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他心裡放進了魔鬼！傑羅爾看著凱倫，嘴唇抿的緊緊地。

　　他轉而問道:“序列是什麽東西?”

　　“是一種排名，就像班裡成績最好的孩子一樣，好孩子總會排在前邊。”

　　凱倫的拳頭仍舊攥的緊緊的，“無論隸屬於哪個組織，一旦獲得資格成為正式成員，就會被分配職務。不同的人天賦不同，不該讓醫生提刀殺人，也不合適讓劊子手去烹飪晚餐，因而在作為新人時，會在尊重意願的前提下天賦分類，進而選擇不同的學習方向。”

　　“我們這屆新人其實不止17人，而是21，只是另外4個更具煉金術天分，不參加格鬥課而已。序列就是針對各自領域實力的排名，第三序列針對煉金術師，但煉金術難以對比，不同研究方向缺乏可比性，很難區分強弱，就像海鮮廚師和野味廚師比廚藝，客人鍾情才是最好。”

　　“在相同領域中，第三序列排名是十分慎重的，所以第三序列作為煉金術師參考序列，仍舊具有價值。”

　　“至於第二序列，針對直面神族的戰鬥人員。與第三序列不同，第二序列排名較為嚴謹，或許會在某些評判標準上稍有偏差，總體不會很大，所以序列排名是實力的象征，你的恩人白羅先生位於第二序列24位，卡拉米的父親貝拉米·泰格位於14位，正常來說白羅先生很難戰勝貝拉米。”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序列中有些怪人，多為光明會成員，他們不追求排名，缺乏榮耀的戰績，也無意跟任何人比試，整日尋歡作樂，沉迷酒色，排名很低，但他們確有可能實力驚人。”

　　“聯盟樂於見到戰鬥員們提升排名，大多數戰鬥員們也樂於提升，既是榮耀，也將獲得更好的待遇。排名間的爭奪，是少數不受條例約束的同類爭鬥，這也直接導致第二序列具有權威。煉金術師各執一詞，難以評判，但戰鬥員出來打一架，輸贏大家都看得見。”

　　“至於第四第五序列，沒有關注的必要。一個代表搜查官針對特定情報的收集能力，注意是特定情報，爛大街的八卦不算情報，搜查官的任務是帶回任務情報而非哪個女人偷了漢子。另一個代表醫者水平高低。”

　　傑羅爾表示理解，追問道:“第一序列是什麽?”

　　“第一序列參考第二序列，同屬戰鬥員，但排名並不嚴謹，聯盟不願意讓這一序列互相動手。”

　　“為什麽要單獨區分出來，不能並入第二序列?”

　　“一方面為了保持第二序列的嚴謹性，另一方面嘛，”凱倫頓了頓，喝了口紅茶繼續說道:“他們有必要跟第二序列加以區分，因為他們實力遠遠高於第二序列。”

　　“半神總數大概8000，戰鬥人員佔5000以上，剩下的才佔據各個領域，當然絕大部分半神同時擁有多重身份，比如煉金術師，過人的天賦和動手能力使他們幾乎可以成為任何行業的翹楚，事實上醫療部的家夥一半以上都是煉金研究所的人，而且是主力醫師，他們也同時擁有多個序列排名。”

　　“第二序列排布超過5000人，第一序列卻不足20，目前包括光明會4位議員長，西加聖殿3位聖殿騎士，黎明之劍3位大主教，歐拉家族會2兩位族老，以及禁忌的4位高級執行官，共16人。”

　　“聽起來身份高貴。”傑羅爾沉吟片刻。

　　凱倫正色道:“的確如此，實力帶來了權利，他們在各自組織中影響力驚人，歐拉家族會的一位族老，

今年才剛滿30，他資歷淺薄、功勳寥寥，但當選族老全票通過，已擁有三位歐拉姓氏的女子作為妻子。”　　“三位?”傑羅爾詫異道:“半神不是一夫一妻製?你們不遵循世俗的婚法?”

