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前的乾屍突然從小野身後的地下鑽出,未及進攻便被小野一刀砍在頭上,小野同時借力往後一跳,打退了甩來的兩根鐵索。
使用雙刀的熊貓少年——齊格聶,使用軟劍的熊貓老者——齊甲平,雙胞胎熊貓姐妹——齊格梅,齊格木,同時退到了齊格剛身旁,端著武器直盯盯地望著小野他們。
冰流用力地甩了甩肩膀,但齊格剛的手紋絲不動,冰流便喊道:“放開!”
“不行啊。”齊格剛不動聲色道,“無論真相如何,小野現在已經在青水的通緝令上了,殿下一去危險萬分,為了王上,我不能放行。”
冰流當然明白,齊格剛在暗示他如果繼續跟著小野的話,厲流的下一道旨意就是把他像處置王兄們一樣處置了。但他還是竭力掙扎著,“小野是無辜的,我必須幫他查清真相!”
“我明白了。”小野開口道,“你們都是為了我來的,如果我現在就走的話,你能放過他們嗎?”
他用刀指向一旁的鹿曠他們。
熊貓眾們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我明白了。”小野轉身便走,鹿曠便上前道:“小野——”
“別過來!”小野猛地一揮刀,劍氣重重地在鹿曠前方的地上辟出一條深深的溝壑,“我會拖累你們的,就像給鹿爹和鹿娘帶來的災難那樣......”
在牧雲村的遺址上,鹿曠也同樣是心緒萬千,只是一來便見到了小野,只能勉強鎮定著。見小野這幅決然的模樣,他揪心地朝小野的背影喊道:“給我我回來!”
“......”
“小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壞事都是因為你才發生的......”鹿曠走去,試著朝他伸出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是一家人啊。”
“......”小野身旁,那隻青蛙型的守護靈獸突然出現,“呱”的一聲小野便消失不見了。
鹿曠落寞地轉身,朝平三和赤遼走去。在看到他們身後的熊貓眾時,他突然心裡一驚:“糟了,竹葉寨的熊貓!這下真的要和整個青水開戰了——”
齊格剛卻放開了冰流,任由冰流朝鹿曠跑去。齊格舒和齊神醫也從後方的竹林裡走了出來,齊格舒看起來非常不安,邊打量著鹿曠他們邊對齊格剛小聲道:“剛哥,人跑了,我們不能空手回去......”
“突襲失敗,小野一旦用出小巨兵,我們無力抵抗,王上和義父知道這一點。”齊格剛轉身朝身後的竹林走去,“回去吧,大家——辛苦了。”
冰流快步跑到鹿曠身前,有些急切道:“小野去哪了?我們得在父王之前找到他!要是落到父王的手裡......小野現在在哪?”
平三木木地指著小野消失前的地方:“咻的一下就不見了,這就是小野的守護靈獸的能力。有這樣的能力......根本沒辦法找到他啊。”
鹿曠思忖道:“守護靈獸和宿主心意相通,它應該會把小野帶到他最想去的地方......加上空間轉移之類的能力只能到去過或者見過的地方,所以小野現在應該在一個他曾經去過並且眼下最希望去的地方。就在青水,就在此時......他現在應該在牛將神失蹤的地方,如果他想甩開我們的話,牛將神就是他最關心的人了。”
遠處密林裡的樹梢上,一個穿著雨衣的人身子輪廓逐漸化為煙霧,最終消失。直到徹底看不見前,他那雙冷峻的眼睛始終在盯著冰流他們。
上谷城郊外的一處山谷裡,一隊狐狸正朝著上谷城城門走去。他們都披著繡著火焰邊緣花紋的白披風,每個人腰上或背上都別著一把長刀或長劍。
走在最前方的狐族男子顯然上了年紀,身上的毛發色澤黯淡,眼角也各有一簇皺紋,但眼中閃爍的精光卻絲毫不遜色於他身後的年輕人們。
“父親......這種事真的要你親自出馬嗎,會裡還需要你坐鎮呢......”他身後,抱著長劍的馮謙低頭道,此刻他看起來內斂而膽怯,與將神門的那個替身全然相反,“前段時間魚龍會裡丟了一大筆錢......從來沒有過這種事。自從大哥和幾個叔叔死了後,魚龍會越來越不太平了......”
