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完所有獲獎作品，顧民生對齊子良說道，“去會議室，把你們分廠幾個領導叫上，還有維修車間的負責人”。

　　不一會，製成分廠廠長齊子良、副廠長韋嘉爾和維修車間主任蔡如輝一起坐到會議室聽顧民生訓話。

　　顧民生先問了分廠最近的情況，齊子良盡揀好的說，部門工作飽和、職工團結友愛。

　　再說到林立恆，韋嘉爾是讚不絕口，人長得一表人才，還不是空架子，電焊、切割技術出眾，剛剛的比賽拿了第一名。

　　顧民生特意問蔡如輝的看法。

　　蔡如輝的臉憋成豬肝色，憋出了幾個字:人還不錯。

　　此時，趙姝正在參觀製造分廠維修車間，她興致勃勃地看看這，看看那，一邊看一邊問，“林哥，平時你就在這裡乾活啊?”

　　“不全是”，林立恆介紹道，“小部分時間在這裡加工零部件，大部分時間在生產現場”。

　　走進車間休息室，裡面空無一人，趙姝突然停下腳步，羞答答地問道，“林哥，問你個事唄?”

　　林立恆調侃道，“怎麽突然露出小女孩的模樣了，有話直說”。

　　“你有女朋友嗎”，趙姝的聲音低若蚊蠅。

　　林立恆笑出聲來，“你說話就跟蚊子哼一樣，你林哥我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

　　兩片紅霞爬滿趙姝的兩頰，她沉默了一會，抬頭看了一眼林立恆，迅速撇開目光，丟臉了句“我先走了”，慌慌張張跑出去，逃進吉普車。

　　很快傳來吉普車發動的聲音，等林立恆走出來，只見到車屁股拐出自己的視野。

　　“這丫頭”，林立恆搖搖頭，不明所以。

　　會議室裡，幾個領導正在為了林立恆的安置展開激烈的討論。

　　顧民生想把林立恆調出製成分廠，現在礦山和原料兩個分廠都缺好的電焊工。

　　這時候齊子良和韋嘉爾都不願意了，且不說這麽好的苗子要留著自己用，就說林立恆調到其它分廠，那明年的技能大賽豈不是要冠軍旁落?

　　這種“資敵”的行為，他倆都不願意松口。

　　顧民生見這個分廠領導一臉不樂意，把希望放在蔡如輝身上，“蔡主任，你是車間負責人，林立恆也一直在你手底下，你有什麽意見?”

　　齊子良和韋嘉爾同時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蔡如輝。

　　蔡如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恭維道，“我聽廠長安排”。

　　“那就好”，顧民生一拍桌子，“就這樣定了”。

　　說罷，顧民生不給齊、韋二人反駁的機會，直接吩咐蔡如輝，“蔡主任，你回去通知林立恆，把手頭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到技術科報到”。

　　吉普車已經開到會議室門口等著，顧民生走出會議室鑽進車。

　　後座的趙姝臉紅得像秋收的蘋果。

　　顧民生好奇地問，“小趙，很熱嗎?”

　　趙姝結結巴巴回道，“有點熱、有點熱”，說著把車窗搖下來吹風。

　　窗外，送顧民生上車的三個人正在嘀嘀咕咕。

　　韋嘉爾埋怨蔡如輝，“老蔡，你怎麽搞的，顧廠說調走林立恆，你就同意了?”

　　蔡如輝露出為難的神情，“他是廠長，既然開口了，我能拒絕嗎?”

　　“算了”，齊子良略感僥幸，“調去技術科還算好”。

　　回到車間辦公室，蔡如輝馬上把丁文明找過來，“老丁，你去跟你徒弟說一聲，他攀上高枝了，明天去技術科上班”。

　　“真的?”，

丁文明替林立恆高興，順口問了句，“主任，晚上要不要擺一桌，歡送一下小林?”　　“歡送個屁”，蔡如輝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怕他以後在我頭上拉屎撒尿呢！”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蔡主任，我什麽時候都不能在你頭上拉屎撒尿啊！”

　　林立恆已經站在門口。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蔡如輝的嘴巴比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硬，瞪著眼說道，“不要以為你得到廠長提拔就得意！”

　　林立恆面沉似水，“蔡主任，我們在廠裡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也沒得罪你，你沒必要針對我吧?”