　　“聯盟鼓勵生育，但受性別比例影響，我們也女少男多。概率學表明兩位半神結合其後代67%仍為半神，遠大於其他組合，為了緩解撫養壓力、促進生育，聯盟出台了大額生育補貼跟長期休假，並嚴格限制一夫一妻，甚至製作了特殊的婚證，但收效甚微。”

　　提及此處，凱倫也是滿臉無奈:“你要明白，律法皆有隙可乘，首先那位族老迎娶的歐拉只有一位身懷神血，其余兩位是凡人。其次人家以凡人身份與歐拉半神領取了人類結婚證，並作為半神領取了聯盟婚證，這點律法無可挑剔。”

　　“至於那兩位凡人歐拉，人家並未與其成婚，雖說婚禮是三位新娘出席，但儀式只是習俗，不具備法律效力，人家就是住在一起，就是同一天結婚，但不領證。孕育的後代以半神妻子的名義冠以凡人身份，歐拉家族則解決聯盟內部問題，這樣他就堂而皇之坐擁多位美人。”

　　傑羅爾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這算不算法外狂徒。

　　“兩廂情願是無法約束的，何況還具有第一序列的力量。”

　　傑羅爾點點頭。

　　“對了，”凱倫打開一個網頁，輸入了一串字符，畫面忽然變得漆黑，變成了最原始的代碼界面。緊接著凱倫招手示意傑羅爾過來，“這是半神論壇:諸神的黃昏！”

　　傑羅爾深黑的瞳孔映出了深黑的界面，最上方標題寫著他不認識的字，標題下方的語言他能看懂部分。

　　凱倫選中翻譯了一下，標題的譯文是‘諸神的黃昏’，下方也轉變為通用文字。

　　“那是什麽字?”他問。

　　傑羅爾曾學習克羅地文、亞夏文及羅浩斯語，作為奧貝戈裡亞人，他精通本土語種跟文字。拋開通用文字和他的所學，世界上已沒有主流文字了。

　　但這種字他沒見過，能在版面中認識的部分也刻意用的亞夏文。

　　“古老的、記載煉金術的文字。神們曾使用這種文字，我們用它來表明身份。”凱倫一邊解釋，一邊打開另一個界面，“這是今年的新人，有人做了統計，歐拉新族員跟黎明的淺信徒，整體水平最高，光明會新會員、西加聖殿學徒，以及我們21位學員，良莠不齊卻有幾位高天賦者，所有人中各項指標最高、同時也是最強的，是這個人。”

　　鼠標指向一個名字，海蒂·克裡斯蒂。

　　是個女孩。

　　“光明會的海蒂，天賦勝過卡拉米，極具格鬥天分，對煉金術也悟性很高。卡拉米想在同儕中奪取名望，這女孩是個坎。我們的泰格要悲傷了，”凱倫又打開一個網頁，指著屏幕上的名字說道:“看這個！”

　　海蒂·克裡斯蒂！

　　同樣的名字，不過標題改為了‘第二序列’。

　　“她已經有了排名?”傑羅爾很驚訝。

　　“海蒂進入光明會才一周，已經擊敗了一位會員，破格成為正式會員，暫時排名4621位。”凱倫盯著屏幕說道:“她的老師功不可沒，這女孩複蘇很早，對格鬥技巧掌握的十分扎實，在課程上打掉了她老師的劍。哈！卡拉米輸了，失去了階段性勝利的機會，這姑娘跟納爾一樣，走在了前頭。”

　　果然，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天才，數量稀少的半神也是。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查到每個人資料的，”傑羅爾偏著頭問，“都是從這裡麽?”

　　“不全是，”凱倫解釋道:“論壇信息隻關乎本人，不涉及背景，且只有真正的聯盟成員才有資格訪問，學員可來不了！我的資料來自於更高的權限。”

　　“有多高?”

　　“拚爹來的。”凱倫毫不吝嗇解答傑羅爾的疑惑，“我父親權限很高，我借用他的身份，能夠訪問一些隱秘檔案跟卷宗。資料多來自於那裡！”

　　“這麽說，卡拉米也掌握了很多?”

　　“不，他跟你們一樣一無所知。”

　　“他父親是第二序列14位。”

　　“不錯，但他同樣沒有資格訪問檔案，請相信你的朋友，以及你朋友的父親。”凱倫難得露出得意的表情，“在背景方面，你的朋友凱倫·威爾遜不遜色別人，而我還要感謝你，杜克先生委托的酬勞就在這件事情上，他為我們提供了便利。”

　　...............

