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的一席話,更加勾起了王萬山內心對權勢的渴望。祖輩經商,但相對於官府來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一直讓他如鯁在喉。想他王家幾代人經商,積累了豐厚的身家。可代代無有官宦在朝,無人庇護,掙下的銀錢,有相當一部分都得用來上下打點。眼看著白化化的銀錢進了他人的腰包,王萬山心疼如刀割。這次有這麽好的機會,有望轉變家族的命運,他怎能放過。不過,精明的他還是考慮頗多。雖說家族所做生意龐大,早已不拘於蘇揚一府,可家族的根基畢竟還在蘇楊府,還在韓正魁治下。再加上前幾年收糧一事,與張超等一派牽扯過深,有些事還得經韓正魁的同意。於是,他沒有回答王海的問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韓正魁。
韓正魁見王萬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且帶詢問征求之意,不由地心喜,暗道你王萬山還算識趣,還算知道在這蘇楊府誰說了算。他又想到昨日行政院張超來信的囑咐,心想道:“王萬山全家老小都在蘇楊府內,還在自己管轄之下,諒他也不敢違背自己的吩咐,弄虛作假,謊報事情!我何不借此機會,讓他與這些工部人員親近,好探明王海一行人來蘇楊府的真正意圖。至於與工部的合作,成與不成還是後事,待日後再說,先解決了當下的事情。”於是,他向王萬山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韓正魁的首肯,王萬山便諂媚地向王海說道:“王大人,在下家中經商多年,手握雄厚資產倒是談不上,倒是稍有一些家財。不過就那點家財,與這次地府工業建設所動用的銀錢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不過這次地府工業建設,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代表王家全力支持。若是地府真需要民間入股參與,我自當不落後於他人,積極參與,願為地府的工業建設盡微薄之力!”
“好!若是地府建設,能得到象王會長這樣的富商的鼎力支持,我想陰間工業建設很快就會搞起來,而且會欣欣向榮。到那時候,說不定王會長就不是王會長了,那時候也許見了面,你我就是同僚,應該尊稱一聲工業造辦王大人了,哈哈!”王海看似隨意的調侃,實則直擊王萬山的心中所想,附帶著將陪坐的董清也眼紅了起來。
“王大人見笑了,什麽造辦不造辦的,只要大家能夠共同發財就好。到時我們大家一塊兒參與,一塊兒參與!”王萬山說道,“就是不知道周大人和劉大人什麽時候開始建設,什麽時候允許我們這些民間人士參與進來?”
“這個好說,我明日便派人傳信於二位大人。反映這種情況,及時上報關於工業建設方面的各種動態,也是我的職責!”王海說道。
成功地引誘到了王萬山,王海又將話題扯到了招募人才一事上。他不能馬上答覆王萬山什麽,怕引起幾人的懷疑,繼而完不成陳山交待的任務。與韓正魁商議了一陣招募人才的事,一切都按正規章程辦事,隻待明日將從工部帶來的招募公文告示上加蓋蘇楊府印,便四處張貼,廣招人才。
一番交談,賓主盡歡,隨後各懷心事地散去,只是王萬山離開得較晚,又與韓正魁在其書房交談了許久。
第二天陰間天亮,陽間日落,陳山照例進入了蘇楊府,去與袁世海和馬亮碰面,詢問他們將從何處入手,調查蘇楊府實情,並重點安排二人調查一下夥同王萬山收購糧食的人員。隨後,陳山便走出小院,來在了大街上。
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府衙公告欄前,
圍了一群人。一個工部人員站在公告前,大聲地對圍在公告前的人們說著:“陰間大搞工業建設,廣招從陽間來的技術人才,待遇優厚,欲者從速!只要你有一技之長,都可去蘇楊府招募司報名,絕不埋沒你的絕世才華。機會難得,技術人才千萬不要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招募司,沒聽說有這麽一個地方呀?”一個人疑惑道。
“新近成立的,專為招募人才所設,地點在府衙西側,兵部鎮守營院內。到那兒一問便知。”工部人員指著公告下邊新填上去的招募地址,解釋道。
