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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我獨活》第2章 如風亦如電
  古廟也曾巍然。

  危牆為綠苔所侵蝕,木門上爬滿了青藤。通體石質的狹小廟宇之外,唯一顯著的是風吹草葉聲,鳥鳴也要源於十幾米開外的樹木,野生的小獸也蹤跡全無。

  這裡確實比周遭寂靜得多,就像有什麽無形的屏障阻礙了附近的生靈,讓它們止步在范圍以外。房外就是無邊綠野,只有高處略有異常。

  秦獲正在樹頂,向石廟方向看去。隔壁枝丫上的禽鳥尚在巢中辛勤勞碌,渾然不覺這個人形物體有什麽不得了,大抵是忙亂之下,不慎將警覺與蛆蟲一並投喂給了幼鳥。

  樹木籠罩之下,有條鋪滿葉片的大道,自然也有車馬轆轆、行至近旁。

  伴著韁繩一勒、籲聲一響,三人分別下馬下車。先走近的是身著白色長衫的青年,他將骨節分明的手附在木門邊沿,卻發現藤蔓嫩枝卡死了縫隙。

  推門未果,他眉頭一皺剛要回頭,卻覺察到另有人從身後快步走來,對準房門就是一踹。枝條本就細軟,因此毫無懸念的斷成兩截,連帶著木門被踹到向裡的一面,回彈時還發出近乎慘烈的呻吟,是陳年木材最後的倔強。

  嚴二自覺動作頗為瀟灑,收回腿腳後嘿嘿一笑,“竟然還有這種所在!先生您先請進,我們兄弟粗糙慣了,坐哪都成——您先挑個地兒!”

  宋成蔭於是收回腳步,余光瞥向幾米外自己剛剛想要直接跨過的一塊殘破石牆。

  再不著痕跡的轉了回來。

  “什麽情況?”嚴大從遠處看來。

  他手中尚持著馬繩,在樹樁上剛捆了兩圈,繩頭還耷拉在地上。也正是這時,木門終於反應過來,“哐當”散成一地零碎的木板,還撲起一片塵埃。

  這下還真是寬敞多了。

  “這種鬼地方應該沒人住吧……”嚴二哽住,忙不迭轉移話題,“哥,你馬拴好了?”

  要不是有個哥,也許這話更像是罵人。

  “起開!”嚴大立即知道自家兄弟闖了禍,確認無力回天,便沒好氣地招手帶人進去。

  而樹梢處的秦獲失去了直接的視野,這才調動五感更仔細地傾聽。

  古廟整體由石材打造而成,因此內部還算乾燥,牆角處堆積著木料的殘渣。所幸岩層隔絕了潮濕的土壤,室內才空氣清新,細嗅甚至能捕捉到殘余的木香。

  進屋以後,嚴二看了一眼站著的宋成蔭,趁他沒有察覺再附到嚴大耳邊。

  “哥,這雇主靠譜嗎?”他把聲音壓得像要做賊,“跑到這麽深的山裡,要自己指路也就算了,啟程兩個時辰就要歇腳,是不是有點……”

  嚴大便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在他眼前一晃:“那你看這個靠譜嗎?”

  “靠譜的很!”嚴二不過掂量了一下,險些驚呼出聲,“不過不是說這雇主是個私塾先生嗎?怎麽能這麽有錢!”

  “你來問我,不想想我能去問誰?”見自家兄弟眼冒金光,撒不開手,嚴大卻一擺頭。

  這話說來,他也有些心虛。

  先前被這宋姓雇主點名要來押運貨物之時,嚴大也不是毫不留心,畢竟這雇主雖然彬彬有禮,要求和報酬都很是出奇。

  但實在是雇主自帶的駿馬太吸引眼球——毛色豔而不俗,體態健而極美,讓素來鍾愛好馬良駒的嚴大見之難忘,旋即頭腦一熱……然後事情就成了這樣。

  奇怪的地方還不只這些。

  方才他們行至半途,嚴大剛要詢問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就被宋成蔭知會要“歇息片刻”——這位事多的先生事前沒有說明地點,隻道順著大路走盡以後由自己指路,不必擔心。  因此現在的嚴大也沒有二選。

  可嚴二琢磨片刻,乾巴道:“可我聽人說,最近荒山附近很不太平。”

  荒山就是這重重山脈整體的真名,是鄉裡人叫慣了的名詞。而他們都知道,這邊雖然只是外圍區域,但對常人也有危險。

  八年以來,這裡更是成了一座不設圍牆的奇異要塞。

  嚴大不好自打臉,又斥道:“這種小事,你當你大哥不知道?咱們這地頭,土匪橫行的情況都多少年了,運官老爺的貨是得注意,但咱們的雇主不過是個書生,車裡還全是書紙。怎麽著,你覺得那佔山為王的也想發憤圖強?就算要搶要偷,總得挑挑對象吧!”

