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今晚得到了徹底的改變。
陳鬱在小樹林裡用線頭把蚯蚓捆了個結實,就像是懸在魚線盡頭的魚兒一樣,緊接著他找樹枝做了一個簡易的“魚竿”,魚竿的盡頭就是這隻小蚯蚓。
“要不要去試試?”陳鬱嘗試說服自己。
“怎麽也得試試。”陳鬱如此想道。
這一關必須要過,否則自己明天根本沒有辦法參加橋對岸火葬場舉行的招標會!
一定要過橋!陳鬱如此想道。
想到這裡,陳鬱一愣,怎麽感覺自己這是要千辛萬苦準備赴死一樣?
“我也必須得活下來。”陳鬱堅定了信心。
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以後,滿身塵土的陳鬱從樹林中走了出來,陳鬱現在即將做的事情非常大膽,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設想如果不成功的話,那一定會帶來非常大的危險。
根據剛才出租車掉頭時的刹車印,陳鬱小心分辨,終於找到了橋與路面之間的分界線。
這裡有著當時築路工人為了避免水泥冬夏冷暖不定,預防路面膨脹崩裂劃出來的一道極窄的溝槽,正好區別開了橋面和路面。
“只要不踏進橋面范圍,那就應該沒事兒。”
“千萬得沒事兒啊。”
陳鬱接近了橋面處,然後掏出綁在樹枝上的蚯蚓,小心地把蚯蚓扔在邊緣處,希望它能夠爬過去。
與此同時,陳鬱從包裡拿出一根湛藍色的蠟燭以及一包火柴,似乎是隨時準備點燃蠟燭。
“看看這次到底行不行。”陳鬱把火柴放在摩擦的位置上。
但是陳鬱萬萬沒想到,這個蚯蚓先是往前挪了幾厘米,幾乎在這個橋與路模糊的分界線上,蚯蚓突然掉頭回來了。
“這麽不給力嗎?”
陳鬱拽了一下蚯蚓,然後再次擺正它的位置,讓它做好了正確的姿勢。
沒想到蚯蚓再次掉頭回來了。
“我去你的。”
陳鬱抄過樹枝,然後甩杆,像是把魚餌扔進水裡一樣,把蚯蚓扔到了橋面的范圍內。
幾乎是一瞬間,陳鬱就發現蚯蚓旁邊幾厘米的地方,突然凝聚出來一道黑色地影子。
而且就像陳鬱思考的一樣,這隻蚯蚓黑影被迫開始跟隨真正的蚯蚓挪動,但是僅僅兩個呼吸之間,這個虛影就有想要擺脫控制的欲望。
“哧——”
陳鬱也沒閑著,一支火柴摩擦,穩定的火紅火苗點燃了陳鬱手上海藍色的靈魂蠟燭。
靈魂蠟燭燃燒了起來。
這是陳鬱第一見到“玄幻”級別的物品。
一瞬間,陳鬱腳下的大地變得分明了起來,好像有一角藍天落在了這裡。
陳鬱曾經看過無數大製作的動漫、電影,但是像這種攝人心魄的天藍色火焰他從未見過,就像是把星星摘了下來,更像大海耗乾之後萃取出的一滴純藍精華。
像是有梵音輕頌、微風徐來,陳鬱身邊的二尺黑夜以及內心的陰霾在這一瞬間全部驅散開來。
這就是……靈魂蠟燭!
陳鬱僅僅是遲疑了一下,那隻怪物幻化成的蚯蚓黑影在這燭火的照耀下,似是即將顯露本體,那是一團無法形容的惡心肉瘤和組織,正在蚯蚓黑影的邊緣泄露出來。
這團物質就像是擠牙膏一樣,瞬間就堆滿了陳鬱身前、蠕動、變幻,裡面還有無數人的吼叫、各類獸類的瘋狂嘶鳴,最恐怖的辭藻都無法形容這個東西。
這是世上最恐怖的噩夢。
怪物組織凝聚出血肉組成的手臂,向著陳鬱砸了過來。
“燒起來!”
