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他的衣衫疊好放在櫃子上，我抬頭看向窗外——

　　陽光真好啊，是活著才能感受的溫暖。

　　生死離別都經歷過了，如今因為珠兒，我們一拍兩散。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就這樣吧，往後的一切，我一個人面對。

　　“一個人嗎?”他的聲音響在我腦海裡，我一驚，忽而又被人從身後緊摟入懷，“不會想我?”陰寒的手臂穿過衣裙環在腰上，耳邊放肆的吻順頸而下:“丁靈……”他叫我，聲如清晨的迷霧，“三三……”

　　我被他嚇得跳腳，推開他躲到床邊:“無常！”我攥緊拳頭，指著眉心，對他吼道:“我以帝君大人禦鬼焰為印，命你回……”

　　他抓住我手腕吻上我的唇，不由分說。

　　我別開臉:“我警告你，魂禁在，你躲我遠些。”

　　“丁靈，濯池可洗去所有仙魂。”他聲音嚴肅，不容辯駁。

　　我頓住了，等他說後面的話，珠兒的帳他終是要和我算清。

　　“我的妻，不見了。”他的氣息落在我耳邊，下巴摩挲著我的肩膀，“你打算如何賠給我。”

　　如何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略帶嘲笑地問:“你想我怎麽賠給你?”我仰頭咽下淚水:“珠兒珠兒珠兒，你問過丁靈願不願意嗎?她願意承載那一縷亡魂嗎?她願意被別人拿來當代替品嗎?她願意像妻子一樣被別人的丈夫脫掉衣服嗎?你問過她嗎……”我氣得頭暈，“在你千百年的歲月裡，你愛珠兒，她是你的妻。你愛她就愛她，可你把我當做是她，你道德嗎?你有一絲一毫地愛過丁靈嗎?你問過丁靈愛不愛你嗎?”我緩緩轉過身去，看見他如冬日裡的山川那般無動於衷。

　　最終他用蠻力和冰冷的身體將我禁錮在床上:“愛我嗎。”他把臉埋在我發間，“你愛我嗎?”

　　“不愛！”我極力掙扎。

　　他輕笑一聲，抓住我的肩膀。窗外靜得很，聽不到風吹，也沒有草動。他身上沉香的氣息飄滿整個房間，伴著陰寒闖入我的身體乃至靈魂深處。他的吻落在哪兒，哪兒就有嫉妒和埋怨爬出來，唯有急促的呼吸可以撫平……

　　“我不愛，我不要……”我淚縱橫，“你別碰我……”

　　“不愛嗎……”他用冰冷將我包裹，“不，你愛我。”

　　腦海裡只剩下疼痛和艱澀。愛與不愛又怎樣呢，你終究不屬於我……

　　“丁靈，我的三三……”

　　熱淚滾落，我咬著唇，由他灑脫……

　　“你吃了別的男人給你的東西，”他說，“碰了別的男人的骨殖。”

　　“我這人小氣，往後可不許。”十指緊扣，他用如風的聲音雕刻著我，那些冰冷滑順的發一絲絲落在我肩頭，他在我耳邊輕言細語，“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他用妄情將我拋向雲端，將我所有的防備揉碎在他的冰冷中……

　　雨散雲收，我睡在他滿是沉香氣息的懷裡，窗外寂靜無聲，心裡也寂靜無聲。半夢半醒之間，我覺得他會走，可他就在我身後，冰冷的身軀已被我溫暖。

　　有他無夢，我放肆地睡著，所謂矜持和第一次仿佛都失去了意義。我不想去想，更不想面對。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轟響將我驚醒。我撐著床起身，他被帶得也醒了，隨後一把將我攬回懷裡:“去哪兒?”

　　“外面有聲音。”

　　“我在這裡，你管外面做什麽。”他輕言細語，唇如火苗，印在我額角。

　　我躲開他的吻:“你有事瞞我。

”　　他迷離的雙眼如濯池的水，我陷在這寒潭裡，出了神。

　　躺在他肩頭，我拾起他一縷如墨的發，向他解釋:“我怕有意外。”

　　“沒有意外。”他握起我的手。

　　突然又一聲轟響，他下意識緊了緊手臂。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是有人在破你的結界！”

　　“那麽聰明。”他冰涼的手指劃過我的臉，“在禹州的時候為什麽不聰明一點，我叫他們囑你回來，你不聽。”

　　“回來沒有你，也沒有工作忙碌，沒有那樣的危險，我若是在這樣的溫室裡，是不是早就抑鬱了。”這話我不敢說，只能在心裡想。於是躲開他的目光。

　　“想在那裡等我?”他貼過來，“離不開我?”

　　“別跟我打岔，”我轉身背對著他，想看看窗外，結果發現窗簾都拉上了:“你怎麽把窗簾都拉上了。”

　　“做這樣的事不該拉上嗎?”他淺笑。

　　“你過去從不和我開玩笑。”我坐起身，“是誰來了?帝君大人親自來了?”

　　他再一次把我拉回懷裡，顧左右而言他:“你整日都想溺在我懷裡，如今我回來你卻要逃?”

　　“我沒有。”

　　“好，沒有。”他淺笑，冰冷的鼻尖劃過我鬢角:“好香啊……這是被天庭哄著吃了多少好東西。 ”他吐氣若蘭，“禦用供果怕是都讓你吃光了。小丫頭，你可知這一身香，怕是要惹得妖魔鬼怪都來惦記。你卻還以為那洞淵主是個柔善的好人。”

　　“是你們說他是帝君大人的爹，我以為是個老頭，誰知他是個少年。我入黃泉找你的時候就又渴又餓，泡在那寒潭裡那麽久，自然是什麽能吃就吃什麽，什麽能喝就喝什麽。你也不問問我那潭水冷不冷，我傷著沒。卻還是隻想著……”他沒容我把話說完便用甜膩的吻又一次封住了我的嘴。

　　起初如蜻蜓點水，接著那水紋便一層層擴散開來……窗外的聲音漸漸被他用溫柔趕至九霄。

　　洗澡的時候我在他懷裡偎著，水花灑在我們身上，仿佛他也有了溫度。

　　換好衣服，我見他穿了新的白色袍子，舊的那一件不知被他收到哪裡去了。床單乾乾淨淨平平整整地鋪著，看不出任何混戰過後的痕跡，仿佛從沒有人來過。

　　他溫暖的目光始終看著我，和以前的淡泊大不一樣，不知是不是坐忘歸來摒棄了那些貪、嗔、癡和惡念的緣故。

　　說到坐忘，我總會想起黃泉裡他對我說的那些話:“你說會求賞善罰惡司留個全屍給我……”

　　“嗯。”他眼神平靜，沒有我期待的那般深情。如星河的目光平平淡淡，毫無雜念，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垂下臉，不再看他。眼熱。

　　他又一次抱起我往床那邊去。

　　“你要幹什麽！”我攥著他衣裳，“我不要，疼。”

　　他把我放在床上，彎下腰來:“新婦，都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