　　傑羅爾找到煉金研究所時，已經是夜裡八點鍾。

　　身體的不適使他抗拒外出，而對煉金術師神秘古怪的印象，令他對這個擁有超高天賦的群體好感平平。

　　他不想學習煉金術，盡管凱倫直言這或許是他能學習的、唯一真正有用的東西，前提是他真的具備天賦。

　　凱倫是如此解釋的:煉金術是一門將理論運用於實踐的神秘學，天分已將你拒之門外，但你仍能夠學習知識。

　　傑羅爾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理論派，煉金術需要知識，而知識只需要腦子，不需要血脈。卡拉米能輕易打敗100個凡人，卻不敢說在智力上勝過任何一個。

　　而實際情況是，傑羅爾敢肯定他一個也贏不了，卡拉米的腦子裡裝著漿糊，他的憤怒震人心魄，卻蠢得連形式也看不清。

　　傑羅爾深吸口氣，乘著電梯來到地下。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油脂、青草氣、動物肝髒和燒焦羽毛氣味的奇怪的味道撲向了他。

　　傑羅爾捏住鼻子，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

　　電梯外是一條長長的昏暗拱形走廊，地面和牆壁被深黑色石磚壘成，牆壁左右掛著兩排木質吊燈，同側吊燈兩兩之間隔著塗抹漆黑顏料的柚木門。

　　電梯門旁邊坐著一位墨綠長袍的青年，頭髮散亂而柔軟，正雙腳翹在桌面上看報，不時端起茶杯抿一口咖啡。

　　青年瞥了一眼傑羅爾，沒有放下腳的意思。

　　“我是煉金學徒，來找所長報道。”傑羅爾主動開口介紹自己。

　　青年又抿了口咖啡，“我知道，今天研究所我值夜班，所長有交代。傑羅爾·艾爾頓，普通人，對吧?”

　　傑羅爾點點頭。

　　青年露出冷漠的表情，淡淡地說道:“歡迎！”

　　傑羅爾一時間不知怎麽搭話。

　　靜默了一會，他問道:“我該做什麽?”

　　“27號門，進去，完成那位先生交代的一切。”

　　青年說完繼續看報，昏黃的吊燈瓜掛在他正上方。

　　走廊昏沉的有些壓抑，傑羅爾一個個看過左右門牌，數著上面早已不再使用的古老計數符號，停在廊道最後一扇柚木門前。

　　兩個交叉符號，一個尖底半開口符文，以及兩道豎紋。

　　交叉代表10，尖底符文代表5，豎紋代表1，總共27。

　　傑羅爾屈指敲門，柚木門上的顏料竟然沒有凝固，粘稠的沾到了手上。

　　門內傳來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傑羅爾推開門走進去，屋內暗的幾乎看不見東西，沒有丁點光亮，借著走廊的吊燈光能隱隱看出一個背對門口的影子。

　　“請稍等。”影子移動到牆壁旁，啪的打開了房燈，房內頓時明亮起來。

　　傑羅爾這才意識到這裡竟通了電。

　　“你好，我是你的煉金術老師，布蘭登·萊林斯特。”布蘭登露出微笑，發色深黑瞳色淺綠，耳釘搖曳的閃光刺了傑羅爾的眼睛。

　　他打了單側耳釘，傑羅爾仔細觀察著布蘭登，這是英俊到妖異的男人，嘴唇極薄，牙齒白到森然，面部線條接近女性的柔和，脖子上凸起了喉頭。他穿著正式的晚禮服，卻一手插兜，一手端著一本打開的筆記，毫無禮節，高瘦的身型站姿隨意，卻顯得氣度優雅。

　　傑羅爾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男人。

　　“我不是女人，”布蘭登·萊林斯特笑著說道:“我從未收過學生，你可以直接稱呼我布蘭登，或者布蘭登老師。”

　　傑羅爾點點頭，坦誠說道:“我是普通人。”