陳鬱先把可憐的小蚯蚓用木棍拽了回來,然後手中正在燃燒的蠟燭燭火塞在了這團不斷增生的怪物表面。
就像是燒紅的烙鐵接觸了冰面,這個怪物身上瞬間燃燒起了天藍色的純淨火焰。
這一瞬間,陳鬱那個電腦遊戲超級玩家的人格仿若蘇醒,在這個巨大手臂砸下來的一刹那,陳鬱向前撲了過去,一個翻滾,居然真的躲過了這次攻擊!
順帶著蠟燭的燭火點燃了怪物的一角。
“我平時可是經常玩這種艱難的遊戲!就你,你還不夠格!”陳鬱現在特感謝那些曾讓自己受苦的困難遊戲,在那些光怪陸離的遊戲世界中,惡意的遊戲製作人為了讓玩家死來死去,不知道設計了多少困難的強大怪物。
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怪物的本體正在瘋狂撲滅自己身上的火焰,無暇顧及陳鬱。
“不對,剛才好像不是攻擊。”
沒時間細想,趁著這段時機,陳鬱一手拿著木棍兒和蚯蚓、一手拿著點燃的靈魂蠟燭向前奔跑,陳鬱現在已經料定,只要自己離開了橋的區域,那麽就不會受到身後的怪物攻擊。
跑著跑著,他覺得四周的環境不一樣了,但是他沒時間觀察,直到他差點撞擊了一個東西。
“什麽玩意兒?”陳鬱嚇了一跳。
“這是……這是什麽東西?”正在奔跑的陳鬱突然停了下來,他知道現在危險,自己還在橋面上,但是他覺得眼前這個東西更加危險。
紅色毛發。
鋪天蓋地的紅色毛發出現在了靈魂蠟燭的照耀范圍之內。
這些毛發鋪天蓋地,鋪成了一片紅色海洋。
甚至快要沒過陳鬱的膝蓋!
而陳鬱面前差點撞擊到的東西,分明是一個紅色毛發和血肉組成的人形生物,血紅色的人形生物!
這頭比剛才黑色影子長得更不可理喻的怪物,此刻像是陷入了沉眠,更像是被橋上的黑影俘獲,因為這個人形生物的身上,此刻有著無數道黑色影子組成的鎖鏈捆著它。
這頭長滿紅毛的、像是人一樣怪異生物,就像是栽種在了永安橋面上的這厚厚的紅毛草原中,突兀怪異、充滿著邪典味道。
“難道怪物和怪物之間也有仇怨?”
後面,被陳鬱灼燒的黑色影子怪物嘶吼聲漸漸變小,這是因為它身上的藍色火焰像是要快熄滅了,外露出來的各種血肉組織逐漸染上了一層黑影,似乎要再次幻化成那種“影子形態”。
“你是不是要去火葬場?”
怪物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這次,陳鬱能聽到這黑色影子非常地痛苦。
“被燒得滋味不好受吧。”
陳鬱借著蠟燭的光芒,繞過了這個長滿紅毛的怪物,想要繼續過橋,但是跑著跑著,他居然發現燭火光芒照耀的范圍沒有變,但是“沉眠”的紅毛怪物的數量是越來越多了。
陳鬱還記得“靈魂蠟燭”這個道具的說明——借助燭火的光芒,人類的肉眼可以有效觀察到各類災厄現象。
“難道這就是怪物橫行的世界嗎?”陳鬱不敢相信這個遍地紅毛的地方是真實的,因為在燭火范圍之外,被正常路燈照耀的路面能夠看到公路上的瀝青混凝土。
燭火則照出了一個恐怖的世界。
但是陳鬱還是得跑,因為不跑的話,後面的怪物就要追上自己了。
“你要去火葬場嗎?”
