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在陰陽之間,來來往往,每天關注著陰間的事情,聽取著鍾馗等人的匯報。在他離開蘇楊府的第四天,蘇楊府師爺廖旺的小兒子在街頭上玩耍,被一外鄉人騎馬撞傷,所幸傷得不重,都是一些皮外傷。老來得子的廖旺,愛子心切,和府尹韓正魁請了幾天假,在家中照看自己的孩子。而撞傷孩子的人,卻恰好是袁世海的舊日好友。個中意味,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第八天,府尹韓正魁和王萬山接到了戶部和工部尚書二人的聯合手諭,同意民間資金入股參與地府建設,並要求參與人到兗州工部考察,以便確定投資意向。王海和韓正魁、王萬山等人商量確定,待淮慶府招募事畢,便來通知王萬山,一同到兗州。一切安排完畢,王海留下倆人,讓韓正魁在蘇楊府衙內抽掉一些人手、兵部鎮守營也抽調一些人手,配合倆人繼續招募。隨後,王海一行人等,便向淮慶府進發。
一入淮慶府,王海和鄭奇以及馬亮等人便感覺到和蘇楊府明顯的不同。蘇楊府雖然繁華,可遠沒有淮慶府更加繁華,一切井然有序,治法有度。人人雖然忙碌,卻處處透著喜氣。一切還是按照原來安排好的程序,王海帶人直奔淮慶府衙,去見府尹裴明清,鄭奇暗中保護馬亮到事先安排好的民居,靜待陳山來到。
王海帶人來到淮慶府衙門口,早已得到消息的府尹裴明清,帶著師爺和幾個衙役,站在府衙門前,正翹首期盼。
“王大人,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一路鞍馬勞頓,辛苦了!快請進府衙休息。”裴明清見王海等人到來,熱情地上前打著招呼。
“這是什麽情況?”王海微微有些愣怔,他看得出來,裴明清是發自內心的歡喜。按理說,張超所派官員,對於工部官員,都有一些抵觸情緒,雖然表面維持著和氣,滿臉笑容,卻都是皮笑肉不笑,而裴明清卻不是。
“不辛苦,不辛苦。王某何德何能,竟勞府尹大人府外迎接。”不明就理的王海應附道。
“王大人為陰間工業建設四處奔波,理應禮待,王大人,裡面請!”
於是一頓寒暄後,一眾人等跟隨裴明清進入府衙。
進入淮慶府衙,師爺便去安排眾人的食宿等問題,裴明清把王海單獨相邀至待客廳,二人分賓主落座。
“王大人,此次到南域不知都招募一些什麽人才?”裴明清問道。
“裴大人,此次到南域,主要是招募一些在陽間從事化工、機械、設計、製造、建築、交通運輸等等各方面的人才,還望裴大人大力支持。”王海答道。
“份內之事,理當鼎力相助,更何況是利國利民的事情,裴某更當積極操辦。”裴明清說道。
由於不明裴明清用意,也未接到陳山的旨意,王海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公事公辦,既然打著來招募人才的明幌,也就只能和他談一些招募人才的事情。
倆人談來談去,無非就是一些招募事項,良久之後,實在按捺不住的裴明清終於把話題錯了開來。
“據聽說此次地府大搞工業建設,是陳山老爺提出來的,不知行政院和判官府是什麽意見?”裴明清問道。
“判官府和行政院都大力支持這項提案,這一點應該地方各級政府都已知曉,裴大人不必多疑,稍等我便讓他們把公文給裴大人拿過來,請裴大人過目。”王海道。
“王大人曲解了,裴某不是那個意思。裴某是有一事不明,望王大人賜教。
”裴明清說道。 “裴大人,賜教不敢當,言重了!不知裴大人有何不明,願聞其詳。”王海道。
“地府工業建設,是有史以來一項重大的舉措,它利國利民,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既然由陳山老爺提出,地府執行,現今陳山老爺已退出地府,不知去向,那日後又將由誰來主持這項重大變革?”裴明清身體稍加前傾,熠熠生輝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王海的面部和眼睛,似乎是要抓住王海面部一絲一毫的表情和眼睛深處一點一滴的波動。
“老狐狸呀,真是一隻老狐狸!”久經官場的王海心中暗道,“我豈能讓你探出我的底細,壞了老爺的大事!”
