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他們在原地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鹿曠三人,而平三看起來格外沮喪。
小野朝他們招手道:“嘿,這裡這裡!你們怎麽啦,沒找到人嗎?”
赤遼:“你媽死了。”
平三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裡倒出一大堆毛豆,丟在赤遼懷裡,“赤遼大哥,赤遼爺爺,求求你別說話了。小野,那個——你別理他,他腦子不對勁。”
鹿曠:“我們找到了一具奇怪的屍體,看起來和雅若沒有任何聯系,但是赤遼堅持說那是雅若,姑且認為她死了。”
“不是吧?倭瓜島退出戰場,多虧了她,可是我們卻沒有保護好她......”小野看起來很失落,“赤遼,你不會認錯嗎?”
赤遼嘴裡嚼著一大堆豆子,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會,不會,那麽重的藥臭味,不會認錯,你媽確實是死了。”
“我媽?是什麽意思啊?”
“赤遼不要!”平三立刻朝赤遼喊道,然而為時已晚,赤遼已經說道:“雅若就是你媽啊,傻大哥(黑仔)知道,鳥博士(海查靈)知道,他們兩個也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雅若夫人......是我的母親?”小野後退了幾步,不確定般地看向四周,隨後突然轉身跑了。
“小野?”“小野!”
“我去追。”冰流迅速跟了上去。
平三懊惱地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怎麽辦啊......我不想讓小野這麽快就知道真相......”
鹿曠將手放在他的肩上,道:“不用擔心,他能處理好的。小野......總是能處理好的。”
鴉天狗也要跟上去,黑魘朝他搖了搖頭,製止了他。
黑魘手上拿著一封信,對三人道:“你們中誰主食?”
鹿曠瞥了眼蹲在地上的平三,歎了口氣,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叫鹿曠,見過影將神大人。”
黑魘舉起那封信晃了晃,“這是關於剩下的忍眾的情報,你看看吧。”
鹿曠接過那封信,“這麽詳細,好厲害。”
“嘿,不貪功,這資料是有人主動給我們的。倭瓜島忍眾在黑峰樹敵無數,提供情報的是他們的仇家,也是一位黑峰王將,真假存疑,看看就好了。”
鹿曠疑道:“誰提供的?”
“黑峰王將——斑郎。豹族和獅族是老對頭,鬥了好幾代了,尤其是這一代各出了一個豹族和獅族的黑峰王將,更是將他們的矛盾推到了頂點,所以斑郎會有倭瓜忍的情報。”
黑魘扶了扶鳥喙上的那副小墨鏡,說道:“他們之間的死仇要追溯到黑峰初立時,據說當時的豹族族長集全族之力創造了一門神奇的功法,『大拘魂術』,這門功法作用是什麽已經不得而知,我們如今只知道斑郎修習的只是被發現的殘本。‘大拘魂術’出世時,有人走漏了風聲,獅族便派人上門索要,遭到拒絕後當場翻臉,開始用武力爭奪功法。豹族族長遭到了獅族族長和幾個親信的圍捕,但是豹族族長卻突然在他們面前消失了,在場的高手都無法理解......那既不是幻術,也不是遁術。在那之後,那位豹族族長就再也沒出現過,而當初圍捕他的人,在之後都接二連三地死於各種意外,尤其是獅族族長,最後徹底瘋掉了......”
鹿曠問道:“這是某種詛咒嗎?我聽說,形元在死後會變得更強,是豹族族長在死前詛咒了獅族嗎?”