　　“當然，昆特為我準備了信。”布蘭登說道:“人或半神，對我沒有區別，我無法培養出具備超越我煉金能力的學生，能做的只有盡力教導。”

　　布蘭登走到寬木桌前拉開椅子，卻直接坐到桌子上，將筆記本中的羽毛筆插進墨水瓶，然後合上筆記本放進抽屜，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抽出一本封面紅褐的書。

　　他將書規整地放在桌面上，正對椅子，示意傑羅爾坐到椅子上，緊接著又在桌上鋪開一張羊皮紙，拿出一根白蠟燭按在羊皮紙上。

　　傑羅爾坐下後才看到羊皮紙上有特殊花紋，是一個圓形齒輪樣的、中間繪有多個重疊芒星，並在間隙中寫滿了扭曲符號的圖案。

　　蠟燭粘在圖案正中央，布蘭登打了個響指，蠟燭開始燃燒，冒出綠油油的光。

　　傑羅爾艱難的吞咽了下喉頭，綠光照的他臉色慘淡、眼窩深陷，像浮動的鬼魂。

　　“能否念書給我聽?”布蘭登笑著問，隨手拿起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勾勒出一個嶄新符號。

　　那是一雙死死盯住前方的眼，仿佛能探入內心，抓走人的靈魂。

　　傑羅爾看向他，“你在做什麽?”

　　那雙眼睛讓他感到不安。

　　“小小的測試，請相信我。”布蘭登妖異俊美，笑容成了靈魂的清泉，帶給傑羅爾力量。

　　傑羅爾捧起紅褐書本，入手觸感冷硬，冰冷似鐵，是某種金屬。

　　“從哪裡開始讀?”他問。

　　“請隨意翻讀，讓命運來決定是哪一頁。”布蘭登笑容不變。

　　傑羅爾用手指摩挲紙頁，隨便選了一處準備翻開，手指卻被鋒利的紙片劃破了。

　　書本的紙頁又薄又硬，指尖的創口立刻流出血來，滴在桌子上。傑羅爾趕忙起身道歉，布蘭登搖搖頭，表示不用在意，請繼續。

　　傑羅爾又捧起書，用指甲切開一頁，眼睛裡湧進繚亂的文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這是記載煉金的文字，他剛在凱倫的電腦裡看到過。

　　布蘭登附身過來，說道:“你不認識古弗蘭文。”

　　“是的。”

　　“你得學習，在精通之前，我會為你準備譯本。”布蘭登突然說道，“你困麽?”

　　“啊?”傑羅爾怔了一瞬，忽然眼睛酸澀，身體的疲憊將他的意識抽離了。

　　恍惚中他看到身邊閃爍虛幻的影，無色通明，圍繞一團碧綠滲人的火焰起舞。

　　他用盡力量左右張望，身體仍坐在椅子上，屋內景色卻消失殆盡。黃蒙蒙的色澤佔據了視野，腳下是一團黑漆漆的、看不出具體形狀的粗大線條，遠方巨大的黑弧環繞自己，也環繞了起舞的影。

　　疲憊再度襲來，眼皮的重量擊垮了意識。傑羅爾閉上眼睛，準備進入酣眠，腳下卻突然睜開一雙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眨了眨，又默默閉上。

　　意識模糊了，知覺變得輕飄飄的，思維僵硬麻木，傑羅爾失去了思考能力，最後只能感覺到腦海隱隱抽痛。

　　再然後，他進入沉眠。

　　布蘭登拿過書本，饒有興致地開始閱讀。等他合上書，收拾掉羊皮紙和蠟燭，從抽屜拿出了信紙開始書寫。

　　尊敬的昆特先生:

　　命運跟你我開起了玩笑，我看到雪花飛揚、大地塌陷、海面凝成冰冠，卻讀不出命運的啟示。

　　信文是如此簡短，布蘭登很快將信紙塞進信封，出門找到了那個翹腳讀報的青年，將信封放到桌子上，“交給昆特。”

　　青年趕忙起身，鄭重說道:“昆特先生希望能見您一面。”

　　“我跟理念不合的老家夥沒話可聊。”布蘭登轉身離開，卻腳步一頓，“請把我的學生送回居所。”

　　“遵從您的意願，萊林斯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