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一手。”秦獲對勝者從來不吝誇讚，“以弱勝強，表現不錯。你應該到了玄靈階?”

　　李常青驟然一震。

　　“收勢所需的力量比起勢更甚，你方才的身體力量發揮到了極致，隻得選擇通過玄靈階的靈力離體強行收回。你一直在想著怎麽取勝，觀戰時執著於分析對手的招式，沒有察覺我會在場外幫忙。”秦獲一攤手，表示自己的陳述只是稀松平常。

　　這時，剛剛落敗的牛大樹也往這邊來。

　　“小李啊……可真有你的。”牛大樹撓了撓頭，“你如果一直保持最後的實力，從一開始我應該就贏不了吧?”

　　“這話可不好說。他維持不了很久，是麽?”秦獲說的篤定。

　　李常青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你之前一直保持著五成靈力的運轉，直到最後才迸發所有的力量。對方的判斷自然會產生失誤——因為你表現出已經盡力而為的假象。”

　　李常青本身的體質比起天生大力的牛大樹差得實在太遠。但因為靈力境界的加持，他原本的體質能力被硬生生上調了五成——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了，但猶然有限。

　　靈力雖強，但在玄靈階以前，黃靈階的增幅都只能造成量變而並非質變，即使是玄靈階的靈修也總有靈力竭盡的時刻。

　　正因如此，即使是境界低微的武夫，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憑借本身的身體條件戰勝擁有靈力的靈修——這是常理，也有局限。

　　低境界者並不能直接識得高境界者真正的靈力水平。而雖然比起牛大樹本身兩三倍於常人的力量相差較遠，但速度方面，李常青有自信能偶爾略勝一籌。

　　先是幾次險而又險地躲避，讓眾人都誤判了他最極限的反應，最後由局面引向終結戰鬥的“陷阱”，牛大樹自以為能夠一招取勝，卻反被措不及防地逼近在身前。

　　從結果來看，李常青這招早有預謀的險棋也是下得恰到好處。或許唯一的瑕疵，就是在靈力的運轉當中存在的間隙被感官敏銳的家夥察覺了去，還有控制不住變化的細微表情。

　　侯善也走到了邊上，“牛哥，再過幾年，我們怕不是就要被遠遠甩開了。”

　　“誒誒誒，你可別下定論啊。我也在修煉呢！”牛大樹瞪他一眼，自己卻頗為樂觀，“再過幾天就要黃靈階承段了！”

　　侯善笑著錘了他一下:“這可差得太遠了。”

　　秦獲又直接把話插了進來。

　　“先讓小李兄弟休息一會——侯哥，麻煩您趕快幫忙給他補充點靈力，越快越好。”

　　“……你不會真要出手吧?”侯善愣了一會兒，旋即反應了過來。

　　秦獲倒是挺理直氣壯:“那是自然！”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憋了究竟是三四還是五六天，抓個匕首射個箭，比起真刀實槍的戰鬥差的可不要太遠。

　　——至於那頭異獸野豬，只因為秦獲打得不大痛快，便選擇性的把它排除在外。

　　侯善擔心的倒不是他，隻湊在秦獲耳旁小聲勸阻:“平時欺負咱們也就罷了，但常青力有不逮，你是不是得手下留情，少折騰別人了。”

　　早有預料，秦獲一擺手:“這次比武與眾不同。我可是給了最終的勝者一個好大的彩頭，你要讓這比武的勝負停在這，恐怕常青自己都不會答應。你說，是也不是?”

　　說到這，秦獲若有所悟，掏出綁在腕上的靈玉。

　　“差點忘了……你先用著。拿著這個輔以侯哥的功力，

按道理一刻以內就能恢復過來。”秦獲直接就把靈玉塞到了李常青的手邊。　　李常青下意識接過，然後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這……這……這怎麽能直接……”

　　“拿著啊！”秦獲催促，“快點恢復快點打，你不急我挺急的。”

　　侯善轉頭看了一圈圍觀的人群。在記憶中對比了一下平時參戰的人數和圍觀者的數量，雖然也不少但比現在的盛況還是差得太遠，也終於明白了過來，面上一僵。

　　“你不會是把這靈玉玉佩當作勝者的彩頭了吧?”

