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烈日曝曬下的德卡荒原開始蘇醒,凍土層開始消融,在低窪之處形成一汪汪淺灘,暗布四處的沼澤靜靜地等待著獵物。
在德卡荒原上,生存規則都是公平的,誰都可以是捕獵者,同時誰也可以成為獵物,沒有一成不變的狩獵者,也沒有永遠的獵物。
函陀輕聲輕步的拿起棍子,他在手裡掂了掂,這根手腕粗的棍子足以支撐他的重量。
小時候讀過《德卡地理志》,書中有提到過如何在這片廣袤純粹的荒原上短暫生存。
這本書是在塔中藏書層的一個角落裡找到的,小時候他最喜歡藏在哪裡,只要有時間他就悄悄溜下來躲起來,閱讀各種書籍。
任憑阿媽到處找他,既有捉迷藏的樂趣,又可以心無旁騖的讀書,現實世界總是那麽單調,遠遠比不上書中千奇百怪的世界。
他脫掉靴子,光腳能更準確的感受到它的呼吸,避開有裂縫塌陷的地方,即使那個地方是乾燥的或者鋪滿岩粒。
仔細觀察氣泡冒出水面的方式和聲音的強弱,本來還需要腰間橫綁一根大約身長兩倍到三倍左右的棍子,眼下無處可尋,只能靠這一根了。
落腳點至關重要,有可能一腳踩下去人就被吸進去了,低窪之處邊緣交匯凸起的地方是硬地層的概率最大,需要先用棍子使勁的捅幾下。
跳躍過去,落地之前還需要立馬把棍子橫在胸口,萬一被吸進去了,棍子可以延緩下陷的速度,同時也有個支撐點逃脫。
想起這些,函陀心裡有點小確幸,回頭看了一下熟睡的老人,嘴裡嘀咕著,“這阿爺的睡眠真好。”便開始準備行動起來。
老者眯著眼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娃犢子心裡藏著事。觀察著函陀出發前的這些準備工作,笑了一下繼續裝睡,生存技巧還不賴,不用白費那個心思。
函陀氣喘籲籲的跳躍著,動起來才能讓他感覺到呼吸,感覺到心跳,感覺到身體的力量,感覺到血液的奔騰,也能感覺到陽光的熱度。
藏青色的雲朵彌漫在地平線上,函陀知道這個時候溫度會急速下降,土地會重新連接變得堅硬。
那些被沼澤、流沙吞噬的生命會在夜晚完成華麗的轉變,迅速變硬的地層膨脹時會擠碎凍僵的生命體,讓它們徹徹底底的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不管是曾經多麽傲慢、多麽華麗、多麽低賤的生命。
回去的路簡單多了,可以隨意行走。
夜幕降臨,老者在火堆旁取暖,也不問他去哪裡了。
函陀從肩上卸下兩條野驢腿。
“今天運氣真好,我們又有大餐可吃了。”他甩著驢腿笑嘻嘻的說道,“睡醒出去溜達了一圈,活動了一下筋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這隻奉獻自己的家夥,只有這兩條腿露在外面,我用棍子拍了幾下就斷了。
我還帶了兩個冰球過來,塞到皮袋子裡面,等一下放在火堆旁邊,夠我們喝了。喝不完的睡覺的時候放在腋下,也不會凍住。”
老人看他有模有樣的說道,笑著答道:“跟著你就有好口福。”說完接過其中一條腿帶皮烤了起來,另一條留給明天。
油漬滴在火堆裡,火苗劈啪舔的更高。
突然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函陀看向老人。
老人立馬趴下,耳朵貼著地面,“不好,快躲起來。”
兩人迅速起身,函陀還想帶走野驢腿,老人拉起他跑向岩壁下,急吼道:“都什麽時候了,
還管吃的,快跑。” “該不會是雪氈子吧?”
“只是雪氈子那還好,萬一是金戰士或者墨者,那我們麻煩了。”
雪氈子是雪境主要的交通工具和食物來源,它全身長著厚厚的空心毛發,毛色會隨著外界溫度而變化。當高溫時毛色是白色,可以更好地散熱,當低溫時毛色會變黑,可以更好地吸熱。
現在全境最強壯的雪氈子都會被入選為金戰士,人族金戰士和雪氈子金戰士組建的戰隊可以日行千裡,不畏嚴寒酷熱。
他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橫掃全境,無人能阻擋其攻勢。
雪氈子和雪民的體型強壯得益於雪草蟲。它是一種能夠增強體力的神草,白天以蟲的形態存在,夜晚以草的形態存在。
雪氈子對雪草蟲散發出的氣味更為敏感,這能保證它們吃到更多。
當然雪草蟲對人族也有大補,但是不宜過多。適量可以增強體力腦力,由於熱性太強,如果過量膚色會變成紅色,全身毛發被內燒脫落,體型反而會變得更骨乾、更耐寒。
兩人躲在岩壁下,暗自祈禱著。
震感越來越強,岩壁上風蝕松垮的石塊悉數掉落下來,兩人緊貼著內凹的岩壁,雙手抱頭,好在落下來的都是些小石塊。
“德卡女神的力量,我阿爺小時候跟我講過,他小時候這裡還是巍峨起伏、連綿不斷的高山。這才過了幾百年,現在就成這樣子了。”
函陀聆聽著,腦海中回憶著《德卡地理志》中的相關描述,他記得書中還有一幅手繪圖,跟老人說的一個味兒。
突然一隻隻龐大的黑影從岩壁上飛躍而過,漸漸連成了黑壓壓的一片,咆哮聲震耳欲聾,帶起的泥土拋灑而下。
突然函陀想到了什麽,拿出腰間的鐵鉤子,解下皮袍衣的腰帶,他讓老人也解下來,然後一端綁在鐵鉤子上,另一端準備綁在手臂上。
“要綁在腰間,這樣不會脫臼。”老人急忙喊道。
函陀點頭會意,綁在了腰間。
“準備好了嗎,我來扔。”
“好了,哈哈,我覺得我們這次要飛了。”
“少廢話,準備好。”老人專注的盯著上方。
當黑壓壓的一片逐漸變得稀疏時,老人拋了出去。緊接著,他們真的飛起來了。
鐵鉤子在雪氈子厚厚的長毛裡抓的很牢固,他們落到了雪氈子的背上,雙手緊緊抓住長毛。
函陀空出一隻手將一縷長毛系在老人的腰帶上,足足系了四個,然後取下鉤子重新幫他綁好腰帶。
老人也照做,只不過他用的是雙手。
“看吧,不虧待你,我給你系六個,真要掉下去,那也是我先掉下去。”
“哈哈,我們這次命大,要是你還在睡覺,我還在路上走,我們早就被踩成肉餅了。說不定,雪哈拉可以報餐一頓。”
雪哈拉是擅長團隊作戰的群居動物,它們體型瘦小、迅猛敏捷,無論是在雪地裡還是岩石地,它們一旦發現獵物,就會閃電式的攻擊。
就連雪氈子,也難以逃脫。它們通常七八隻一起圍攻,四隻攻擊四條腿,兩三隻撕咬喉嚨和眼睛,另外一隻攻擊肛門,鑽入體內撕咬內髒。
“那感覺很不好啊。”
“現在不用擔心這些,要想想接下來我們打算去哪裡?”函陀瞪著眼睛問道。
“你自己看著辦,我無所謂,天下之大,哪兒都可以是我的家。”說罷雙手枕頭看起星星來。
函陀也躺了下來,看著繁星閃耀的夜空。這感覺就像是躺在棉花堆裡,怪不得雪民這麽喜歡雪氈子,這後背真的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