“官差大人,我在陽間是一名司機,不知要也不要?”一個青衫男子打聽道。
“現在連汽車都沒造出來,要你司機幹啥,倒是我可以去看看,我以前可是一名車工,八級車工啊!可惜來到這陰間,一身所學無處施展。這回陰間大搞工業建設,機械加工是必不可少的!”和他同來的人信心滿滿地說道。
“就你能!那我也得去看看,萬一要用呢!”青衫男子不服氣地說道。
“哎呀!我的鄰居不在這兒,那個人不賴,為人處世很好。聽說他在陽間是一名設計師。我得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讓他去招募司看看。”
“我的一個親戚在蘇楊府井臨縣,在陽間時是一名工廠的技術員,我得去通知他一下,讓他趕緊來,別再天天爬在田地裡種那點兒地了。今天有這好機會,不能讓他錯過,我得趕緊去。”
……
陳山站在人群裡,聽著人們的紛紛議論,不由地暗自點頭,看來這些從人間來的技術人才還是挺熱愛自己的本行,都踴躍報名。
“這位兄弟,你在陽間是車工?”在陽間幹了大半輩子車工的陳山,聽到有人是車工,便湊上前來,向那人問道。
“嗯,我在陽間是一名車工。老哥你也是從陽間過來的?”那人問道。
“嗯,我在人間也是一名車工,現在在西郊種菜。今日閑暇無事,就進城來轉轉。剛轉過來,就看到了告示。這可是一個好消息呀!咱們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得去招募司去看看。”陳山說道。
“走,咱們一塊兒去!”於是,三人便一同前往招募司。
在路上,三人相互通告了姓名。青衫男子叫秦廣生,另一人叫王學山,陳山自然是改換了名字,自稱自己叫王山。三人脾氣相投,大有相見恨晚之意。陳山對耿直的王學山很有好感,和王學山戲稱五百年前是一家,硬讓王學山稱自己為哥,一生耿直的王學山竟然真得稱呼陳山為哥。
三人一路有說有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招募處。招募處單從兵營處割出一塊兒,另開一門,門頭上一條紅色橫幅高掛,“工部招募司”五個大字,分外顯眼。
陳山三人進得院來,只見一排房屋前,擺下一排桌子,桌後坐著一名名工部官員,每兩個工部官員面前,分別標注著機電、化工、基建、道橋、設計、交通運輸等等各種銘牌。院子裡,已經有一些人開始按自己在人間的專業到相應的專業銘牌跟前谘詢。
“咱們應該到機電那兒去問問,秦廣生,你去交通運輸那兒看看。”陳山對秦廣生和王學山說道。
於是,陳山和王學山向機電那兒走去,秦廣生向交通運輸那兒走去。
“你們二位是什麽專業的?”陳山及王學山來到機電跟前,輪到他們二人時,負責招募的人員平靜地問道。
“我叫王山,他叫王學山,在陽間從事機床加工,都是車工。”陳山回答道。
“車工好呀!”接待人員顯得有點兒激動,一邊在名冊上書寫姓名,一邊說道,“機加工人才現在最為緊缺。我們王大人安排,一有機加工人員,必須馬上通知他。二位且稍等,我通知一下王大人。”
隨後,工作人員站起來向身後屋子裡面走去。少頃,一身紅衣的王海從屋裡走了出來。
“兩位師傅都是……”王海拿起名冊看了看,然後打量著站在桌前二人。不經意間他的目光落在了陳山腰間那個特殊的桃型布結上,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汗水不由得沁滿了腦門。他們一行人當中,只有他和鄭奇二人識得,是臨行前周通和劉秉利二人特意告訴他們,見此桃結,就是老爺。
“這天氣挺熱的啊!”陳山看了看並不怎麽熱熾的太陽,打哈哈地說道,同時把腰間的桃結往身後捋了一下。
“是挺熱,是挺熱!”王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見陳山把布結捋到身後,明白了陳山的意思,趕緊接著說道,“我聽說你們二位都是機加工師傅,正是現在緊缺的人才。一切的工業基礎先得從機械開始,而機械製造首先離不開機械加工,所以二位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人才。”
“哦!王大人,我在陽間是一名車工,同時也乾過鏜床、銑床,也曾自己製造過銑床和鏜床,對這次招工抱有很好的期望。不知這次招工待遇如何?”陳山說道。
“哎呀!”王海故作驚訝地說道,“那這位師傅你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我將親自接待你!二位裡面請!”
