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仰天長嘯，頓時天雷滾滾，電閃雷鳴。一股寒流從四面八方湧來，就連呼出的氣體都變成白色，這不正常的氣候變化讓大磊神情恍惚，他打量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腦海裡浮現一個詞:沙漠妖風。

　　前方接連不斷地傳出小海的慘叫，撕心裂肺不比怪物的吼叫聲小。大磊回過神對倒在地上的喬雨說道:“你趕緊逃！”

　　大磊急忙繞跑到怪物前方，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掉進黑縫兒中，他離近才看清，那怪物張著血盆大口，吼叫聲跟風一樣震得空氣都波動了，而小海腿受了傷根本站不起來，表情恐懼的已經扭曲，哆哆嗦嗦說不出話，只能嗚嗚啊啊地喊叫。

　　大磊瞧著覺得哪裡不對，撿起一塊兒碎石就朝它狠狠砸去:“畜生！往這兒看！你爹在這兒呢！有種過來啊！”

　　可惜石頭太小，砸在它身上毫無反應，大磊又撿起很多塊兒大的，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通亂砸，那怪物終於有了反應，扭過頭衝大磊瘋狂嘶吼，一轉過臉大磊才明白，這怪物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坑坑窪窪的臉上兩個鼻孔，和一張快扯到後腦杓的大嘴，上下長滿參差不齊的獠牙。

　　黏糊糊的口水順著它嘴角滴下來，淌在地上跟硫酸一樣灼得金沙滋滋作響，不多時就變成一團漆黑了。

　　又聾又瞎就好辦了！難怪你他娘的就知道吼，原來光長了嘴巴。

　　大磊急忙遠離它，繞遠朝小海跑去，這怪物氣急敗壞，身後的長尾急躁地甩來甩去，只能一遍遍喊叫發泄怒氣。大磊揪著小海的後衣領拖著他撒腿就跑，小海背上好不容易才結痂的舊傷又摩擦得裂開口子，他疼得倒吸涼氣:“哥...哥我能走，能走了...”，快速翻個身連滾帶爬地往前衝。

　　身後的怪物吃癟，氣得一拳砸在沙地上，巨大震動晃得大磊小海直接臉朝地倒下，哢哢碎裂聲迅速蔓延遊走的蛇群般逼到眼前。小海背後的血已經滲透衣衫，他臉色慘白，渾身血腥味，大磊瞳孔緊鎖，不好！這怪物有鼻子啊！能聞見血味！

　　果然，這怪物停頓片刻，轉身就朝他倆撲過來！健壯的四肢砸在地上哐哐直響，一震一震的弄得哥倆骨頭都快碎了！小海似乎也明白過來了，一把推開大磊:“別管我了！快跑！哥！你活著就是我活著！沒區別的！”

　　“我呸！”大磊顧不上罵他也沒想過逃走，那怪物已奔到跟前，魁梧的身軀在頭頂投下巨大的陰影，它渾身散發一股刺鼻的味道，又腥又臭，張開猩紅可怖的大嘴，大磊閉上眼，可遲遲沒有動靜，耳邊又一次傳來怪物的嘶吼，聲音卻變了，不似之前那樣氣勢滂沱，而是哀鳴慘叫。

　　大磊以為自己聽錯了，納悶地睜開眼，只見它渾身抽搐搖搖晃晃，痛苦不堪。

　　“趁現在快跑啊！”一個身影踉蹌地跑來，正是喬雨。

　　幾人快速遠離怪物的身下，奪命狂奔，緊接著身後一聲巨響，再次將他們震得摔倒在地。大磊的頭撞在一塊岩石上，疼得他齜牙咧嘴，他迷迷糊糊回頭望去，這怪物竟四腳朝天倒在地上，嗚嗚地慘叫著，嘴裡不停地湧冒黑煙。

　　天空一道道閃電震耳欲聾，閃爍電光間，那怪物的嘴裡竟開始流膿，一汩汩跟嚴重汙染的瀑布似的，它身下的沙地形成一股旋渦，一圈圈急速轉動著，嘈雜混沌聲混為一片，久久才散去。

　　可陰沉的天際依舊霹靂四起，寒風陣陣，周遭的一切都沒有界限，模糊地融合一體。幾人仿佛就置身在這邊緣外，

懵懵地看著。　　雷聲滾滾許久，終於消失了。小海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問道:“那怪物...沒了?”

