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函陀隱隱約約的聽到少女的嬉笑聲,像清脆的音鈴聲,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突然一個大舌頭舔了過來,粘稠的口水糊滿了臉,他驚嚇著一翻而起,踉踉蹌蹌的摔倒在地上。
一陣陣嬉笑聲再次傳來,他愣在原地望著眼前的巨獸,齊腰高,圓嘟嘟的頭,看起來很可愛。
“來,阿毛,你嚇到他了。”
函陀聞聲望去,只見一位身姿婀娜、俏臉俊鼻的女子伸出纖細的手臂召喚著它。
它俏皮的扭動著毛茸茸的肥胖身軀緩緩的走了過去。
“這是雪貓,我的保護神,你不用害怕它,它不傷害人,很溫柔的。”
“有你溫柔嗎?”函陀無賴的嬉笑道。
少女莞爾一笑,“你真有趣,早知道昨晚就不應該救你,讓你們被雪氈子帶到那措冰川女神哪裡,整個冬季困住你們,看你還能調戲我們卓女不。”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我唐突失禮了,請卓女見諒。”
函陀彎腰將右手放在左胸上,這是雪境最真誠的行禮方式。
“阿拉卓女,你就別逗他了,他只是頑皮了一下,我們該回去了。”
另一位身姿稍顯壯碩、全身充滿力量感的卓女遠遠說道。
“那他們怎麽辦?”她輕柔的望著函陀。
老人在離函陀不遠處還在呼呼大睡,旁邊四五隻雪貓寶寶依偎在身邊,懶洋洋的用舌頭舔著它們雪白的毛發,還時不時舔舔他。
“帶他們回去吧,暴風女神馬上就來了。”
函陀再次對著阿拉卓女和其他卓女深深行禮,跑過去想叫醒老人。發現他早就醒了,臉上堆滿了微笑,正撫摸著雪貓。
“哈哈,怎麽了,她們是不是很美?”老人低聲說道。
“我以為我見到了德卡女神。”
“我們雪境到處都是女神。”老人回答道。
他們一起動身,此時金黃色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夏格爾草原,遠處綠油油的低矮山丘像是海面上的波浪鋪向天邊,夾帶著金絲帶狀的河流,遍地都有小碎花。幾百隻雪氈子散落在四處,悠閑的甩著尾巴。
函陀停下來望著它們,比起昨晚,現在的它們如此溫順,還時不時抬起頭望向這邊,發出一聲悠長的嚎叫聲。
“它們在跟你打招呼。”耳邊傳來阿拉卓女的聲音。
函陀循聲回頭,只見精致的臉龐中鑲嵌著一雙清澈如初的眼眸,一條條夾帶著彩帶的小辮子垂在肩上,身著彩色的軟毛袍衣,腳踩著繡花的長筒靴子。
“它們真的能懂我們說的話嗎?”
“在雪境,所有生物都是有靈性的,如果你懂它們,它們也會懂你。”
函陀深深的點了點頭,回望著雪氈子,“它們落單了,還能趕得上大隊伍嗎?”
“德卡女神會指引它們的,它們都是德卡女神的使者。”
一種神聖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函陀半跪著伸開雙臂,匍匐在地上,感受著眼前的這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他仿佛能感覺到鮮草在雪氈子腸胃中蠕動,那淡淡的青草香隨著呼吸飄入鼻腔......
眾人都停下來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廣袤的天地中,仿佛眼中這位衣袍襤褸的乞丐青年是世界的中心,打滾、追鬧戲玩的雪貓也溫順的望著這一切。
函陀如夢初醒,起身行禮說道:“不好意思,耽誤大家行程了,我們繼續吧。”
阿拉卓女點了點頭,
大家又動起來。雪貓一如既往的嬉鬧起來,還時不時低頭蹭蹭行人,有一隻雪貓寶寶想要舔一位卓女,這位卓女笑著用手去堵它的嘴,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伏在肩上的雪貓寶寶舔著老人的臉,他倒是很樂乎。
深秋清晨不寒不冷,穿過茫茫草原,翻過一座又一座天邊的山丘。
中午時分,騎著雪貓走在最前面的兩位卓女剛翻過一處山丘便驚呼起來,從貓背上跳下來,激動萬分的在原地跳躍著,呼喚後面的人。
其他卓女也跑向山頂,函陀跟了起來。
當他的雙眼剛越過山頂,被眼前的這一切再次震撼到。
遠處一座不同尋常的山丘高高凸起,中午的日光落在上面,閃耀著流光溢彩的光芒,山頂一顆巨樹隨風搖擺著枝條,像是一位在綠地毯上翩翩起舞的舞者。
難道是夏格爾草原的中心嗎?
“夏格爾女神。”阿拉卓女滿含熱淚的說道。“那棵樹是夏格爾女神在人間的使者,上千年來,不畏風雪、不畏寒冬、不畏電閃雷鳴,它都守護者這片生命之地,從未放棄過。”
“它很慷慨的,每當冬季來臨,夏格爾女神要換妝容,白色的積雪會鋪滿整個草原,但是它也不會忘記這裡的生命,那就是通過她的使者—這棵樹來哺育其他生命。”
“這棵樹一年四季常青繁茂,覓食的生命就會去尋求它的幫助,它會慷慨無私的對待所有生命。”
函陀眼前模糊起來,太陽變出了好幾輪,夏格爾女神使者的身影模糊起來,他含著淚水,靜靜地望著這偉大的這一切。
“我能去拜訪一下她嗎?”
“當然可以啊, 任何生命都可以。”阿拉卓女巧笑道。
老人竟然跑得比他還快,矯健的步伐在身後綠波蕩漾的草地上流下一串串靈動的綠腳印。
越靠近夏格爾女神,函陀的心越跳動。他懷著虔誠的心奔向夏格爾女神,他知道在雪境女神使者等同於女神。
微風吹過,給生機勃勃的夏格爾增添了一抹抹動感,女神舞動的枝條揉碎了陽光。
生命原來是如此簡單、純真、美好,這世間真的有女神存在。
華麗的生命、貧賤的生命,無論是什麽樣的生命,此時此刻在夏格爾面前都是無差別的、值得被反哺的。
只見卓女們拿出系在腰間的水袋,折斷較粗的枝條,裡面的汁水如涓涓細流,流進了水袋裡,等水袋裝滿,把較細的一段枝條塞到斷口處。
函陀看到這一幕,頓時口渴難耐,一摸腰間空無一物,才想起昨晚為了逃命沒來得及拿雪哈拉皮水帶。
他用求助的目光尋找老人。
老人直接躺在枝條下仰頭喝的正歡。
函陀無奈的笑了笑,也折斷了一隻仰頭喝了起來。甘甜的汁水潤透了全身,等他喝足,感覺肚子也飽了,原來這汁水能解渴充饑。
他右手抱胸、雙膝下跪,虔誠的拜了幾拜,旁邊的卓女又偷笑起來。
“夏格爾不需要生命來祭拜它,當然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對它。”
阿拉卓女摸著粗壯的樹乾,仰望著參天大樹,淡淡的說道。
她同其他卓女親吻著樹乾,也有卓女捧起枝條放在額頭上默默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