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再次下起了小雨。
似乎是在哀悼吧,這場雨只是靜悄悄的,沒有浩大的聲勢,也沒有磅礴的氣勢。只是同往常一樣,從天空中墜下銀星點點。不過,這樣細微的水滴,在一場毀滅後,一場災害後洗刷了廢墟之中升騰而起的煙霧,洗去了沾染在地上的鮮血。
在大地上燃燒著的最後的一處火焰也逐漸熄滅,剩下的只有劫後余生的靜默與逐漸安定的心。
木林與達內爾扛著重傷的各位以及同樣因為天之災厄而手上的驚魂未定的民眾,來到了仍未被完全破壞的一塊空地。
他顯現了內心中的虹光之劍。他看著那劍,微微皺眉,隨後他將之捏碎。虹光之劍破碎為無數微小的虹彩的水晶與碎屑,漂浮在空中,折射著眾人的願望,折射著這個世界深處的夢想。
虹光照耀下來,伴隨著雨滴打在了每個人的身上。
名為生的祈願,無法改寫生死,也無法拯救回那些死去的人。
正如王此前所言,木林此時也看到了願望化為泡影的那個瞬間。當劫難出現,當命運敲定,人們還是會許下願望,托起祈願,希望奇跡能夠出現,希望事態有所回轉。
但——
“天穹比我想象的還要遙遠、還要廣闊啊。”木林伸出了手,向著滴落著淚水的天穹伸出了手,不過他所能觸碰到的也只有冰冷的雨滴。
遼闊的天穹,劃破那遠空的流星也難以從天穹的一端抵達另一端。在突破著這名為“現實”“時空”與“命運”的絕對障壁之刻,便化為了一瞬的煙火,僅留下了一瞬奪目的光之軌跡。
也是啊。那畢竟只是心中的願景,只是存在於人內心中的希望的光點。心與世界相比還是太過脆弱;心與星的距離還是太過遙遠。
“恐怕,這也是世界選擇你的原因吧。”威爾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撫著自己傷勢未痊愈的左臂,陪同木林看向天空,“我聽說,天空中每一個星辰,或許就是一個世界——或許也可能是你所說的那個什麽事項吧。但是啊,正因為星辰常高掛於天,世界常包裹著我們,所以世界與星辰能夠看到我們所做的一切,能夠銘刻我們所做的一切。星辰看到你的過去;星辰看到你的現在;星辰看到你的未來。星辰看到了你能夠實現願望的可能性,因此也才會選擇你。堅持你所做的一切吧,這便是證明。”
威爾指向被虹光沐浴著的人們——他們臉上掛著並非喜悅,但也未掛著驚恐。他們望向相擁、相言、相視——他們仍然活著。
“這一切都被星辰永記。”
木林走進虹光的沐浴中,自身也感受到少許的安心。
“‘心象’的世界,與‘心象’的劍——展現了人之心的無盡的虹彩。”
威爾看向閃耀在水晶之中的虹光;而那虹光也逐漸上升於天,升上不可觸及的穹頂,展開了虹彩的帷幕。
極光閃爍著,夢幻而美麗。
與幻想相連的鏽樹懼怕著“心象”的世界之柱。
木林看向天空中的極光,看到了依舊璀璨的願望。
“繼續前行吧,我們的旅途還未停止。在星光照耀著的前路,在願望所尚未抵達的前路,還有眾多的期待等待著我去回應。”
木林看向威爾,火紅的眼眸中閃著十色的虹光。
威爾緩緩點了點頭。
“那便前行吧,七英騎。”
◆
接受了存活的人們的感謝後,他們回到了船上。
“那些家夥我怎麽感覺沒有帶著真心在感謝啊。”
達內爾捂著包著繃帶的頭,抱怨道。一回到船上,他也便長舒一口氣,躺在了甲板上攤開了身子,完全沒有在意甲板上的雨水。
“畢竟,我們還未真正地解決危機。”
威爾淡淡道。而一旁的安戈洛也讚同地點了點頭,但他並沒有說什麽。他只是如此頷首,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
