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來自人。那針對性的惡意,來自人。”
木林緩緩說出這句話。
少女將災厄騎士釘在了空中。而安戈洛聽到木林的這句話後,稍微愣了愣。
“什麽……人……”
“雖然只是猜測。但,我能確定,攻擊者名叫黑登·莫拉,並非災厄,而是切實的黑登·莫拉。”
“黑登·莫拉……不可能……”安戈洛當即否定,“黑登·莫拉團長一心為國,就算世界背叛這個國家,他也絕不會背叛這個國家,絕不會背叛這裡的人民。他一定是獸災厄的影響而被迫攻擊我們。我們國家騎士團的尊嚴絕不會讓他如此行事。”
“或許確實如此吧。但,威爾有說過吧?這個‘地之災厄是自然的災厄’這件事。
“正如無法避免下雨、無法避免火山爆發一般,因為沒有針對,所以難以避免;正因是面向著人類整體而言的災厄,所以個人也才無法避免。但,也正因如此,災厄,也才被賦予上了平等的惡意、無意識的惡意這種概念——並非針對某一個人、並非針對某個攻擊,而是為‘全部’帶來相同的災禍。這也就是‘自然’。”
“……你是說,照這樣而產生的地之災厄根本沒有那個對我們發動攻擊的意識……是這個意思嗎……”
“沒有針對的惡意,也就沒有針對性攻擊的意識,自然也就無法對我們發動攻擊——因為它本身的存在便是對人類全體而言的平等的惡意、平等的災禍。”
不過,這些只是根據已有的結論得出來的推論。
也就是說,這些並沒有得到證實。
甚至連這已有的結論都不能完全確信,因為這是自己都沒有搞清來路的威爾所告訴他們的。
但,現在也只能賭一把。如果想讓自身逃脫的話,想讓目前的大家都存活的話——那麽只需要擊散這個家夥的攻擊欲望就可以了。
“攻擊狼背上的家夥!”
木林如此向著少女喊著。
少女向著木林瞥了一眼——臉上沒有夾雜著任何的表情,可以說是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想法。
不過還好,少女至少還是在嘴上有想法的表露。
“請求已接受。轉變攻擊目標。”
她只是這樣淡淡地說著,但確實有種強烈的可靠感蘊藏其中。
伴著她如此說著,炮群般的星團聚集在少女的身邊。然後就是伴著她的箭步而一齊激發,仿佛在空中編織出光的織網一般,一瞬間就將莫拉穿透,束縛住了其身。
湛藍色與紫色的熒熒微光包裹在少女的劍上。
“微縮事項抹除。”
少女言出,則舉劍於身前劈斬。
如同畫筆一般,劍尖劃過的空中,如深淵般漆黑的裂縫顯現於前。
如同空間的裂縫一般,聲音在一刻被牽引,光也幾乎無法逃逸。無底的深淵通過那道裂縫,將裂口旁的一切如泥巴一般撕裂揉碎隨後一並吞進那其中。
“吾乃……災厄之……黑登……”
在莫拉的身體帶著赤色的霧氣被空間之斬切開之後,其余的殘身便也如風卷殘雲般被扯進了裂縫之中。
不過,這樣通過外力強行打開通向異空間的裂縫終究無法長時間留存。就好像世界本身一直在修複那些並非世界本身的漏洞一般,這種非自然的裂縫終究只是存在了三秒便閉合消弭了。
原處便隻留下了殘破的赤色巨狼,此外便什麽也沒有了。
莫拉仿佛並沒有出現過,而空間似乎也從未被斬裂。 “啊……”
這可真是震撼至極。
木林在內心不自禁地感歎道。這種斬裂空間的能力他還是第一次實際見到,不得不說這確實完全超乎常識。
無論如何也不想與那樣的存在為敵啊。
老實說,這名少女在某種程度也如神明一般,畢竟空間這種東西也不是說斬就能斬的。雖然也有可能是類似於魔術之類的帶有著點障眼法的能力,但在他眼中那樣的魔術也幾乎與神明的魔法無異了,就姑且還是認為那是接近神明的能力吧。
超越的能力?
大概是這種感覺。
木林將她與自己唯一見過的類神存在——也就是那棵樹做起了比較。最終也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現在還是先依靠依靠她吧,雖然感覺這個家夥的危險度也幾乎是滿值。
少女將劍收起,臉上滲下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如同過度運動一般喘著粗氣。
貌似是自己的身體也難以支撐著這種論外級能力的使用。
她拄著劍,但又似乎是想表現出無大礙的樣子,硬撐著說道:
“抹除,完畢……”
隨後她也便如能源耗盡一般癱坐在地上,完全不顧自己面前距離不到2米的就是被稱為災厄實體的巨狼。
黑暗的空間也逐漸消散,赤色的霧氣再次彌散。
不過,或許也算是印證了木林的猜想。巨狼只是呆立在原地,沒有其他動作。
真的沒有其他動作嗎?
木林抓著水晶劍;安戈洛也同樣警惕著巨狼。
狼首緩緩轉動,貌似是環顧了一下幾個人。在其環顧完之後,便就如此散開,化成一灘赤色的霧氣灑在地面。
“它走了嗎?”