“獅族也是這麽想的,
之後的事情就徹底失控了,豹族將這一切歸咎於獅族,而獅族也怨恨豹族的行為,他們便開始了長達百年的交鋒,彼此都死傷慘重。最後是豹族取得了狼王的支持,獅族被迫遠走黑峰,在倭瓜島定居。” 黑魘又扶了扶墨鏡,“扯遠了,斑郎讓我們一定要小心那個叫臧龍的黑峰王子,他是如今的黑峰王族中唯一覺醒了『神人眼』的人,出生時一睜眼,便害死了自己的親娘。”
“臧龍麽?”鹿曠想起了給烏金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臧龍用眼罩遮住了自己的右眼,看來那就是所謂的『神人眼』了。
“就勞煩你告訴那幾個小朋友,還活著的忍眾手段都記錄在這封信裡了,作為參考即可,為了防止黑峰王將使詐,還是得留心印證,不能大意。”
黑魘又看向小野和冰流離開的方向,“他們走了這麽久了,不要緊吧?既然你是主事的,還請你去通知他們,做好準備,去將神門吧。”
“小野。”冰流跳上了高塔,找到了蹲在挑簷邊緣的白狼,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
“冰流......我、又一次失去親人了。”
小野看著塔下的零星燈光,突然苦澀得笑了起來。
“在到五步谷之前,我幾乎沒有想過我的親生父母是什麽人......因為我有鹿爹,鹿娘,鹿哥,他們是全天下最好的家人,所以,我就不再好奇我的父母是什麽身份了。”
“......”
“因為他們遺棄了我,隻留下了一把和我一樣沒用的斷刀......給了我一切,教導養育我的人,是牧雲村的大家。可是到頭來,我卻接二連三地失去了他們......鹿爹為了救我而死,鹿娘失蹤了,鹿哥也為了我吃了這麽多苦......我才剛剛知道母親是誰,可緊接著就失去了她......難怪一路上她會這麽關心我。”
小野摸著別在腰間的兵符,緊閉著雙眼,留下了眼淚,“什麽天下最強的兵器,它和我一樣沒用,誰都保護不了。如果不是收留了我,鹿爹就不會死,如果我老老實實地待在牧雲村,大家就不會遇到危險,鹿哥就不用為了我去金沙,雅若娘親也可以繼續在翡翠河隱居......還有槐河域的豬家兄弟,杜姑娘,赤狐村,平口城隍,德勞家,茶羅術士,雲翳,雲輪......如果我沒有遇見他們,他們就不會死,這都是我的錯!”
斑郎那陰惻惻的話始終縈繞在耳邊:“你想成為英雄走出的每一步,都會給數不清的人帶來災難,所謂的夢想,根本就不是屬於弱者的詞啊!”
“這不是你的錯。”
“可他們都是因為我而遭受這些的!因為我是狼族,所以不管到哪,那些災難都會緊隨而來,先是王刹軍,然後是翡翠會,金銀幫,聖膏軍,劇院,藍魂兒,倭瓜島,十犬壺儀式......如果,如果沒有我的話,大家都會更好——”
冰流拍了一下小野的頭,“少自作多情了,這些組織可不會自己消失。它們自誕生起就注定是要害人的,不會因為沒有你就消停,相反,因為你做的一切,才從他們手下拯救了更多人。”
“我唯一記得的就是瑞德......可是以利亞告訴我,瑞德在不久後就發病死了,是翡翠會下的手,後來就連以利亞也......”
“你到底怎麽了?”冰流晃了晃小野,“我認識的小野,是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屈服的。你向往的是那個不會有任何人被拋棄的天下,能因為你的屈服而放棄那些在危險中的人嗎?”
小野抬頭,看著前方永無止境地黑暗,半晌,才開口道:“我怕了。”
“鹿哥,大殼,平三,跟著我,他們也會遭受這些......我更怕你再遇到危險該怎麽辦。你還有在意你的父王,照顧你的哥哥,關心你的兩位母后,你的背後有整個蘆蘆族,有這麽多人牽掛你,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小野側身貼了貼冰流的額頭,“你走吧......我會告訴影將神,參與討伐的只有我一個人,有赤遼和王后在,你應該會很安全。黑仔會信守承諾,等儀式結束,你就可以回青水了......”