後面這個黑色的恐怖怪物開始緩慢地朝著陳鬱移動,陳鬱這輩子都沒有這種體驗,現實中一頭被自己乾掉半管血的怪物在追殺自己,而自己手握武器,必須得逃離。
“慫了慫了,我得溜啊。”
陳鬱不保證能在完全自由的黑影怪物攻擊之下,還能點燃它,並且自己還不受傷害。剛才是趁虛而入,現在不是那時候了,形勢確實比人強。
“你要去火葬場嗎?”
“你要去火葬場嗎?”
“你要去火葬場嗎?”
“不回答……開始殲滅。”
身後的黑影怪物趟過紅毛的海洋,撞到了很多紅毛怪物,向著同樣在紅色毛發中奔跑的陳鬱奔來。
陳鬱則瘋一樣地往前跑,眼看就要到永安橋與對岸的分界線了。
“踏過那裡,我就能活!”
那黑影怪物似乎頗為忌憚和厭惡這藍色的靈魂蠟燭燭火,幾次準備嘗試接近陳鬱,但是都在蠟燭的光芒前縮回了暗影組成的手臂。
很快,這怪物試探到蠟燭本身的光芒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只有燭火才能傷到它,黑影怪物像是要攻擊了,影子手臂變得極長,尖端的部分變成了一張黑色的可怕手掌。
手掌的五個手指頭像是一個個胳膊,指頭的盡頭則又是一張手掌,手掌的指頭盡頭又是手掌……這些不斷延展出來的“手指”複雜詭異到了極度恐怖。
“最後一次……你要去火葬場嗎?”
指頭齊攏,幾乎要抓到陳鬱。
“誒!”
陳鬱再次一個翻滾,終於脫離了橋面的范圍。
“得救了!我得救了!”陳鬱幾乎想給自己頒發一個白金獎章,一個普通人在如此詭異的地方居然活了下來!
陳鬱想繼續往前走。
剛往前走了兩步,他就慢慢後撤、慢慢後撤、慢慢地後撤。
蠟燭的照耀范圍是5*5,也就是五平方米的范圍,這很大,大到陳鬱能夠看清楚前面的“東西”。
那是一群遊蕩的紅毛怪物。
這些怪物是“活”的。
它們不受黑影怪物的影響,沒有“沉眠”,現在正在橋面的邊緣處四處遊蕩、密密麻麻地像是攻城的喪屍群。
它們所在的地方,腳下的紅色毛發更加多了,厚厚地一層,幾乎到了大腿中部。
只不過這些東西卻不敢越黑色影子怪物佔據的這座“永安橋”一步。
陳鬱呢?陳鬱怎麽敢繼續往前走啊。
以為逃脫生天,但是卻是更深的絕望。
陳鬱的腳現在有一道很明顯的觸感,正是水泥橋與正常路面的分割線。
踩在分界線上,他一動都不敢動。
那頭強大的黑影怪物沒有向他襲來,大量的紅毛怪物則在路面這一端,也不敢接觸拿著靈魂蠟燭的陳鬱。
就像是在鋼絲上舞蹈。
陳鬱順著這個“生命線”,慢慢走到了橋邊,倚靠著橋邊的欄杆。
“今晚我可能真的要沒了。”
黑影怪物就在自己身旁,看樣子是察覺到陳鬱基本離開了橋面區域,自己沒辦法攻擊他。
那些紅色怪物雖然沒有主動接近陳鬱,但是陳鬱覺得它們隱隱有想要攻擊自己的欲望,而且陳鬱看這些紅毛怪物,長得和上世紀拍攝的最早一批奧特曼中的邪典外星人兒似的,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善茬。
“這根靈魂蠟燭還能燒不到四個小時,算上另外一根沒點著的,一共八個鍾頭。”陳鬱心情低落,看著綁在棍兒上的蚯蚓,滴了兩滴眼淚,“蚯蚓兄弟,咱倆怎麽這麽慘啊。”
“蠟燭燒完了,我如果還站在這個狹小的分界線,可能就會出事兒。”陳鬱抬頭望天,“但是左右都是末路,跳橋更不現實……我不會游泳啊,這橋也太高了。”
現在的陳鬱覺得自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
……
陳鬱已經和蚯蚓在橋面上共處了兩個小時,那根靈魂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燭淚都滴在了陳鬱的手中,冰涼冰涼的。
嗓子乾渴,但是最危險的是心靈的逐漸崩潰。
燭火光芒外,那個看似“正常”的現實世界,也路過了很多正常行駛的車輛,但是司機和乘客都沒有發現被燭火照耀的陳鬱,陳鬱在路過的車輛看來,就像是透明一樣。
“靈魂蠟燭的另一個特性:光芒中的生物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是隱形的。”陳鬱喃喃說道,這是一個職業玩家的下意識經驗總結。
一方面陳鬱吸引了黑影怪物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可能這黑影怪物察覺到那些車上的人沒有去火葬場的意願,所以並沒有騷擾那些路過的普通人、沒有去詢問那個致命的問題——“你要去火葬場嗎?”