  嚴二趕忙解釋:“哥!我可不是說那些山賊。我是聽軍裡的酒友說……”

  他話還沒講完,聽覺卻捕捉到遠處的聲響。

  ——聲音混跡在風中,常人難以察覺。但嚴姓兄弟都是老手,少遇劫匪卻免不了林裡露宿,哪邊草裡的兔子蹬了腿都能讓他們本能地躥上一躥。

  “這,這……什麽動靜啊?哥……哥?”嚴二喉頭不自覺滾動,咽了口水,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反應如此激烈,嚴大也意識到自家兄弟確實聽信了某些聳人聽聞的傳說。

  站立在窗口附近的宋成蔭面不改色,似乎並未察覺到異樣。

  聲音過後,門外清靜如常,從門洞走出探看的嚴大最初也隻察覺到視野極處飛過的禽鳥。

  ——貌似一切如常,直到他的余光瞧見斜插在地面上的那個東西。

  一支羽箭。

  箭頭深深插入了土壤,箭身和尾部鳥羽袒露在外。還沒來得及把拔出細細察看,嚴大就感到面頰旁倏忽一涼。

  秦獲見這位過客走出房內,微微眯眼,隨後再次彎弓搭箭。

  嗖——

  銀光閃現,越過天際,再一次插在了地上。

  嚴大見到箭矢落定,幾乎僵在了原地才意識到自己應當有所反應,轉身撒腿就跑。

  遠方高處,秦獲也一皺眉,複又從箭囊中取出額外的兩支箭矢——不小心蹭歪了囊中的匕首,但此刻它也在好奇之下竭力感知著周遭狀況,無暇顧及自己已經能算半個自由身。

  隨著破空的聲響,又三道銀芒劃破長空。

  找到合適的遮蔽物之後,嚴大才重新找回自己四肢健全的實感……他讓自己靜下心來努力分辨,卻也發覺最後三支箭的落點——幾乎同時射出,卻落到了南轅北轍的位置。

  粗看像是隨意亂射,細看卻不得了。第一支嵌入馬車車頂,第二支落在紅馬鞍上,第三支對正了馬車前方,穿透木板。

  思緒串聯,嚴大愈發悚然——這些個羽箭,對應的分別是三人行進途中駐留的位置!

  他立即返回破廟,一股腦將發現傾訴了出來,才有空余擦拭額角的冷汗。

  宋成蔭作勢思考片刻,衝著兩人肅然開口:“這種射箭示警,證明藏匿之人不願起正面衝突;而落點特殊,也許是要宣告我們的一言一行其實一直都在監視之下,但並沒有能力察覺他的存在——這樣看來,這位神秘人應該是附近山寨的弓箭手,不希望我們進入他們的領地。”

  嚴二聽了又往窗口另一側的方向挪挪屁股。

  宋成蔭看這兩兄弟一個比一個呆,於是自己接上自己的話茬,在沉默處多添把火:“不過既然炫技,想必也是想讓我們見著厲害?這倒有意思。”

  但嚴二也不知所措,轉頭看向自己的親哥。

  緩過神的嚴大深吸一口氣:“要不咱們趕快衝過去?如果能上了大道,箭可以快過馬,人總不能比馬快吧?等他回去報信,我們也該到地盤外了!”

  只是他並不熟悉接下來的路況,隻得把探求的眼神呈遞給了認路的宋成蔭。

  “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獨自上路。”宋成蔭適時坦然。

  雖然滿眼都是退縮,嚴二還是瑟瑟開口:“您要自個走了,怕不是有去無……”

  還沒等他把最後一個“回”字說完,就見到宋成蔭快步走出石廟,兄弟兩人別說阻攔,只能看見他留下來的人影。

  宋成蔭剛走出房門的下一瞬,第六支箭矢飛馳而來,直奔他的面門!