於是,王海不漏聲色地微微一笑,說道:“現如今陳山老爺已退出城隍府,他雖臨走之時提出地府工業建設的提案,但畢竟他已退出陰間,以後執行這項建設項目的,當然是柳嬋老爺和行政院以及工部了。”
“此-話-當-真?”裴明清見從王海臉上看不到絲毫破綻,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一字一頓地問道。
“當然當真!現今城隍府印和城隍令牌俱在城隍府大堂放置,多家部門嚴加看守,隻待柳嬋大人從天庭歸來,正式接任城隍老爺,這豈能有假!”王海也加重了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裴明清嘴中呼著好,人卻一下子灰敗了下來,精神略顯萎靡地坐在椅子上,全無一進屋時的矍鑠,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歲。王海看著前後截然不同的裴府尹,一時間也拿不準是個什麽情況,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沉默在那裡。
“王大人,”裴明清開口,打破了一時的尷尬,“你先去休息,待王大人休息好了,就過來找我,我自當全力配合!”說完,裴明清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竟自轉身,向屋外走去,隻留下王海呆立在原地。
“這是什麽意思?”王海跟出屋門,看著慢慢向後堂走去的裴明清,一時沒了主意。如此失禮的舉動,萬萬不該在一府之首的身上體現出來。是什麽造成了裴明清如此的舉動?是失落,還是不得意?一府之首,三品大員,又是正欲得勢的柳嬋、張超的親信,有什麽的不得意?又有什麽的失落?
“寒窗孤燈十載明,飽讀詩書效先賢。十二殿試老爺賜,躊躇滿志造福民。世事無常天難料,一朝變故全迷茫。人去人變人不知,事發事了事難仁!空有濟民滿懷志,人輕言微誰人信?”落寞悲情的話語在王海耳邊響起,孤單寂寥的身影慢慢隱入後堂不見,一頭霧水的王海呆立原地。
“什麽情況?啥意思?”思緒凌亂的王海,徹底地被裴明清給整懵了,隱隱地感到了一些什麽,“唉!看看情況再說吧,一切由老爺處理吧。”
就在王海一行人等入城不久,陳山也到了淮慶府南城門前。站在城門前,陳山觀看著絡繹不絕的車馬行人,往來於府城與城外的碼頭之間,一片繁華景象,不由地感歎:“不虧是魚米之鄉呀!”
就在陳山感慨之時,站在不遠處城門口的一個黑衣女子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神情似乎特別激動,身軀微微顫抖,徑直向陳山走來。黑衣女子全身穿著肥大的黑袍,頭戴一頂黑色的紗帽,連面目也遮擋了起來。
“嗯?”就在女子目光鎖定陳山的時候,陳山也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人盯著自己。 陳山順著目光也看到了黑衣女子,不由得心生奇怪,自己化妝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人形象,無人識得自己,怎麽這個女子一下子就鎖定自己,還徑直奔自己而來?是她認錯人了,還是另有圖謀?為了自身的安慰,陳山還是悄悄地催動了黑虎令的防護結界,一股別人察覺不到的力量護在了自己的全身。
黑衣女子走到陳山身側,默默地退後陳山一步,靜靜地站在陳山右後側。
陳山默不作聲,裝作一個從未進過府城的鄉下漢子的樣子,滿眼驚奇地四處掃視,仿佛一切都是那麽新鮮。掃視的目光劃過黑色的面紗,陳山神識看到,面紗下一張憔悴的面容上,杏眼紅澀,淚如泉湧。
“這張臉似曾相識,這哪兒見過呢?”陳山想了想,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既然想不起來,陳山也不再去硬想,反正有黑虎令護身,就是她想對自己不利,也是枉然。再說,看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她想對自己不利,也應該暗中行刺自己,而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自己的面,直接靠近自己,而且還站在下位,默不作聲地流淚,這裡面肯定有隱情。
陳山不再作它想,邁步就向城門行去,黑衣女子緊緊地跟在陳山身後,始終保持著一步之遙。
“不知姑娘為何跟著在下?我們認識嗎?”陳山邊走邊問道。
“老爺,我是喬月。”黑衣女子略帶哭腔的聲音在陳山的耳邊響起,“我就知道,老爺是不會不管的!”
“喬月,喬明遠,千裡追蹤——喬明遠!”往事象潮水般湧入腦海,陳山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