　　無論怎樣，這玉佩不僅僅是價值昂貴的問題。侯善知道的是，這東西是幼年被撿來的秦獲一開始身上唯一佩戴著的東西，知道來歷的人大都對此頗為重視。

　　特別是少年時常看話本的三寨主鬱成陽，有段時間簡直如同“走火入魔”，今天提出這個玉佩也許能夠證明秦獲來自哪個名門大族，涉及宅中殺人棄嬰的恩怨糾紛;明天猜測這裡頭會不會哪天蹦出一個前輩高人的魂魄，苦大仇深的找人傳遞畢生所學，要幫忙報仇雪恨。

　　——只不過秦獲自己明白，自己壓根就不知道這玩意兒的來頭。

　　要不是它確實在現狀下頗為珍貴，這種不知道來頭，卻如“狗牌”一樣在前後寫了他大名的玩意兒恐怕會被看著就糟心的秦獲想辦法弄個眼不見心不煩。但也因為同樣的理由，秦獲也不大能適應寫了自己名字的玩意隨便落入別人手中。

　　只不過吸引人和自己打架的誘惑和不敗的自信，還是能稍稍撬開一些門檻。

　　李常青握也不敢握，隻讓靈玉躺在手心，一邊接受著侯善的傳功，一邊惴惴開口。

　　“我聽說這靈玉價值連城……大多是名門正派的立門之本，別說外傳，連外借都要慎之又慎……那些賺得盆滿缽滿的練功坊，往往只要有指甲蓋大的靈玉就可運轉，享譽一方……”

　　“你了解的倒是不少，比只知道這東西很貴的人要強一些。”秦獲態度雖輕率，還是點頭認可了這種說法，“東西就是拿來用的，這玩意兒也摔不壞，你沒必要小心成這樣。”

　　李常青聞言手又一抖，險些真讓這東西摔到地上。

　　也就秦獲能拿出這種寶貝當小小比武的彩頭。只不過在場的人也大多知道，這位四寨主確實武藝精湛，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炫耀”的資本。

　　比秦獲預計的時間要久一些，李常青終於能夠靜心修煉的一炷香以後，他睜開了眼。

　　這一次，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甚至連慣常看門的阿大都跑來湊了熱鬧。

　　“不怕有人闖進來嗎?”發覺阿大前來，文貴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山寨大門的方向。

　　阿大和他解釋:“門外幾裡地還有哨崗，很多兄弟都要上那兒去輪班。我站在這兒也只是方便統計進出入人員。文貴啊，咱這寨子防備方面跟和銅牆鐵壁似的，你放心就好。”

　　“四寨主就喜歡整花活。”侯善看人多成這樣，也很是感慨，“寨中兄弟們沒幾個是沒被他拉去打過架的，也都不想再體會一遍。但要是看別人挨揍，他們可都樂呵得很。”

　　——而如果是四寨主之後又要被兄長教訓的戲碼，更會引得“滿堂”幸災樂禍。畢竟見到這位素來無知無覺欺負人的家夥吃癟，也算是山寨裡難得見到的樂子。

　　“四寨主難道很不留情面?”文貴又有些好奇。

　　從他的角度看，秦獲的實力到了哪一步終究是虛無縹緲，更像是傳說而沒有實感。

　　阿大一拍他的肩膀:“不好說。每次都沒個定數，但總讓對手很沮喪就是——還是那句話，四寨主有多難纏，你看了就知道！”

　　該報陣的人自己上了場，繁文縟節這下是完全被省去了。李常青再次拿起了自己剛才用的那把長刀，回頭一看，卻發現秦獲仍然兩手空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場面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您這是在幹什麽……?”李常青一抬頭就看見自己的對手在發呆，本想稍等一會兒，卻發現秦獲看上去沒有要動的意思，隻得自己打破了沉默。

　　秦獲眉尖一挑:“我是用什麽都行，就算你叫我不用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當然，為了公平還是得拿一個，這可有點難選了——要不你給我挑挑?”