陳鬱雙眼無神地依靠在路邊,腦海中回想的都是過去的事兒——自己和父母那記憶並不深刻的童年時光,和爺爺相依為命的少年生涯、混吃等死的大學蹉跎、以及畢業後不事勞作的庸碌……
“沒準我的日子就到這兒了,到頭來……還是沒有探尋到張雯的秘密,她身上一定有什麽隱秘沒對我說。”陳鬱給自己下了一個定義,社會廢柴就是自己沒錯了。“我這樣的人兒,實在沒啥好說的,死了也沒啥好說的。”
遠處又來了一輛車,似乎也是要從市區方向前往火葬場的。
陳鬱知道這輛車絕對不會注意到自己。
“絕對看不到我的。”話語雖然這麽說著,但是陳鬱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地朝著車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輛客車,遠光開得極亮、照得陳鬱睜不開眼,不得不用手擋住了視線。
他知道這是因為路過的車輛看不見自己,只能無意間當了瘋狂開遠光的“遠光狗”。
但是突然間,這輛車切換成了近光。
陳鬱疑惑:“怎麽回事兒?”
放下手,陳鬱還發現了一個奇異的事情——橋上的黑影怪物不見了。
“怪物去哪兒了?”
陳鬱知道,此刻自己能夠肉眼觀測到黑影怪物,但是其他路過車輛中的普通人視野中都沒有看到那黑影怪物,似乎是故意在其他人眼中隱匿了起來。
正想著,剛才那輛關了遠光燈的客車開了過來。
“啪!”
“啪!”
黑影怪物並沒有消失,原來,這怪物到了客車跟前,一條條血肉胳膊和黑影手掌像是章魚的觸須一樣,粘連在了客車的前方。
陳鬱看明白了:“這黑影怪物在阻止客車前行!”
但是陳鬱能看出來,這怪物有些力竭,使出全部手段也無法影響客車前行。
很快,這輛客車就行駛到了陳鬱的眼前,在燭光的范圍內,陳鬱盯著客車前行,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
本來是一輛普通的黃包客車,但是在燭光的影響下,照耀出了這輛車的真實面目。
滿身斑駁。
這輛車是由無數張雯家裡的那種有詭異紋路的貝殼、以及無數粘連在車身上的藤壺狀東西組成的。
當然少不了最標志性的東西,那就是這些殼類的縫隙中,全部都生長著紅毛!
“這是一輛鬼車!”陳鬱只是看一眼,頭就劇烈疼痛起來。
普通的車輛經過這座橋的時候,車本身並不會和燭光、以及燭光照耀出來的地面上的這一層厚厚紅毛交互,就像在兩個不同的平行世界中一樣。
而這輛車卻是軋著橋面上的紅色毛發一路開過來的!
“乘客是誰?!”
好奇戰勝了恐懼,陳鬱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在乘坐這輛詭異的客車!
陳鬱看到了一群工人。
一群穿著工裝的工人。
工裝有灰色的、也有黃色的。
這工裝有些眼熟,陳鬱想了很久,終於記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身工裝了!
