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來到雪塔西門時,其他人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益西在眾人的目光中,從他的胸口拿出一個破皮袋子,一意味深長的送到了他的雙中。
函陀雙手接過,放進袍衣內側的口袋裡,廚房裡的雪民也給他準備了肉干,簡單告別之後,便騎上了一頭雪氈子,飛奔離去。
看著黎明中他若隱若現的背影,益西心裡默默祈禱著。
當他回頭準備進入雪塔,之前在他旁邊的墨陀早已不見,特殊時期,他也關注著墨者的一舉一動。
身處他們的監控中,函陀又是非太分明,還需要更多的歷練,他能抵得過明刀快拳,但是對這些陰詭之術毫無招架之力。
現在他明顯感到,墨者又在搞事,縱橫捭闔之術,這不是用在東境三地那邊的嘛,現在又轉移到了東境內部。
他在氣憤中有點想笑,果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墨者在人族間的歧視,並非是憑空而來的。
飛奔中的函陀感覺想了一件事,他左思右想,看著眼前一掠而過的石屋、雪氈子,“對了,忘了問益西書信的事,這個破腦袋,真的是。”
他也有點懷疑墨者,一整天神出鬼沒的,是不是他們搞得鬼,想離間他跟益西,他笑了起來,慢慢的撐開雙臂,站了起來,腳下雪氈子繼續飛奔著。
“兄弟,我們直接去最遠的地方,這周邊的雪民基本都來過了,回來的時候我們再走慢一點。”
說完捋了一下鬃毛,驅使著雪氈子再跑快一些。
益西這幾天一有時間就盯著雪眼,上滿清晰的顯示著函陀的蹤跡。
“哎呀,他為什麽一直向南去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想從那邊開始吧。”他回頭笑著走了出來。
半個多月後,函陀來到了穿過德卡荒原,來到了夏格爾草原,他本想看到水草豐美、飄揚著金色絲帶的綠地毯,然而眼前的一切讓他大失所望。
東境的大量流民在這裡棲息,他們竟然開墾種植,一片片褐色的疏松土質裸露著,夏格爾河流變得渾濁不堪,散發著惡臭,河面上漂浮著異物......
函陀看著星羅棋布的定居點,憤怒和惋惜交錯而生,他騎著雪氈子走了過去,衣衫襤褸的東境娃犢子跟在他後面,好奇的張望著,他拿出肉干,準備分給他們。
娃犢子看見吃的,便蜂擁了過來,直接從手中奪走了,“不要搶,大家都有,大家都有。”
可是他們哪有時間來理他,年長的踢打著年小的,哭聲、喊叫聲連成一片。
函陀跳了下去,擠進人群中,費盡力氣,拿到皮袋子,然後讓他們站好,一個一個來。
顯然娃犢子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又蜂擁了過來。
函陀急退著,調到雪氈子背上,站了起來,這才控制了局面。
看著高大的雪氈子,他們沒有貼過來,函陀拿出肉干,讓他們一個個來拿。
帳篷裡的大人聽到吵鬧聲,也走了過來。
此時函陀剛分完肉干,看著後面湧來的娃犢子,他也無能為力,他騎著雪氈子向前走去。
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個會說雪語,“你從哪裡來啊,遠方的朋友。”
函陀看著面黃肌瘦的他們,“我從雪塔來,你們打算常駐這裡嗎?”,他指了指眼前正在荒漠化的草原。
“唉,世道艱難啊,大家都想活下去,能有什麽辦法呢?這裡至少還有吃的,也有水喝,
沒有戰亂。” “但是你們這樣做,夏格爾女神會發怒的。”
“我想女神不會因為我們的生命而天降暴怒的。”他說的如此理直氣壯,毫無懺悔之心,還對身旁的人嬉笑著說著什麽。
圍觀的人更加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有一個痞裡痞氣的人站了出來,迷迷糊糊的對著他說著什麽。
函陀望了望那個人,希望他翻譯一下。
“他說你要不要為了生命貢獻一下這頭牛的生命,你們雪境人......”他有意識的停了下來。
“沒關系,你繼續。”
“他說你們雪境天天崇拜女神,崇拜各種生命,我也是生命,我還是生命之王呢,快來崇拜我。”
函陀一聽,怒火中燒,這些人只顧著自己的生命,枉顧其他生命,總以為自己是萬物之王,看過此言還真不假。
他對他們的可憐頓時銳減一半,“我即將成為雪塔之子,我會盡可能照顧你們的,請你們不要再繼續破壞夏格爾草原。”
“我可以把雪氈子留給你們,用它的生命供養你們的生命,但是你們要有虔誠之心,敬畏萬物之心。”
他們聽著那個人翻譯著,剛剛站出來的那個人不屑的吐了一口痰,對著人群大喊著什麽。
帳篷中突然鑽出來一些披著雪哈拉皮、拿著殘破刀劍的人,他們把他圍了起來。
函陀看著有點顫抖的翻譯著,“他們要幹什麽?”
“他們......他們想把你抓住,送去東境領賞。”
“什麽?”這下函陀徹底燃燒了,雪境這麽慷慨的接納你們,你們竟然如此忘恩負義,他感覺肩膀疼痛難忍。
他恨不得拿出藏在牛背上的雪刀, 砍了這些無恥小人。
這次旁邊啃著肉干的娃犢子跑了過來,她手裡滿是泥巴,啃著肉干,抱住了那個人。
函陀知道他是她的阿爸,看著他們,拍打著雪氈子,讓它繼續向前。
那個人堵在了前面,娃犢子抱住了他的腿,哭著讓他幹什麽。
此人一腳踢開了她,大罵著什麽。她倒在了泥濘中,大哭著,周邊的人冷漠的看著。
函陀又急又氣,怎麽會有如此冷漠之人,他拿起雪刀,跳了下去,抱起她,把她放到了雪氈子背上。
那個人奪過身邊之人的殘劍,朝他砍了過來,函陀輕輕一腳,便踢掉了他手中的劍,看他痛苦地握著手腕慘叫著。
“只是皮毛之上。”說完跳上雪氈子,丟給他們一袋肉干,見右側有縫隙,便衝了過去。
守在那裡的人見雪氈子衝了過來,急忙丟棄刀劍,跑到了一邊。
函陀衝出來後,他讓娃犢子抓緊毛發,飛奔起來,他想盡快逃離這片汙穢之地。
跑了一段,他比劃著要不要把她送回去,小女孩滿含淚水,緊閉嘴巴,使勁的搖著頭。
“那好吧,那我按照雪民的方式,尊重你的選擇,帶你走,你可以隨時自己做決定哦。”
說完輕柔的擦掉她的眼淚,放在牛背上,繼續向南奔去。
之後他碰見流民的定居點,遠遠的觀望著,繞道而行。“在雪境,還從來沒有這樣過,魅陀真的是對的。”
娃犢子好奇的看著他,他又給了她一把肉干,還讓她喝了一點點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