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神門,大約凌晨四五點的時候,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小卒或者本門弟子出現在校場修習了。
“卷你妹啊卷~啊——”平三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真不愧是將神門,起這麽早來修煉。”
小卒的起床時間是不固定的,只要不影響到將神門本門弟子以及不違背門規,是可以自由行動的。不過沒逢康副將又想要演講開會時,小卒依然要和本門弟子一同前往作為康副將的鼓掌觀眾。
平三和赤遼一人端著一個餐盤走進食堂,正巧見到林雲忍,平三便打了個招呼:“雲忍!”
雲忍下意識地也想抬手,但他旁邊的一個身材粗短的中年狗族瞪了他一眼,他便默默將手收了回去,假裝沒看見平三。
平三一聳肩,心道:“真無聊,三十幾的人還搞這種青少年的霸凌把戲。”
或者說,正因為是青少年的孤立把戲,所以用在他們身上才會特別有效。
他找到一個空余的桌位,正要招呼赤遼坐下,旁邊男男女女的兔子們圍了上來,為首的一個兔男指著平三的鼻子道:“你們不能坐在這裡!將神門不歡迎欺負女生的男人!滾出去!”
平三再次聳聳肩,滿不在乎道:“我們認識嗎?兄弟找錯人了吧。”
旁邊另一個女人扯著嗓子嚷道:“就是他!昨天有姐妹在公告欄上寫了聲明!竟然打女生,一點作為男人的教養都沒有,你活該一輩子打光棍!你要是現在給康姻道歉,賠錢,康姻姐妹還能考慮一下原諒你們!”
平三歪頭道:“公告欄?我去,這才一個晚上啊,你們這的公告欄比我們那的表白牆還好使。”他又誇張地大幅度搖了搖頭,往四周看看,道:“康姻呢?她自己不敢出來,就讓你們過來?”
之前的那個兔男道:“我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人,總之你不配在這裡吃飯,我們看到你都沒胃口,滾出去!”
又有一個男生過來,道:“想挨揍嗎,滾!”
林雲忍終於忍不住了,他不顧自己小將的瞪眼,擠過人群到平三身邊,小聲道:“算了,你們出去外面吃吧......我和你們一起出去。”
平三依舊端著餐盤,扭頭對林雲忍道:“絕不,我本來打算打完飯就回練功房的,但是現在——我在這裡吃定了。”
“試試看啊,怪物。”最開始出頭的兔男抓起手裡的豆漿往平三臉上潑去,滾燙的豆漿連同這些人的惡意一同砸到了平三臉上。
平三抓起了餐盤,在兔男轉變為驚訝的神色中用力砸在了兔男的臉上。因為突然撞擊而咬破舌頭和口腔流出的血液因為慣性從他嘴裡飛出。兔男倒了下去。
林雲忍嚇得捂著頭蹲在地上。
其他人好像接到了信號一般,他們對於平三“竟然敢反抗”這件事怒不可遏,紛紛衝了上來,朝平三和赤遼打去——先上來的幾個立刻就被踹倒了。
赤遼嘀咕道:“那家夥不讓我用形元打人......難辦啊。”
平三低頭躲過一個男孩朝他腦袋拍來的餐盤,迅速將自己手裡的餐盤砸在那男孩的腰上,餐盤應聲斷成數段木塊,那男孩也倒了下去。平三雙手握著餐盤斷裂後剩下的木板,仿佛握著兩把匕首,朝兩個衝上來的女人臉上砸了過去。
一個胖子衝上來抱著平三的腰推到了桌上,平三便順手拿起桌上的開水壺砸在他背上,然後反手掄在另一個衝上來的女人臉上,又對著她的臉澆了下去,再一腳將另一個衝上來的烏龜踹得滾了滾,