　　……李常青還真沒見過這樣來比武的。

　　自己不選武器，讓對手去選，李常青都不知道這究竟算是托大，還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雖然不至於真去給秦獲挑，但李常青還是無意識瞅了一眼兵器架，心裡猶自琢磨。

　　但秦獲卻在這時自己溜達了過去，隨手從架子上抽出一把劍。

　　“我看你好像瞟了這劍好幾眼，是不是挺感興趣的?那我就拿這個吧。”

　　李常青雖然記得自己好像沒有這麽明確的“興趣”，但別人話都說出了口，也隻得點頭。

　　站在校場中心，秦獲隨手挽了個劍花，劍身一橫，難得顯得這麽持重的微微一笑。

　　“你開始，我隨意。”

　　很有架勢。

　　只不過輕描淡寫的好像他不是來打架，而是邀請李常青一道表演的。

　　實在很是可疑。但李常青也並沒有推辭。

　　一開始的動作幾乎都是順理成章。李常青持刀一劈，被秦獲抬手格擋下來。一個來回，兩個來回，三個來回……過招速度逐漸加快。

　　但李常青已然發覺了異樣。秦獲不僅完全沒有主動進攻的架勢，一直只是格擋著他的出招，而且速度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幾乎是隨著李常青本身進攻的速度進行著抵禦。

　　不像是迎戰應對，倒像是順勢而為。

　　“四寨主的招式路數太多，甚至不像是隨機應變，而只是陪人過招，讓人很難不懷疑自己的實力。”侯善目光微動，“也難怪弟兄們都不喜歡和他打，就算被直接擊敗，也比這樣明知不敵還得順著對手的意思來得痛快。”

　　李常青也確實倍感煎熬。

　　簡直就像是他成了方才的牛大樹，秦獲則是之前的李常青。只是秦獲沒有在表面上多做文章，而是信手拈來，倒像是特意跟隨著李常青本人的節奏，想要將這場戰鬥一直延續下去。

　　這樣下去不行！

　　幾十個回合過去，李常青徹底判明了局勢。

　　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弱點，作為一個靈修他能夠天賦異稟，但在最根本的部分——他的體質一開始就弱了旁人一籌，即使後天經過刻苦鍛煉，目前也只是比常人要強上幾分。

　　充裕的靈力可以增幅體質，但作用有限。但看秦獲這種遊刃有余的架勢，再加上李常青剛才看到剛才秦獲扔出的那顆石子恐怖的力道……他完全沒有發揮出真實的實力！

　　剛才他在戰鬥中沒有閑暇進行額外的觀察，只知道這位不著調的四寨主擲出了一塊石子。現在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根據他的知覺，這時的秦獲身外沒有半點靈力的波動。

　　也就是說，起碼現在這場看似亦步亦趨，實則貓戲老鼠一般的較量，依靠的純粹是秦獲身體本身的力量和掌控能力。一方是依靠著靈力的加持才能超出常人，一方卻憑借著本源的身體力量主動進行適應。

　　優劣、強弱自現！

　　李常青心念電轉，往下拖只有一種可能性——他筋疲力盡以後，秦獲還精神奕奕。

　　自小習武，修行靈力，李常青也有自己的驕矜。讓他在這種看似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認輸確實不太體面。更何況，他身為玄靈階的靈修，本身還有其他的底牌。

　　四寨主組織的比武百無禁忌，也並沒有進一步的要求。之前面臨難解的局面沒有施展出來只是因為李常青自己也不確定這種招式能夠施展得當，又另有更穩妥的打算。

　　他這樣想著，但戰局仍在持續。和剛才一樣，李常青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自己的臉上，異彩紛呈。秦獲自然應付著李常青的出招，也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猶豫。

　　在他看來，也是時候了。

　　剛接下一個直直的戳刺，秦獲便兩步繞到了李常青的右側，正如李常青方才對上牛大樹決勝的那個動作。但之後的發展卻有所不同……

　　因為秦獲直接讓劍柄倒置，往回撞上了李常青持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