在張雯家中和她交談的時候,張雯拿出了那個騷擾她的粉絲的照片,那個粉絲就是新郊火葬場的夜班工人,那張照片中,那個禿頂中年工人就穿著這種工裝!
“新郊火葬場的夜班工人!原來他們是這樣通過這座橋的!”
陳鬱看到黑影怪物像是用出了十成力氣,無數黑色觸手、黑色手掌卡在了車的各個角落,想要把車攔下來。
但是它做不到。
現在客車即將駛出橋面范圍。
那黑影怪物的部分觸手離開了橋面之後,像是失去了大半的力量,紛紛從車上脫落,蜷縮回了橋上的本體。
正因此,陳鬱終於看清了乘客。
司機穿著一件紅色的工裝,帶著口罩。
陳鬱覺得他一定看到了自己,一定看到了他,但是這輛車完全沒有停車的意思。
呆呆望著車窗裡的乘客,陳鬱確定裡面的其他乘客不知道自己這輛車有多詭異,因為裡面穿灰衣的人大部分在玩兒手機,只有比較年老的老工人穿著黃色的工裝,神情嚴肅。
陳鬱看到了車上有今天白天去自家超市購買閥門的精神小夥,他穿著一件灰色工裝。
“他好像叫周大琦。”陳鬱想起來了他的名字。
陳鬱眯眼,他還看到了那名騷擾張雯的禿頂工人,他穿著黃色工裝,此刻正在四處張望,眼神瞟著客車車座位的後方,看著很慌。
“後面有什麽?”陳鬱望向車後面。
陳鬱慢慢張大了嘴。
在客車車尾最後的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名穿著嶄新灰色工裝的女生,妝容精致、神情凜冽,似乎藏著無限多的心事,但是看著卻有種不一樣的堅毅。
“張雯!”陳鬱情不自禁喊道。
張雯突然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陳鬱說話了。
客車已經距離陳鬱幾米,此刻後座的車玻璃開啟,有什麽東西落在了燭光照耀出的紅毛怪物之中,沒入它們腳下的厚厚紅毛草原內。
“不像是車窗拋物留下的垃圾。”陳鬱看到了,但是他無法過去。
客車終究也開遠了,離開了燭光范圍後,客車的外表就變成了普通的車身,沒有絲毫異樣。
只有陳鬱自己知道這輛車的本體究竟是什麽東西。
客車前行,開向了遠處隱隱約約能夠看到的點點燈火。
那裡有著高高的冷卻煙囪,在夜晚依舊冒著點點白煙,還有很多幢房屋。
客車再次打開了遠光燈,燈光照耀著路面,指引著他們前往那片建築。
“那就是,新郊火葬場。”陳鬱望著張雯她們遠去的方向,內心震驚才像潮水一樣,向著他襲來。
他自己萬萬沒想到,張雯居然真的成了火葬場的夜班員工!
“對了!”陳鬱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事情,趕緊掏出手機,找到周大琦的微信,點開那個花臂紋身的頭像,陳鬱點擊了撥號鍵。
“嘶啦……嘶啦……”
像是夢魘的囈語,某種未知存在的聲音,陳鬱的話筒傳來這種古怪莫名的聲響。
語音通話失敗了。
“周大琦,你要小心火葬場!”
緊接著,陳鬱編輯了一條文字發了過去,但是文字發出去後,就變成了誰也看不懂的古怪符號,幾秒種後,周大琦居然回復了,但是他所回復的文字也是誰也看不懂。
無法聯系周大琦。
被某種邪惡影響了交流。
陳鬱再次嘗試其他人,發現自己大學死黨聊天群、鄰居王嬸的那些聊天都是正常的,還有個死黨發來了自己婆娘孩子的照片,附了一句話——“我在衝奶粉呢,大晚上你發什麽神經病,你這富二代是不是想結婚了?”