直滾到赤遼身邊。 赤遼便抓起那烏龜砸在一個衝上來的狗身上,然後歪頭躲過身後又一條狗的拳頭,抓著他的拳頭來了個過肩摔。一個女人突然從懷裡掏出刀朝赤遼後頸砍來,赤遼反應何等敏銳,反手扣過那女人的刀扎在她眼球上,然後將她一腳踢開和衝上來的一群人倒在了一起。
又一個梳著學生頭的女人拿著小刀朝赤遼衝過來,赤遼抓著她的手讓捅在了自己身上,然後一腳踢在那女人身上。
旁邊衝過來一個穿著亮綠色裙子的女人,拿起砍刀便要朝赤遼身後砍去,赤遼一腳踢在她膝蓋側面,然後躲過她手上的砍刀朝平三一丟。
平三接過那把砍刀,揮舞幾下,竟然無人敢接近。
很快一個持著長槍的女人朝平三衝來,她撕心裂肺地吼著,誓要把平三捅穿一般。平三側身一躲,沿著槍身順近她身前,將砍刀的刀柄重重砸在她眼球上,然後躲過長槍往下一劃,先破了一個拿著斧子衝來的女人的臉,再往上一撩,將那斧子拋往赤遼那邊。
赤遼跳了過來,接過斧子順勢一劈,砍碎了一個龜男的龜殼。
兩人就這樣舉著長槍和斧子,打倒了不懂多少小卒和小將。直到最後兩隻狗推著長桌朝他們衝來,平三便和赤遼一齊往後連退數十步,直到快到牆壁時。在長桌撞到牆壁的同時,兩人也跳到了桌上,朝那兩隻狗衝過去。
那兩隻狗也抄起刀跳上桌子朝兩人衝來,平三將槍一橫,槍尖先分別在那兩狗身上劃出血痕,然後將槍往前一推,兩人便跟著趔趄著倒下去,赤遼再衝上來一人一腳都踢翻在地上。
周圍圍觀的小卒們此刻各個都嚇得面無人色。平三坐了下來,和赤遼淡定地在人們的圍觀中吃完了早飯,然後走出了食堂。
在門口,平三看也不看兩邊的人,自顧自道:“笑死,是覺得我不敢還手是嗎。”
林雲忍顫抖地從人堆中站了起來,驚恐地看著平三的背影,忽而又跌坐在桌上,大口喘著氣。
一個大星位的小卒和一個比大星位更強的替補在食堂亂打的事很快就在陰將神門傳開了。康副將勃然大怒,他下意識地要親自去平三的練功房拿人,但聽說赤遼的等級可能在小天位之上後,他又慫了起來。畢竟這兩個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敢公然在食堂狂毆了這麽多人——而且都是他好不容易篩選出來的“自己人”,搞不好也不會被自己這個副將神所嚇倒。
康副將便對另一個副將——中天位的熊貓,齊格山,提議道:“師兄,這簡直反了啊!將神門自成立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竟然公然殘害了這麽多門人!啊!無法無天了!我甚至懷疑這兩人是黑峰或者金沙派來的奸細,專門破壞我將神門的!”
齊格山只是淡淡地將一份名單從桌上推到了康副將面前。康副將便拿起名單一看——上面的人大多都姓康,而且都被鐵放山圈了起來。
康副將怒道:“你什麽意思?”
“我就直說吧。”齊格山雙手十指交叉,靠在座椅上,“你提上來的這些人——不行。”
康副將“啪”地一下將那名單摔在桌上,指著齊格山的鼻子罵道:“我就知道!你沒能力選拔人才,所以大師兄才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我!你現在看我被這麽小卒尊重愛戴,你眼紅了是不是!啊!”
“蚩——”齊格山冷笑了一下,伸手一握,那名單便飛回到他手上。他接著說道:“受傷的不是你的老鄉就是你的親戚,三個小將,十八個小卒!(一些小卒已經轉成內門弟子,也包含在這十八數中)以前你偷偷摸摸搞這些小動作,念在我們師兄弟感情,也為了維護將神門的名譽,我一直都沒有說什麽。”
“所以呢!”康副將的聲音提高八度,大喊道:“你是要說我結黨營私是不是!”