“拜劍山莊在和其他劍派合並後名為魚龍會,謙,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取這個名字嗎?”這位中年男人便是如今的魚龍會會長以及拜劍山莊當家,馮諶,“‘魚龍會’,取意‘力爭上遊,魚化為龍’。不管是你還是會裡的其他年輕人,只要能力出眾就能成為新一任會長,沒有什麽本家和外人的分別。但我私心裡,仍舊希望是本家的人能繼承我的一切......謙,彪已經不在了,你必須扛起這個擔子,繼承馮家和魚龍會的一切,所以我才帶你來這裡。”
馮諶看向他兒子馮謙的時,顯得有些無奈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將神門的機會被你錯過了,我實在是不放心你啊——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堅定把你當繼承人培養?一點錢而已,目光放長遠一點!”
“呃......是。”馮謙唯唯道。
“我就再說一次吧,我們這次來北境可不是來遊玩的。這次行動對魚龍會的發展非常重要——找到望月殿下,說服他加入魚龍會。”
馮謙身邊一隻同樣拿著長刀的狼族少年道:“會長,望月殿下已經在青水的通緝令上了,這樣不會給魚龍會惹麻煩嗎?”
馮諶道:“呵,王上畢竟年邁,不管他本人多麽諱莫如深,我們都得考慮王上駕崩後該如何打算。青水王四位王子,追雲已死,獵星過於怯懦,冰流年紀尚幼,論心性,論智謀,蘆蘆族中沒人比望月殿下更有資格。如果魚龍會在這關頭雪中送炭的話,望月殿下不會忘記這份恩情,這是魚龍會在新朝壯大的關鍵!更何況我與這位王子相識多年,他可不是什麽繡花枕頭,而是真真正正的人中之龍,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在形元上的造詣,我也不會放棄他。”
即將走出山谷時,出口處卻站著幾隻蘆蘆戰兔。馮諶便伸手示意眾人停下,隨後走上前道:“是上谷城的巡邏隊嗎?在下馮諶,是魚龍會——”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幾個蘆蘆戰兔卻突然舉起長槍朝他們衝來。馮諶紋絲不動,馮謙率先閃到了父親身前,拔刀將衝的最前的蘆蘆戰兔的長槍砍斷,長刀也重重地砍在了蘆蘆戰兔的身上,但隻擊碎了鎧甲,並沒有砍進皮膚,看起來就像被鈍器擊中了一番。馮謙又撥轉刀柄,將長刀如長槍般朝前刺出,幾發形元便猛地突進,封住了後方的另一隻蘆蘆戰兔的穴道。
而方才搭話的狼族少年也衝到了一隻蘆蘆戰兔身前,將手搭在了刀柄上,隨後便閃起了眼花繚亂的寒光,刀光中蘆蘆戰兔的鎧甲、衣服連同血肉一起飛舞得到處都是。
隊伍中一名約25歲的狐女見敵人已經被解決,便將長刀橫扛在肩上,朝馮謙笑道:“了不起啊,謙少爺,‘天劍’已經掌握得這麽完美了。”
馮謙臉紅道:“惠姐......別取笑我了。”
他這麽說著,又怯怯地看向馮諶,似乎希望父親也能稱讚一番自己剛才的表現——但馮諶卻完完全全地無視了他,只是朝山谷口喊道:“立功將軍,你這又是何必呢?”