陳山和王學山,隨著王海進入屋內,王海隨手對坐在一旁的一位工作人員說道:“這位是一名機加工師傅,你接待一下,向這位師傅把待遇薪資等都講清楚,一切按招募章程辦事。”
“是,王大人!”工作人員應道。
“王兄弟,你在這先登記,我隨這位大人去登記。”陳山對王學山說道。
陳山隨王海向後院行去,進入一間屋子。王海先進屋,一進屋,便趕緊恭立門後,待陳山邁步進屋後,隨手將屋門掩了起來。
“老爺!”王海拘謹地站在門口,恭身說道。
“不必緊張!”陳山催動黑虎令,一道無形的隔音結界把屋子籠罩,隨後轉過身來,面對王海,坐在屋中一張桌子前。
“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吧!”陳山說道。
“目前還一切正常。昨天晚上已把王萬山引誘上勾。”於是王海便把昨天的情景詳細地向陳山敘述了一遍。
“嗯,做得很好,就得這樣,給他畫一個無限大的餅,勾畫一片美好的前景,同時給他挽一個大大的套,等著他自己往進鑽。溫水煮青蛙,就是這個道理,慢慢來,循序漸進,不能讓他們看出什麽問題來。你安排一人快馬趕去兗州,讓他到戶部去取周通和劉秉利的手諭,就說同意民間入股參與。時間上要把握好,不要漏出破綻。”
“是,老爺,我隨後就安排!”
“再安排你一件事,這件事辦完以後,你就靜等兗州來信。兗州到蘇楊府,一來一往也得要七、八天。這七、八天招募信息也散發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就向淮慶府進發。這件事就是暗中觀察一下蘇楊府師爺廖旺,因為他是鍾馗安插在此地的眼線。在確保其不變節的情況下,安排他和袁世海見面,為日後袁世海全面接手蘇楊府政務作準備。如何做,你自己斟酌。以後這幾天我就不過來了,有什麽事自己看著處理。”
“是,老爺!”
陳山和王海短暫地會面以後,便又走出屋來,招募處門口,又碰見了王學山和秦廣生二人。原來二人見陳山沒有出來,便一直在門口等他。
“哥,談得怎樣?”王學山面帶喜色地問道。
“談得挺好。你談得怎樣?看你這滿臉喜色的樣子,應該是不錯吧!”陳山說道。
“挺好,哥。待遇工資都很好,並且安排不久兵部護送去兗州工部報到,而且還允許帶家屬前往,安排住房。只是秦兄弟他不怎麽理想。”王學山看著挺失落的秦廣生說道。
“秦兄弟怎麽啦?”陳山問道。
“都怪王兄這張烏鴉嘴,他在告示前就說,現在汽車還沒有造出來,用不著司機。我去一問,可不就是這樣,人家倒是都登記造冊了,可讓我先在家耐心等待通知。這一等,不知又要等到什麽時候了。唉,來到這陰間,就結交了王兄這麽一位好朋友,沒想到用不了幾天,又要分手了。”秦廣生歎道。
“哦,原來這樣啊!”陳山看著哥倆一臉的惜別之情,心裡便決定幫秦廣生一把。
“你就不能換個說法?你就說你不僅會開車,而且還會修理,還會調試汽車。這樣的話,肯定會讓你提前到兗州。”陳山說道。
“就是哇!我確實會修理,以前也乾過修理工。我得再去試試!”秦廣生恍然大悟,急急地轉身就往裡走。
“這兄弟,怎麽這麽著急,話還沒有說完呢。哎,你等等,要是人家實在不同意,你就說你是和王山一塊兒來的。”陳山對秦廣生說道。
“知道了,王兄!”秦廣生頭也沒回,只是舉起右手揮了揮,仍舊急步地向前走。
陳山和王學山等了沒多久,就見秦廣生面帶喜色地從裡面興衝衝地走出來。