維奧莉特則是板著臉,坐在了一旁的角落。躺在地上的達內爾偏了偏頭,看了看抱著腿坐在一邊的維奧莉特,問道:“維奧莉特小姐怎麽了?是傷還未痊愈嗎?我覺得心象之劍的治愈能力已經很強了。”
威爾也看向維奧莉特,搖了搖頭。
“恐怕只是自尊被傷到了吧。自己幾次用自己的拿手能力向王發起攻擊,但除了最後一次的兩敗俱傷,其他的都沒有派上用場,然後還就那樣暈倒過去。”
“啊,這樣啊。”
木林也無奈地聳了聳肩;而達內爾則臉上綻開了花。
“維奧莉特小姐。不用如此灰心,您做得很好,如果不是您的攻擊,我們恐怕早已被他那聖光擊穿了。而且您排上的用場也比我大得多不是嗎?我全程也只有那最後射的那一槍起了作用。”
“啊,對了。也十分感謝你,達內爾船長。如果不是那一槍,或許莫拉也不會找到空檔,我也會因為那未停止的雷霆而直接死去吧。”
木林向著達內爾微微鞠躬表示謝意;而達內爾也張著口從地上做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哎呀,這個也不必多謝。我只是碰巧而已,只是碰巧。”
聽聞了這樣的對話,維奧莉特更是把臉埋進腿裡,似乎是更加的沮喪了。
“呃呃。”達內爾注意到那邊的維奧莉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下去,不過又好像突然冒出來什麽想法似的從地上蹦了起來,“啊,對了。想必剛從戰鬥中出來的各位也餓了吧。接下來,就由我來為大家準備烤怪魚串以填補大家空蕩蕩的胃吧!”
“烤……咳咳……呃咳咳咳!烤怪魚串!”
聽到烤怪魚串,安戈洛則是一陣猛咳。看到安戈洛的反應,而達內爾的臉上也露出了無法遮攔的壞笑。
“嗯?怎麽了嗎?因格蘭特的王子殿下。這可是你們國家的特產菜哦,多吃一點嘛!”
“不,我不要!如果你不想讓怪魚因為我的恐懼異化成更奇怪的東西破壞你的船,就不要把烤怪魚串貼到我的臉上!”
“嘁。沒意思。”達內爾聽到船,也便沒有繼續開著安戈洛的玩笑,只是如此歎息轉過了頭,鑽進了船艙。他大概是去準備飯菜去了吧。
安戈洛舒了口氣。隨後,他又看向自己的身後,看向破碎的晨曦之城。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
“今後的旅途,恐怕我將無法陪伴了。”
木林驚詫地看向安戈洛;維奧莉特抬起了頭;威爾則是閉上了眼,似乎對此早已預料。
“畢竟,我還是這個國家的王子。王剛剛逝去,而國家也剛剛遭受重創,人們仍處於水火之中,而也正是如此,這個國家也不能無王。”
“所以,你確定要留在這裡嗎?”
威爾緩緩走過來,走到安戈洛的身旁。
而安戈洛仍然注視著破碎的晨曦之城。
“嗯。我確定,這也是我所背負的職責。王——父親雖然行了錯誤的路,但他所說的卻是也啟發了我。我也應該去回應他們的願望才行。拯救世界確實十分宏大,也是我所希望做的。但是,我卻也無法舍棄眼下的國家,眼下的人民。在我看來,拯救人民,也是我所行的拯救世界之路的一環。父親的夢破裂了,但我的夢仍然留存於此。”
“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我就不說什麽了。只是要保重自己,王可不是這麽輕易就能當好的。”
威爾轉過身去,走向了相反的另一邊。
紫色的虛形悄悄顯現在船舵旁,它收起錨,揚起帆,持起舵,船也開始航行。
“去一趟埃利斯城,可以嗎?”
“感謝。”
安戈洛笑了笑。
雨漸漸小了。似乎也只是因為破壞的火焰而升起的黑煙,讓天空短暫地下起了雨,而黑煙逐漸散去,雨也漸漸停止。
煙與霧消散了,而天空中綻放了新的光。那光芒照在向南駛去的航船上,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