日可幾天看不見人。”
吳猛也插口:“大爺們真個個打家劫舍,你也敢來此?還帶著這麽個小娘子?”
景貴聽聞又罵:“去你的打家劫舍,傳出去我怎麽做生意!”
豐子笑聽得好玩,也學著吳猛的口氣道:“大爺我走江湖也若乾年了,什麽阿貓阿狗沒見過。這不,帶著我婆娘也照樣能舒服安穩地走江湖!憑的就是一手本事!”說罷還一豎大拇指,眾人看他年紀尚小,隻當是玩笑,還是被惹得大笑。
李月旁的沒聽見,就聽得婆娘二字,登時柳眉倒豎。可終究不如豐子笑沒心沒肺,恨恨地刮了他幾眼也不說話。
景貴並未把豐子笑的話當真,說道:“今天這有個小會,都是些渾人,不是你們這般參與的,歇歇腳便去吧。在往北去一點能看見人家了。”
吳猛似是樂得和景貴鬥嘴,道:“怎麽滴,瞧不起人嗎。來,老弟會些甚麽說來讓這蛤蟆開開眼。”
豐子笑兩杯下肚,哈哈道:“我會耍刀,耍的可花哩!”說罷取出背後的刀給人看。
“呦,我也是玩刀的,那待會咱個切磋切磋!”
“好嘞!”
兩人一言一語就熟絡起來,讓李月直翻白眼。也不再理會二人,方才見那景貴好說話,便問道:“敢問大哥此處是什麽地界,方才又聽說什麽小會?”
“你們應是自北邊來的吧!這兒再往南一點就是鄢陵了。這不比官道,自然人煙稀疏了些。”那景貴說罷打量了一下李月,又道:“你們是外來的,有所不知。我們這些渾人都是本地大小幫派的頭目,本是依附著禇連生……”
“啊,那禇連生我倒是聽說過,他好像是個大魔頭吧……”
聽罷,景貴苦笑幾聲,道:“我們便不知何時起成了那名門正道口中邪魔外道,可如你所見,不過這般而已。”
“正道自然瞧不上我們,處處打壓,直到幾年前禇連生在此落了腳。我們雖不認識可都聽過他的名頭,那些個名門正派也都收斂了些。我們記下了恩情,也去過他住處拜見,卻被打了出來。”
“竟還有這麽個緣由。”李月久不聞江湖事,豐子笑更是個‘江湖不曉通’,如今聽到都是暗暗怎舌。
“那這小會又有何乾系?”
“你們有所不知, 前些時日清風山的一支在此地界不知怎的觸了禇連生的霉頭,被打殺得死的死傷的傷,如今禇連生更是不見了蹤影。若是清風山不肯善罷甘休,我們這些小幫小派不比那大宗,自保都顯得吃力,也隻得聚攏些,圖個有難同當。”
李月不解:“正派如此,怎麽稱的起名門正派?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怎麽遷怒旁人?”
“正派之所以被稱為正派,是能庇佑一方人民。我們這些個小幫不過是圖個自身壯大。但是現在正派也都開始敗爛了。正派邪派如今唯一不同的,只剩下名號了。”
豐子笑聽這麽多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唯自己囔囔道:“那禇連生武功這麽高,這麽看都有十層樓那麽高了!”
李月聽得直瞪眼,合著你只聽到禇連生武功高了。
“大哥,江湖上還有人比禇連生功夫更高嗎?”豐子笑斜著問吳猛。
“這不好說,名頭最響的不就是那刀神劍仙,至於褚老怪,臭名倒是傳的廣!”
“刀神,那就是大俠了?”
說罷,一道士樣兒的冷哼一聲:“在大宗大門裡吃著供奉,自己圖個清淨,世人不見。眼中無百姓,口中無煙火,算個屁的大俠!”
吳猛醉了三分,戲謔道:“武功不如人家,在這說話都酸了吧唧的。你倒是說誰是大俠?”
“哼,要我說,大俠非但要有通天徹地之能,還能路見不平一聲吼,更得能當得起民族中流之砥柱。古今唯有楊景夫婦二人。”
問這楊景何人,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