“成了,兩位兄長!”秦廣生高興地對二人說道,“我又返回去之後,把我的情況又說了一遍,一開始那些工作人員還是堅持讓我回家去等通知。後來我著急了,就想起王兄你說的話,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對他們說我是和王山一塊兒來的。沒想到站在旁邊的一位官員,聽到我是跟王兄你一塊兒來的,就問了我一些情況,直接就告訴我,讓我和你們一塊兒上兗州。”
“那還不趕快謝過王山兄!王山兄在人間都製造過機床,是大能人。這樣的人才,走到那兒都是引人注目。”王學山說道。
“謝謝王兄了!走,兩位兄長,到我家喝酒去,讓弟妹多炒幾個菜,無論如何也得慶賀一下!”秦廣生熱情地邀請。
“我就不去了,倆位兄弟你們也知道,咱們種田的,家裡事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處理。等我處理完家中的瑣碎事,再來找二位兄弟,到那時咱們三人再安安心心地坐下來,一邊等待工部的通知,一邊痛痛快快地喝酒敘舊。”陳山嘴裡婉拒著,心裡卻在苦笑,“肉身尚在陽間,陰間滴水不能粘,去那裡談得上喝酒,只有辜負二位的好意了。”
於是,王學山和秦廣生二人相送陳山於西城門外,依依惜別。
陳山和王學山、秦廣生分手後,便找一偏僻之處,催動黑虎令,來到判官府。
判官府內,陳山在坐,鍾馗、周通、劉秉利、劉玉龍四人作陪。
“張貴梅培訓女子的事進行的怎麽樣了?”陳山問道。
“回老爺,現在人員已招募了八十七名,正開始培訓。”鍾馗回答道。
“嗯,多找一些人間搞藝術的人士,讓他們教一些人間的歌舞與禮儀,等以後讓她們在陰間出現的時候,務必達到耳目一新、讓人驚歎的地步,能夠博得眾人的眼球,尤其是年輕人的眼球。”陳山囑咐道。
“是,老爺!”鍾馗已隱隱感到了陳山的意思。
“周大人,你家公子與那些紈絝子弟相融的怎麽樣了?”陳山問道。
“正在接觸。”周通有些尷尬地說道,“有些難,老爺。天祥從小管教較嚴,很難融入進去,好幾次回去,抱怨說不去了,是我拿老爺的大帽子才把他壓了下來。”
“你告訴他,要克服一切苦難,務必融進去,掌握這些紈絝的一些劣跡和平時的一些動向,還要造成一種你們正在向張超、柳嬋等人靠近的跡象,怎麽做不用我細說了吧!”
“不用,不用,老爺,保證完成任務!”周通說道。
“嗯,好好嚴密監視趙剛、范洪疇和王進,看他們的聯系動向,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掉以輕心。還有一事,不日王海會派一人回來,到戶部去取一道你二人的手諭,是關於民間資金入股參與這次地府建設的事。你二人聯合簽署一道手諭,交於來人,就說同意民間資金參與地府建設,並讓這些民間人士跟隨工部招募人員一同進兗州,先期考察和落實投資意向。我特殊關照的人士,你們要把他們牢牢地留在工部,每日讓他們跟著考察,讓他們感到有巨大的利潤和顯赫的官位在等著他們,讓他們樂此不疲,忘乎所以,以後地府的建設還得依靠這些人的家產來支撐!”陳山說道。
陳山的一席話,讓四人頭皮發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要倒霉了。可抬頭看到陳山那張滿含滄桑的臉上,所透露出來的凜凜正氣,又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麽得正道,就如同五十多年前,他為了陰間蒼生,盡屠惡人,血流成河。
陳山又同四人密談了良久,日暮時分,才返回了陽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