“你那是什麽話!”冰流站了起來,也用力地往上提著小野的衣領,“都說了,那些事情的發生不是你的錯!是你教會我,拯救天下不能去犧牲任何人。如果是某個人因為你而去害人,就該懲治那個人,如果是某個組織因為你去害人,那我們就去扳倒它!一個人的命,千萬人的命,是同樣重要的,這不就是你告訴我的嗎!”
冰流抓起小野的手,鄭重地說道:“夢想不是靠施舍,是靠自己爭取的!你可以悲傷,但是不能放棄。找到殺害雅若夫人的凶手,給她報仇!”
小野呆呆地看著冰流,站了起來,苦笑道:“你說得對,如果隻做力所能及的事的話,我就沒法進步了,我必須直面這些更可怕的挑戰......我只是太難過了,幾乎都快忘了當初是為什麽出發了。冰流,謝謝你。”
他身子往前靠了靠,抱住了冰流的肩膀。在卡由城之戰後,小野經過屍神咒蠱和神之血試劑的洗禮,已經變得十分高大強壯,相較之下襯得冰流更加瘦小,整個人頓時便埋入小野的臂彎裡。
因為修煉冰凍形元的緣故,冰流的體溫通常要比正常人更低些,不管什麽時候觸碰總是像冰塊一般寒冷,但此刻小野的手卻感到有些發燙,也嗅到了冰流肩上漸漸散發出的清香味,這白狼便低著頭,試探地在兔子的肩上輕輕囁咬了一下。
“哢嚓”一聲,好像是周圍的瓦片被人給踩碎了,兩人頓時腦海裡電光一閃,心中立刻清明起來,同時往後退了幾步,小野有些羞愧地松開了冰流的手。
鹿曠朝兩人喊道:“嘿,走啦。”
影將神門山下的那顆大樹旁,有兩隻狼一站一坐停在那兒。潛龍穿著黑峰小學生的黑色校服,懷裡則抱著那把鈍刀,斜靠在樹乾上,臧龍則坐在大樹爬出地面的老樹根上,低頭翻看著一本書——《異種嫁接的應用》,[青水]蘆蘆傲雪著,[黑峰]洛克翻譯。
潛龍那充滿殺意的眼神被帽簷下的陰影藏住,不時地左右張望著,笑得甚是滲人,“在盯著我們呢, 將神門的人......都殺掉嗎?”
臧龍翻了一頁,漫不經心道:“別呀,把人都嚇跑了,計劃就沒法進行了,父王可是會生氣的喲。”
“呵呵呵......能來金沙真是太棒了。”潛龍手上的刀也微微震顫著,“老是砍那些不可接觸者,已經膩煩了......真希望計劃能提前啊,這裡明明就比黑峰還好玩嘛。”
臧龍抬起頭想了一會兒,問道:“倭瓜島怎麽樣了?你們選出新的首領了嗎?”
“哼哼,選出來了。”這個名叫潛龍的小王子似乎和其他的黑峰王族不太一樣,言行舉止間看不到任何斧刃王族的風范,即使是最粗魯的藍魂兒也不會這樣,潛龍看起來反而更像是一個從小培養的忍者,渾身上下皆是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夜羅那個沒露面過的兄弟,總是戴著副破面具的那個。”
臧龍問道:“無臉隱士?”
“是~呀。”潛龍打了個哈欠,“二長老和幾個不願意給老頭子報仇的,都已經離開了。可以叫你的蟻巢去把他們捉回來嘛,除了處決罪人的那次,我還沒有砍過倭瓜島的人頭呢。”
黑魘和鴉天狗從山上飛到了兩人身前,黑魘交出一封信,道:“這就是我們派出的十人,都在戰術上簽下了生死狀,勞煩閣下帶回去,我們也隨後出發。”
“總算......那就告辭了。”臧龍接過信封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而潛龍也隨之離開,但在最後,他卻回頭,誇張地咧起嘴角,朝黑魘哼了一聲,似乎是因為沒能與之交手而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