齊格山站起來,正色道:“你豈止是結黨營私。你不光把將神門搞得烏煙瘴氣,選上來的人也都是一群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廢物!倘若你能把陰將神門弄成竹葉寨那樣,各個都是人才,各個都是高手,那就算這陰將神門被你康家滲透完全掌控,我也沒話可說。可是現在,你提上來的人竟然連一個小卒一個替補都收拾不了,那將來需要將神門出站的時候,我們拿什麽保護老百姓?靠你們康家這群只知道侵吞將神門財產的蛀蟲嗎?”
康副將竟然冷笑起來:“保護百姓?師兄,你多大了,還信這個東西?”他在辦公室裡踱步起來,道:“當年陰將神門因為王都的扶助被荊棘會中途截胡,窮困潦倒,是我們康家出錢才讓你們將神門能延續下來!怎麽,你們現在翅膀硬了,就高尚了,來和我們談理想了?”
齊格山道:“如果將神門只是一家酒樓,一家客棧,那隨你們怎麽造,我是真的不想管。但是將神門是一個異術流派,而且是在青水王族支持下成立的異術流派,是關乎百姓和民生的福祉啊!”
他看著康副將,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康家從將神門拿點好處,作為回報,我是真的沒意見。但是你們要的越來越多,早就超過你們應得的。將神門每個月發放的異物和意志結晶都是從王都送來的,是王都給各位有志的修煉者的啊!你們連這都要搶,就是在侵吞國產啊!”
康副將怒道:“好啊,原來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我們康家團結一心,而你們竹葉寨假清高,不肯拉你一把,害你沒法成為王上的‘營’,才來這裡低就。哼,別說我們康家拿了你們將神門的補貼,就算王上直接把意志結晶和異物全給我們康家,也是我們應得的!”
齊格山皺眉道:“師弟,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康副將大笑起來:“說了就說了,怎麽著?槐河域的酒樓米店糧道,十家有八家是我康家的,王上要收稅要穩定,就只能靠我康家,你們將神門算什麽東西!我就這麽說吧,就算我把這一期的人全換成我康家的人,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再次指著齊格山的鼻子罵道:“竹葉寨算什麽東西?強龍不壓地頭蛇知道嗎!城隍廟有一半都是我康家的門生!你盡管去告,你還想幹什麽?你要是不順著我說的做,你連這個副將神都沒得當!”
康副將氣急敗壞地走出大門,撂下一句狠話:“這個平三毀了我這麽多年的心血,我要他死!”然後猛地摔上門。
齊格山慢慢坐了下來,道:“那我就偏要他活了。”
“咚咚咚——”聽到房間門被敲響,平三便懶洋洋地應了一句:“進——”
進來的是林雲忍,他提著一個小挎包,神色不安地走了進來,又關上房間門。
平三笑道:“雲忍,有空找我玩了?”
林雲忍將那挎包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異物。林雲忍不安地說道:“你今天鬧的事太大了,康副將神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在他們找人來抓你之前,趕緊逃命吧。”
他低頭看著這些異物,道:“這些是我從家裡帶出來的全部了......你下山後把它們換成錢,可以用很長時間......”
平三一把捧住林雲忍的肩膀,“雲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我真的好感動!”
林雲忍別扭地將平三的手移開,道:“別貧了,抓緊時間走吧。”
“可是雲哥你對我這麽好,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哎,對了。”平三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手抄的魯班書,遞給林雲忍:“這是火將神小將送我和我朋友的魯班書,我把它抄了一遍放在身邊修習。雲哥,請收下這個吧。”
“你把這個送我,那位小將知道嗎?”
平三一時語塞,林雲忍接著說道:“一般人都是不希望自己的本領被其他人學去的。那位小將肯把功法送給你們,應該是你們身上有他欣賞的地方。可是我並沒有見過那位小將,所以我不能接受這個......平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留給自己吧。”
於是平三隻好默默地把魯班書收了回來,在為林雲忍的真誠感動的同時,也在惋惜著:“在這麽烏煙瘴氣的地方,雲忍肯定會到處吃虧的。”
房間門被人一腳踹開,迷芽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條狗。她惡狠狠地指著平三,道:“你跟我來!”