王嬸則是語音說道:“小陳,租金再寬限幾天,下個月初就給你。”
陳鬱呆了。
張雯說的“自己無法和外界正常聯系”都是真的。
自己的手機通訊正常,但是此刻周大琦陷入了和張雯一樣的境地,怕是沒有辦法和外界正常聯系了。
……
……
一個多小時後。
蠟燭一點一點燃燒著。
陳鬱看著手中的靈魂蠟燭即將燃燒殆盡。
他想了很多事情,現在才發現自己有點太蠢了些。
自己並不是被困住了,而是陷入了思維誤區。
“如果等蠟燭熄滅以後,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陳鬱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旁邊的、不敢上橋的紅色怪物沒有攻擊那些普通行駛的車輛,很可能是因為它們根本看不到彼此。
陳鬱自己是先入為主,正是因為燭火照出了這些紅色怪物,才下意識地判斷這些紅毛怪物會攻擊自己。
靈魂蠟燭像是雙刃劍一樣,一方面能夠照耀出怪物的蹤跡、能夠對它們產生殺傷,但是另一方面,也讓自己產生了誤解。
那就是紅色怪物沒有攻擊其他車輛,甚至其他車輛都碰撞不到它們,那麽自己等待蠟燭熄滅以後,豈不是那些紅毛怪物也無法感知到自己?
自己失去燭光,是不是就相當於離開了它們的世界?
陳鬱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思考是對的,他還記得任務介紹中說過“有一頭怪物。”
既然只是一頭,那麽指的自然是這個無論在不在燭光之下,都可能會出現的、橋上的黑影怪物!
而且自己燒灼黑影怪物的時候,它最開始的動作不是攻擊,而是在問詢!
陳鬱現在累了,也對深夜中的火葬場恐懼極了,聯想到那些發帖子撞鬼的人,陳鬱忽然覺得自己能夠很簡單地回家。
他往橋面的方向跨了一步。
黑影怪物襲來,黑影先是模仿了蚯蚓,幾秒之後,它突然崩裂出一張血盆大口。
“你要去……”
“我不想去火葬場。”陳鬱累了,“今天我真不想去。”
陳鬱端著燭火,提著蚯蚓,手都沒有抖。
這黑影怪物居然真的停下了。
而且並沒有說出“謊言、謊言、謊言。”
它認可了陳鬱說的話。
因為陳鬱現在所說的和自己內心的想法絕對契合,他現在確實是不想去火葬場了。
“那我走了。 ”陳鬱當然不指望這個怪物能夠回答他。
陳鬱沒有通過大橋,反而在橋上等待著靈魂蠟燭燃盡。
不一會兒,蠟燭燃燒完畢,四周照耀出的紅色毛發沉積的世界、以及橋上陷入沉眠的紅毛怪物消失不見了。
現在這座橋看起來無比正常。
陳鬱握了握拳,堅定信念,走到了張雯扔下東西的地方,這裡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3號門禁。”
“這是一張門禁卡,張雯竟然看到我了,和那個穿著紅色工裝的司機一樣。”陳鬱想道,然後按捺住內心想要前往火葬場的欲望。
現在疲累的狀態前往火葬場,就是在送死。
陳鬱返回,安全地通過了橋面。
“你要去火葬……”
“不去。”陳鬱說道。
那個怪物聽陳鬱說完,就變成了一道影子,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就是一團球形的黑氣,停滯在橋面的正中心。
陳鬱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回答了黑影想要的答案,即便是剛才陳鬱用靈魂蠟燭的燭火燒過它,看樣子它居然也不會對陳鬱進行攻擊。
剛到了橋的這邊,陳鬱就一個大馬趴趴在了地面上,親吻著大地上的瀝青公路。
他不覺得丟臉,反而翻了個身,躺在路上、氣喘籲籲。
在把木枝上的蚯蚓解下來、扔到旁邊的樹林裡前,他也親了一口和自己共患難的蚯蚓。
“我回來了。”
“咱倆都回來了。”
陳鬱握著蠕動的蚯蚓,突然覺得這種生還的滋味真的無比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