上谷城隍便從山谷口的角落裡走了出來,“我生前曾經和拜劍山莊的人打過交道,但幾次場合都不合適......早就想見識一下拜劍山莊的‘天劍’了,原來如此——”
他走到一名被打退的蘆蘆戰兔身旁,俯身查看著他身上被打得通紅的傷痕,“對死物則予以毫不留情的斬擊,對活物則點到為止,若是用來殺敵簡直效率低下,但若是用來製敵則無人能出其右,不愧是堂堂正正的‘天劍’,是用來對付那個‘血染河山’的手段呢。”
馮諶眼中閃過片刻的不悅,隨即又恢復如常:“‘血染河山’先是被金沙人強索而去,如今又落在了黑峰的手裡。拜劍山莊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和登樓劍,逸仙流,幻刀門,合並成了魚龍會。”
“有趣。”城隍又走到了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蘆蘆戰兔身旁,伸手指著蘆蘆戰兔,願力便從指尖傾瀉而出,治療著他的傷勢,“此人絕非拜劍山莊門下弟子。雖然招式刻意模仿‘天劍’的風格,但並沒有掌握‘活人劍’與‘殺人刀’的本質,顯得不倫不類。不過還是能看出,本人的劍法和形元的造詣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讓城隍爺見笑了,不過我們流派更喜歡用‘波導’(Aura)來描述你們稱為‘形元’的那股力量。”
對這隻蘆蘆戰兔出手的是那名狼族少年——毛發大部分為藍色,在四肢末端則為黑色,身材纖細,不算高大,耳朵尖而長,眼睛如吊刀般,眸子則是顯目的深紅色。他對城隍鞠了個躬,道:“魚龍會,銳歐路。”
“嗯......‘波導勇者’亞郎的徒孫麽,形沉氣輕,果然不似凡人。”城隍閉目微微點頭,對眼前的狼族少年表示讚許。
馮諶:“立功將軍,你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麽而來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一再給你們機會。”治愈好蘆蘆戰兔們後,城隍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道:“不管義父作何答覆,見面後你們都將成為青水不可饒恕的叛逆。身為魚龍會的當家,你真的忍心將那些信任你的人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嗎?”
城隍伸手朝他們來時的方向比劃了一下,“轉身離去,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吧。”
“不!”馮諶斷然拒絕道,“這是機會,是魚龍會魚躍成龍的機會!望月殿下如今的情況也需要我們的力量吧?”
城隍看起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馮家為了守護那把刀付出了什麽,血染河山流落黑峰,你是想和望月殿下達成合作,寄希望將來望月殿下會提供給你們更強大的力量來奪回那把刀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和我來吧。”
城隍便轉身朝上谷城飄去,馮諶也抬手示意眾人跟上。
馮謙抱著自己的長刀,低頭跟在父親身後,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劍塚的情形——
父親領著自己和大哥走到一幅棺材前,棺材蓋由某種透明的礦物打造,可以清楚看見裡面有一個劍形的凹槽,就是為了放置某把兵器而存在的。
“我們拜劍山莊以鑄劍和練劍而聞名辰江域,不管哪項都是劍術流派中的頂尖。可惜現在的小輩們都被寵壞了,馮家的後生大多都去學練劍,很少有人肯沉下心來學習鑄劍......要知道我們拜劍山莊就是靠鑄劍起家的。”
父親馮諶指著那副棺材道:“我們的祖先為了打造最強的兵器,遍訪天下都沒能尋得稱心的材料。直到飛流王時,你們的高祖趁著嚎叫山大戰,蘆蘆族禁地缺乏看管,偷偷溜了進去,帶出了一塊料子......
“回到馮家後,他就把自己關在鑄劍室內,沒日沒夜地打造這道兵器。當時你們的幾個太爺都被你們高祖的樣子嚇了一跳, 可無論怎麽勸說,他就是不肯停下來歇息片刻。
“十天后,你們的大太爺終於壯著膽子闖了進去,發現你們高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全身乾癟仿佛被吸成了人乾......他的右手被自己給扯了下來,緊緊地握著鑄造出的那把劍......
“有關這把劍和蘆蘆族禁地的一切都隨著他的死成了一個謎。但後來我們發現,直接拿起這把刀的人,要麽立刻暴斃,要麽隨著死在劍下的人不斷增多,而漸漸成為一個嗜血的狂人......這把劍因為它的凶性和詭異,在鑄造出來時便被名為戰爭的禍殃給看上,成為了與禍殃簽訂契約的媒介。不過所幸,我們拜劍山莊的名聲已經打響,不再需要這把劍了......為了不讓妖劍禍害人間,也為了贖罪,我們將妖劍封入棺槨,年年來此拜劍。”
馮彪問道:“可是父親,為什麽這裡什麽都沒有呢?那把名為血染河山的妖劍去哪了?”
馮諶的臉色極其陰沉,他將手放在馮彪的肩上,道:“不惜一切代價......馮家的後人,一定要拿回妖劍。”
“馮謙!”
馮謙猛地一驚,發覺父親正朝他喊著,忙應了一聲,小跑過去。馮諶又呵斥道:“總是心不在焉的!如果彪還在的話......唉!你什麽時候才能像你大哥一樣懂事啊,這裡不是家裡,我也不想多說了,你要加把勁!”
馮謙低著頭,不敢回一句話。
【你永遠比不上你大哥,為什麽死去的那個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