　　蔡如輝一下子頓住，翻翻眼睛，有話說不出口。

　　林立恆讓丁文明回避一下，關上辦公室門，大剌剌在蔡如輝對面坐下，突然說道，“蔡主任，是不是我和李靜的事影響到你了?”

　　蔡如輝的臉一下子紅得發紫，語無倫次回道，“你個小鬼說什麽東西?”

　　林立恆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接著說道，“我把李靜當姐姐罷了，找她也是幫忙開倉庫門我進去練練電焊，再說她多大了，我才多大，我不喜歡這一款”。

　　這一席話說得蔡如輝心花怒放，馬上笑罵道，“滾滾滾，滾去技術科上班，明天你就是林科長了！”

　　把林立恆趕走，又把丁文明叫進來，“晚上在招待所擺一桌！”

　　丁文明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嘀咕，“這蔡如輝真是屬狗臉的，說變就變！”

　　當晚，海鷹廠招待所包廂內，維修車間主任蔡如輝做東，宴請林立恆，五個班長和丁文明作陪。

　　蔡如輝親熱地把林立恆拉著坐自己身邊，大聲招呼服務員，“開酒，開酒！”

　　看著一桌子菜，就跟過年似的，林立恆低聲問蔡如輝，“蔡主任，這招待所你能隨時來吃嗎?”

　　蔡如輝跟看二傻子似的看著林立恆，“小子，你想什麽呢，這一桌子菜兩百多，還想吃霸王餐啊！”

　　林立恆吃了一驚，據他所知，丁文明一個月工資才一千出頭，這一桌菜不便宜。

　　蔡如輝接著得意洋洋說得，“我們車間有小金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幾個班長和丁文明紛紛拍起蔡如輝的馬屁，歌頌他領導有方，維修車間的小金庫是整個分廠最富裕的。

　　林立恆接下來的一句話把蔡如輝嚇一跳，“主任，上次在倉庫那一批工具走了空帳，賺的錢是不是也進了小金庫?”

　　蔡如輝咳咳兩聲，等服務員出去，示意丁文明把包廂門關上，低聲說道，“這是為車間職工謀的福利，你可不能出去亂說！”

　　林立恆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神情，又問，“我們跟倉庫一二添作五?”

　　蔡如輝又咳咳兩聲，把盛滿酒的杯子親自端給林立恆， “小林，來，我們先乾一杯！”

　　因為走空帳不僅僅是維修車間和倉庫操作，還涉及到財務科，蔡如輝不敢再說下去。

　　這邊林立恆在把酒言歡，那邊圖書室覃茹丹卻望眼欲穿。

　　等來了管彤和趙姝，再等來了楊園、耿威和胡奮飛，就是不見林立恆。

　　趙姝先忍不住問楊園，“林哥呢?”

　　“是啊”，管彤也奇怪，“比賽都結束了，林立恆怎麽也不來圖書室了?”

　　楊園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答道，“好像他們部門聚餐，就在招待所樓上吃飯，今晚不過來了”。

　　“那肯定是慶祝他們分廠今天比賽拿了冠亞軍”，趙姝恍然大悟，臉上也是神采飛揚。

　　一直沒說話的覃茹丹臉色一變，趁大家談笑風生的時候悄悄走到書架旁，抽出一本書，又悄悄回到自己座位。

　　這一切被管彤看在眼裡。

　　覃茹丹坐了一會，眼前的小說壓根看不進去。

　　管彤問她有沒有水喝，覃茹丹要給她拿瓶礦泉水。

　　管彤又說那個來了，喝不了涼的，於是覃茹丹到隔壁房間給她倒杯熱水。

　　站在圖書室門口，隱隱約約聽到三樓包廂傳來推杯換盞的吆喝聲，覃茹丹歎口氣，默默走進房間。

　　等覃茹丹走出圖書室，管彤裝作不經意從她的桌上抽出剛剛的那本書，《工程力學》。

　　覃茹丹什麽時候學習工程學了?

　　再翻開書本，裡面夾著一個紙片，上面赫然寫著:

　　明晚老地方，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