  嚴二就要閉眼不忍卒看,可羽箭的高速甚至快過他眼皮的聳動。

  可宋成蔭眼神一凝,抬起手臂,指尖猛然虛握。隨著他的動作,箭在逼近前的一刹那定在原地,再隨指尖牽絲拉線般的細微動作調轉了方向。

  ——嚴二的眼方閉一半,又圓瞪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見聞。

  宋成蔭再一揮手,滯空的箭矢原路返回,疾馳向密林高處。

  “不必擔心。”

  動作收得行雲流水,宋成蔭一笑。

  “我還算有那麽一點自保的實力。只不過是借個道,想必頑劣的東道主不會過於刁難。”

  嚴大見狀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按他從坊間得到的見聞結合方才的情境,這宋姓的雇主或許是位玄靈階的靈修,現在看來,自己兩人在此恐怕只會拖人後腿。

  荒山以外有廣袤的國土,奇人異事無數。嚴大接觸過的雇主不少,在荒山腳下這片也行走了十余載,尤其近年的鬼鬼祟祟的奇人越來越多。行走在外的旅人中,為了不受懷疑而隱瞞實力的強者並不少見,因此這位“私塾先生”也算不上最可疑的那一批。

  見兩人總算騎馬離去,宋成蔭也走向自家紅馬,解開拴著的繩頭,望向不見盡頭的深林。

  “出來吧。”

  也正是在這時,又一支箭矢射向馬車頂部,撞到了堅硬處,當啷一響後落在地上。

  第七箭?

  宋成蔭終於有了些詫異,扭頭看去。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不知哪棵樹的枝頭首先傳來瑣碎的響動,人影就這麽垂直下落,給地上新添了個坑。林葉與灌木也受了擾動,隻令後來居上的人聲突兀無比,破開林間一片沉靜。

  “二哥,今天有沒有給我帶回來什麽好東西?”

  秦獲穿著黑色勁裝,腰束綁帶,長弓和箭囊都已然收歸背後。他拍落沾染在身上的塵土,再朗聲一笑,施施然走出彌漫的煙塵。

  宋成蔭再一抬手——散落在地上馬車上的箭矢隨即紛紛飛起,規矩地排成一排,飄搖到秦獲的眼前,被他自然收起。

  “不巧得很,沒給你帶。你以後少貧幾句嘴,別讓外人給聽岔了。剛才你幹什麽?”

  他問的顯然是那最後的一箭。

  秦獲自覺很是無辜。

  “上邊有個榫頭松了。不把它矯正掉,我敢說不出三個月就得散架。但讓這東西掛著是不是有點寒磣,咱還沒窮到馬車換不起的地步吧?”

  樹頂的蹲伏實在無聊過頭,他都想幫幫那剛才被彎弓驚走的笨鳥築巢,以示短暫的鄰裡和睦。

  所幸車馬及時趕到讓他有了新的事做,但他蹲在樹上又沒事可做,四處瞎瞅,才觀察到下方難被察覺的異樣。

  宋成蔭面露異色:“就因為這點小事要換輛車……小四,我只怕咱們的家當遲早得被你禍禍完了。”

  聽到這裡,秦獲也不由得擺過了頭,不只是慣常的為自己實際年齡心虛,也一時心道如果換做以往,這樣的小物件還不夠他造一趟。

  這樣看來,自己竟然還真能當得起“敗家子”的名號。

  “你這就叫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宋成蔭剛才的高人氣派現在是一點都不剩,轉而絮叨了起來,“要換在以前,馬車就算只能再載一趟,也有的是人要撿去當寶貝……”

  秦獲一時有些心悸,無奈隻得聽他往下講。他深知自己這二哥是年紀輕輕,也是真把他當孩子來管教。

  ——但還真不算管了個寂寞。

  雖然有時自己的舉止不太刻意,大多僅憑本性自由發揮,這或許產生的效果就這麽恰到好處,讓秦獲其人更像是一個正常的少年人。這種歪打正著或許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出色演出。

  而他身畔的小匕首聽聞此言,仿佛在刹那之間覓得了知音,於是開始了更猛烈的反擊。勵精圖治之下,甚至真切地敲出了聲響。

  “什麽動靜?”宋成蔭一怔。

  秦獲卻不想這麽早被發現自己前往荒山內閑逛的真相,連忙擺手示意自己完全不知道,順帶用背著的手按住了瞎折騰的匕首。

  ——畢竟這匕首想來也不怎麽守口如瓶,自己也沒來得及多警示,說不準它能把什麽抖摟出來。

  見到宋成蔭再轉頭看向周遭,秦獲松了口氣。

  他隻覺得這匕首道道確實挺多,但實在稱不上智慧。把誰當救命稻草不好,竟然把自己這位認來的二哥看作救星——真是眼光欠奉、很不要命。

  它要也學過“後悔”怎麽寫,往後一定有機會把這倆字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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