　　隨後耳朵傳來痛楚，疼得他哎呦哎呦的呻吟。

　　偏過頭看去，是喬雨。

　　“那個叫蝰。傳說是沙漠裡的一種怪物，喜居乾旱黑暗的地方，沒想到竟真實存在。”她擰完小海耳朵的耳朵，解釋道:“我往它嘴裡扔了個東西，它就倒地不起了。”

　　哥倆異口同聲:“什麽東西?”

　　“密封罐子，裡面是冷水和大量白磷。”

　　察覺到異樣的目光，喬雨緊緊護住包:“我這裡的東西幾乎都給你倆用了，已經什麽了。”

　　見他倆還是愣神，不耐煩地打開，果然裡面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物品，可惜指南針已經粉碎了。

　　大磊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不是讓你先走嗎。”

　　喬雨:“先盡力救再說，救不了也沒轍，幸虧那怪物嘴巴長得老大，一扔一個準。”

　　“謝謝啊。”小海舒了一口氣，繼而想到了什麽，怒聲:“你揪我耳朵幹嘛?！”

　　喬雨指著自己額頭上的紅腫，沉著臉:“我當時好心拉你，誰知道被你狠狠推開，腦門就磕石頭上了！要不是看你渾身是血，揪耳朵都算輕的...”

　　說完將半瓶雲南白藥遞給大磊:“就這些了，都給你弟弟吧。”

　　大磊接過來輕聲道謝，然後開始給小海塗藥。

　　指南針已碎，太陽又看不見，幾人分不清東南西北乾脆先坐下來休息。

　　雖然天色昏沉沉的，但好歹涼爽許多。小海抬頭問道:“剛剛怎麽乾打雷不下雨呢?”

　　大磊:“感覺像是沙漠妖風，但我也只是道聽途說。”

　　來的路上，哥倆在一招待所歇腳時，大磊聽老板娘提了一嘴。

　　小海點點頭:“確實要瘋。”

　　“我在報紙上看到過。”喬雨邊回憶邊說道:“來之前查閱了很多資料，沙漠在自然地裡中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比如火燒風，由於沙子的比熱容較低，在吸收大量熱量之後，會在某個特定時間集中釋放，待風吹過的時候，會將風加熱到100度，盡管不常發生，但還是很危險的。咱們這一路上天氣都很古怪，一絲風也沒有，卻燥熱無比仿佛一團無形的火焰隱藏其中。但當地面出現裂痕後，質量發生變化，溫度驟然就變低了，空冷氣襲來形成寒流，與炎熱的沙漠格格不入，俗稱‘沙漠妖風’。”

　　小海:“那閃電呢?”

　　“因為‘沙漠妖風’影響到上空大氣中的雲層，不同的電荷劇烈運動產生摩擦，才釋放出閃電。可惜這裡空氣濕度低，水汽很難凝結成雨。”

　　“不愧是喬老師。”小海乾笑兩聲:“雖然聽不太懂，但好像挺有道理的。”

　　大磊反應了一會兒:“類似蝴蝶效應嗎?一環扣一環?”

　　喬雨想了想:“差不多吧。”

　　小海湊近大磊，小聲問道:“哥，沙漠裡有蝴蝶嗎?我怎麽沒看見啊...咱倆是不是又出現偏差了?”

　　大磊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隨口說道:“反正得感謝那怪物就對了！還有，咱倆以後不會出現偏差了，放心吧。”

　　這回答讓小海更懵了，但瞧著哥淡定自若的樣子，也跟著放下心來，沒再多問。

　　如今他們只剩下兩個罐頭和一包壓縮餅幹了，四周荒涼，大磊就算想吃乾草都沒得嚼，他胃餓得直抽抽，強忍著灌了口涼水躺在一邊，闔眼:“太累了，眯會兒。”

　　喬雨拆開一袋餅乾，分成三份。小海拿著走到大磊身邊:“哥，先吃一塊兒再睡。”

　　大磊閉著眼:“別煩我。”

　　忽然聽見喬雨驚恐道:“糟了！那怪物又出來了！”

　　“什麽?！”大磊蹭地起身，感覺嘴巴裡有東西，無比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緩解了胃部的焦急不安。

　　他一邊木訥地咀嚼著，一邊看著眼前配合默契又沾沾自喜的倆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裡悄然生息。

　　許久，大磊生硬道:“不愧是喬老師。”

　　喬雨也不理他，對小海比了個大拇指:“手速穩、準、狠，時機剛剛好！”