平三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故意伸了個懶腰,道:“我還以為迷芽姐被我打趴下了呢,看來早上的時候迷芽姐不在啊?”
迷芽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那堆異物上,她走上前,伸手欲拿那堆異物,平三一把將那異物攬過來,道:“幹什麽?迷芽姐轉職做強盜了?”
迷芽指著平三道:“拿來!”
平三抱著那挎包,不客氣道:“為什麽。”
迷芽看了看身後的兩條狗,心下有了底氣,大聲道:“我懷疑裡面有違禁品,我要搜查!”
平三指著迷芽道:“我懷疑你偷了我的錢,我也要搜查!”赤遼舉起手,仿佛嫌事不大般,喊道:“我作證,她拿了,我看見咯。”
林雲忍坐在一邊,見平三竟然如此頂撞小將,嚇得冷汗直流。而迷芽也注意到了他神色害怕,便上前一把將他拎起,大聲道:“站起來!你為什麽會在這裡!你的小將是誰,快講!”
平三上前將迷芽推開,護在林雲忍身前,道:“你有什麽事就朝我來啊,朝雲忍撒氣讓你很驕傲嗎?”
迷芽自擔任小將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對待,每次她手底下的男生都會被她用各種女人的細碎手段弄得心力交瘁,加上那些男生總是自矜於男生的身份,不敢或是不願對她提出不滿,因此總是被她教訓得服服帖帖的,但平三的所作所為實在出乎她的意料,更讓她有一種“事態超出掌控”的恐懼感。
迷芽此刻氣得目眥盡裂,她氣得瘋狂踢踢著桌子,平三上前將她推在那兩條狗身上,道:“你發瘋回去找你媽發瘋,我不慣著你!你還可以去找康副將神,也許他喜歡這個調調,還會給你加錢!”
迷芽轉而對那兩條狗怒吼道:“你們是死人嗎!上,給我打死這個混蛋,給我打!”
幾次呼吸間迷芽和那兩條狗就被赤遼錘飛了出去。迷芽鼻青臉腫,仍舊一幅難以置信地模樣,被兩條狗攙扶著走的同時還不忘放狠話:“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平三卻笑道:“我還會讓你死無全屍。”
林雲忍忙搖了搖平三,害怕地說道:“平三......你快走吧。”
平三扭頭看向他,笑了笑道:“好,你先回去吧。對了,”他將那挎包交還給林雲忍,“這個我現在不能收下了。 回頭迷芽肯定會去你那為難你,如果這東西不見了,她肯定會借題發揮,說你是我的同黨之類的。”
林雲忍雖然神情十分害怕,但此刻竟然笑了起來:“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
平三看著他,想到自己和林雲忍才認識不久,林雲忍就將自己視為朋友,如此真心對待,而自己卻害他陷入麻煩,當下心情有些複雜。他接著說道:“如果你和迷芽起衝突......你不要管她說什麽,你就說她偷你錢。他們是這方面的高手,你要是光給自己辯解的話,很容易被帶進他們的節奏,然後不得不自證清白。她說你非禮她也好,拿了她的東西也好,你都不要管她。你咬死了不認,讓他們覺得你很麻煩,他們就反而不敢拿你怎麽樣了。”
林雲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然後便拿起挎包走了出去。他剛走出去,駱奎便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駱奎抬了抬自己佝僂的腰背,發出劈啪活動骨骼的聲響,道:“後生啊,你也太心急了,這麽急著就動手嗎,我還以為你反對強攻呢。”
平三看向駱奎,道:“陰將神下山去了,現在將神門裡管事的就是兩位副將神......小將和小卒大部分都被我收拾掉了,猴哥答應到時候會幫忙拖住兩位副將神,這樣整個將神門應該沒有人可以阻止微末了。”
駱奎捋了捋一團糟的胡須,笑道:“那感情好啊,既然萬事俱備,那我們現在就動手吧。”
平三朝赤遼招手,赤遼便站起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