木林看著彌漫在腳下與消散在空中的赤色的迷霧,遲疑地說。
“嗯。看起來如此。”
安戈洛如此回應,但隨後又陷入靜默。
海風吹散了最後的一縷霧氣,周圍原本鏽紅的樹林也恢復了自然的樣貌,帶著濃濃的綠。
一切又從異界之中恢復正常。
“災厄散去,但未離去。”
威爾看著恢復往常的周圍景象,露出一絲微笑。隨後,他看向木林。
“我們,仍需繼續前進。”
安戈洛將劍收入腰間,來到威爾前面,湊到了他的臉上,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嗯。你確實是威爾啊。你不是去伊齊特了嗎?怎麽又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有這個女人——”
“等等,等等。不要一下問這麽多問題。你們都受傷或者疲憊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啊。確實如此。”
“我們坐著聊總比站著生聊好一點吧?正好,我也要和你們說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順便,可以談一談接下來的去向。”
“嗯……不過,去哪休息?”
威爾指了指。
安戈洛順著威爾的手指,看向埃利斯城的反方向,也就是港口的方向。
在安戈洛與威爾敘舊正歡,而木林插不上話時,木林注意到仍然癱坐在地上的少女。
他出於紳士的禮節,走了過去,微微屈身伸出了手,想要拉少女站起來。
少女看了看木林伸過來的手,沒有什麽避諱就這樣接受了他的好意。不過她仍然面無表情,似乎並沒有什麽想要表達謝意的意思。
木林也並沒有介意,向少女問道:
“我的名字是木林,是來自異鄉的旅客。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從地上站了起來,並沒有顧著身上沾上的泥土。
“我叫……”
少女頓了頓,露出了一絲難堪。
木林注意到了這細微的表情變化,急忙道歉:
“抱歉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話,也不必強求自己。”
“不,沒什麽。我叫維奧莉特·艾拉·布拉德利。”
“維奧莉特·艾拉·布拉德利嗎?不錯的名字。那麽我如何稱呼你呢?布拉德利小姐?艾拉小姐?還是維奧莉特小姐?”
“維奧莉特。”
“維奧莉特?就這樣?”
“嗯。”
“哦……那麽,維奧莉特,你也是因格蘭特人嗎?”
“我……我也不清楚。”
嗯?不清楚嗎,或許跟我一樣也是來自異世界的人之類的嗎,然後又跟我一樣失去了半數至關重要的記憶之類的嗎……
不知為何,酸酸的感覺湧上木林的心頭,眼神變得溫和,甚至將要湧出淚水。
感覺仿佛找到了同伴一般,木林的內心不禁泛起溫暖。
“維奧莉特嗎……她可能也是因格蘭特人吧。畢竟我就是前兩天在巨石灘的古代神遺跡那裡遇到的。”
不知何時,威爾已經站在了木林的身旁。似乎是看穿了木林在想什麽一般,如此淡淡地道出,打消了木林剛剛升起的期待。
“她似乎對神明的東西很在意。我遇到她的那天,她幾乎注視了一天的破爛牆壁和石柱,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光是看著就感到累。”
“原……原來如此。”
這可以說是超人了吧?
木林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相關的世界,隨後很快搖了搖頭。
盡管他對過去的記憶已經不亞於還未懂事的小孩,但他仍然可以辨別清他的過去裡沒有這樣的“超人”。
不過,這麽看的話,這個少女確實還是會讓人在意。為何她會對那些高高在上者的遺跡產生興趣呢?
“所以,你是坐船回來的嗎?”
安戈洛跟了過來, 向威爾詢問道。
似乎,威爾剛剛指向的地方,是停靠在港口邊上的船。
“嗯,是啊。當時在弗蘭尼斯國發現了一個商船。雖然價格比較貴,但說了說也就很快同意了低價前往伊齊特。當然,雙程票。”
“嗯?你居然能從弗蘭尼斯的金狗嘴裡拔下來一顆牙……你是不是威脅他們了?”
安戈洛詫異地瞪了瞪眼。
金狗嘴……應該是說弗蘭尼斯的商人摳門又小氣,跟他們商討價格無異於在狗嘴裡拔牙吧……應該不至於吧?
“不不不。我可沒有。只是他們裡面有個年輕船長,有理想有志向,說是希望前往一個叫‘夢之島’的地方。然後我說,‘啊,夢之島啊。我也正計劃著向那個地方前去呢。不過我現在線索還沒集齊,也還沒有發現那個島。這樣,你與我合作。你把船費降個一半,作為對我計劃的讚助以及幫助。事成之後,我們一起前往夢之島,島上的發現全部歸你。’然後他就同意了。”
“啊?嗯……也許也該給我國人民普及一下反詐騙的知識了。”
聽聞後,就連木林也不禁淌下兩滴汗。而且安戈洛似乎還真的是認真在考慮反詐騙知識普及這一件事。
“你們也都累了吧?所以啊,趁他還在,不如到他的船上,我們坐下了慢慢聊。”
“那麽,那艘船是就停在港口邊上嗎?”
木林問道。
“當然。”威爾右手微微托起,作出了邀請的樣貌,“我代替我的那位船長朋友,誠邀你們到他的船上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