　　大磊越來越看不懂她，雖然都是不肯服輸的人，但喬雨比他更樂觀，即便在這樣的環境裡，依舊談笑風生，時不時還得找點樂子。這種奇怪的人，他不討厭甚至敬佩，卻覺得更不自在。

　　小海嘿笑兩聲，眼神不安地看著大磊生怕他發脾氣，但對方一臉平靜，接著躺在地上打盹。

　　“喬老師，你不後怕嗎?”小海疑惑道。

　　“遇事兒的時候還挺怕的。不過很多都能用科學來解釋，事後也就不怕了。至於科學解釋不了的，那就當作歷史留下來的文化！”喬雨一臉滿足:“有了剛剛那場風波，也算不虛此行啊。”

　　一旁倒在地上的大磊聽到後嘴角抽搐，盡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還是心有余悸。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了，他說不清道不明，煩躁得很，乾脆不去想了靜下來休息。

　　小海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她，心想命都快沒了還文化?這姑娘怎麽神神叨叨的?

　　他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你自打來到沙漠，就沒遇見過危險?”

　　“當然遇到過。”喬雨扒拉著手指頭:“沙塵暴、脫水、丟東西、屍喙、受傷、墓室坍塌、石人、蝰，還有迷路。”

　　小海難以置信:“除此之外呢?”

　　喬雨搖搖頭:“沒了。”

　　小海終於明白什麽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那些詭異事件他跟哥以及命喪於此的無數探險家們都經歷一遍了，相比之下，什麽沙塵暴啊脫水的...都不算什麽。

　　突然，他回過神來又問道:“迷路是指現在嗎?”

　　喬雨:“對。自從跟了你哥倆，一路上就不斷倒霉。”

　　聽到這話小海臉色一變，回頭看了眼已經熟睡的大磊，暗暗松了一口氣，扭過臉小聲囑咐道:“喬老師你是聰明人，這一路上多虧你照顧，我哥倆感激不盡，但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喬雨一愣，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臉了，小海一臉嚴肅甚至帶著隱隱的怒氣。

　　她不明所以，委屈小聲道:“你倆別再誤傷我就行，不是滾下山坡就是腦袋被砸，從小到大都沒挨過這麽多打...”

　　小海這才明白她口中的“倒霉”原來是指這個，打著自己的嘴巴訕笑道:“我一個大老粗，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的你別往心裡去。喬老師你放心，以後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喬雨看他的反應，明白倆人肯定討論的不是一個話題，把小海拉倒一邊正色道:“你哥陰晴不定的，是不是我剛剛那番話觸他眉頭了?”

　　小海怔住，想了想還是全盤托出。

　　喬雨聽後一臉無所謂:“煞星也沒什麽的。其實我這個人算半迷信，畢竟小時候總聽祖父講風水運勢。 但我更信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行善積德福報來。”

　　一隻禿鷲盤旋在上空，拍打翅膀一聲聲嘶吼著，逐漸消失在天邊。

　　大磊打了個冷顫猛地驚醒，遙遠閃爍的星點映入眼簾，夜空令他感到些許心安。他揉揉頭起身，喃喃道:“竟一覺睡到天黑。”

　　小海回頭欣喜道:“哥你現在氣色好多了。”

　　火堆燃燃，久違的火光和溫暖，在黑夜裡格外溫馨。

　　小海見他疑惑開口解釋:“嘿嘿，我倆撿了很多枯樹枝，喬老師教我用最原始的辦法，鑽木取火！”

　　一旁的喬雨頭也不抬:“別再懷疑我耍心眼，鑽得胳膊都麻了。”

　　小海尷尬一笑往旁邊挪了挪，給大磊讓地兒:“哥你坐這兒，我剛捂熱。”

　　喬雨還在低頭記筆記，大磊忽然有點好奇她今日寫什麽，剛湊過去想看，喬雨“啪”地就合上了:“脖子好酸啊終於寫完了...謔！夜色夠美的啊。”

　　皓月凌空，星辰大海，皎潔的月色映得遠處的沙丘雪白，連同那一地狼藉都柔和許多。裂痕似夜幕投影留下的斑駁，陸離莫測，瑰麗錯綜。

　　喬雨情不自禁道:“平沙落日大荒西，隴上明星負高低。”

　　小海附和:“風雨過後見彩虹，怪物沒了見夜空。”

　　沉默過後，倆人察覺沒動靜紛紛看向大磊。

　　大磊被盯得不自在，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來，正打算放棄，卻看到小海和喬雨看向自己的眼神惶恐不安，他不明所以地回頭，只見不遠處黑暗中，一團影子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