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的心怪?”喬納森·陳問。

　　費雷拉使勁點頭。

　　“在你跑到伊斯家前，沒見過你的心怪嗎?”喬納森·陳繼續問。

　　費雷使勁再次點頭。

　　“你第一次看到心怪是什麽時候?”蘭迪·詹姆斯問。

　　“我從來沒有……我真的冤枉，真的是想去看她……”

　　“結果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妒火中燒，召出了這東西。”詹姆斯指著桌上證物袋裡的黑色黏液說。

　　“我不知道……我沒有……”

　　“你裝無辜吧，我們現在就只差證明這東西是不是心怪的檢驗報告單了。你在這裡的每一句否認將加重你的罪行。”蘭迪·詹姆斯說著，突然起身朝門走去。

　　喬納森·陳猶豫了一下，坐在椅子裡沒有動。

　　蘭迪·詹姆斯回頭看了一眼喬納森·陳後，開門出了審訊室。喬納森·陳知道蘭迪·詹姆斯會去觀察室，通過監控觀察審訊室裡的狀況。

　　面對費雷拉的凝視，喬納森·陳換了個坐姿，然後，他把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盯著費雷拉一副生無可念的臉。

　　“我女友也跟我分手了，就在昨天下午。”

　　費雷拉眉弓顫了一下，臉上微微浮出驚訝的表情。

　　“我沒有跟你編故事。”

　　費雷拉張了張嘴，又把嘴巴閉上。

　　“沒有見面。在手機上分手。不需要面對彼此。我得承認，和父輩們相比，我們確實太缺乏直面拒絕的勇氣。這就是為什麽有的人一旦被拒絕，就會心懷恨意，甚至會采取極端行為。

　　”我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男人往拒絕他的女人的臉上潑硫酸。第二年我又接到類似的案子，求愛不得的男人一怒之下把女友推下了天台，你是我經手的第三個。但是用怪物奪人性命，這是我遇到的第一件。這需要怎樣極端的愛啊?然而這愛卻沒有克服恐懼。我不是主張你應該以命相拚。我是想說其實你的自尊接受不了拒絕，你只是把自己看得更重。其實沒人會在乎你，全世界沒人知道一個叫馬塞洛·費雷拉的人曾經有多麽狼狽。”

　　喬納森繼續說:“被拒絕本是生活的常態，甚至是生命的常態。你可以痛苦，可以借酒澆愁，可以一時的沮喪，甚至可以從此不再相信愛。但你不應該去傷害他人。傷害了別人，同時也毀滅了自己。”

　　費雷拉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他的嘴唇抖動著。

　　“她為什麽要跟你分手?”他嘶啞地問。

　　“這就沒必要告訴你了。”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個?希望我聽了，痛哭淋漓，然後說出你們想聽的話嗎?”

　　喬納森站起來時，說:“我只是想傾訴。雖然對象很奇怪。”

　　費雷拉驀地睜大眼睛，似乎一時間沒聽懂喬納森的話，稍後，他笑起來，咬著唇，笑起來。

　　“原來你認為我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啊，啊哈哈哈……”

　　喬納森心裡一咯噔，隨即便想這有什麽呢?夢境本身就是潛意識的投射。心靈深處，誰的世界裡沒有怪物?

　　喬納森走出審訊室，來到了隔壁的觀察室。從監控裡，他看到馬塞洛·費雷拉像個軟體生物一樣趴在桌上，他的身子微微抽動著。看得出他在哭泣。

　　“要不要再把他送到醫院?”喬納森說。

　　“你這麽關心他，是因為他做了你想，但又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嗎?”詹姆斯一本正經地問。

　　“我擔心他出事，

這不利於偵察工作的進行。”喬納森·陳不動聲色地回答，“他看起來很疼。”　　“每個人都有心怪，你也有，我也有，只是還不到時候。”

　　“或者說正常狀態下心怪是無形的，寄生在心靈裡。而非常狀態下心怪會由心靈敷生而出，變成有形具有攻擊性的怪物。”喬納森補充道。

　　“你確定不需要我下班後安撫你嗎?別悶著啊，小心把心怪悶出來了。啊哈哈哈。”詹姆斯朗聲笑起來。

　　“我翻篇了。”

　　“好的。”詹姆斯點頭，神色突然變得認真起來，眼睛轉向監控器，“等到檢測單過來，我們就可以把他移交到邊境看守所了。在那裡，他將等待法官的召喚。”

　　“嗯，一個人可以召出多個心怪嗎?”喬納森猶豫了一會，問。

　　詹姆斯略為驚訝的看著喬納森，好像喬納森問了一個有違常識的問題。“精神異常者就能做到。”但他還是回答了。

　　“如果他是精神異常者呢?”喬納森想了想說，“他帶著恨意，強烈的妒嫉，以及復仇的動機跑到前女友家。他站在門口，召出心怪，殺了伊斯和史達。但他還是被自己召出的怪物嚇住了，於是愴惶而逃。

　　“到了家後他發現車裡有一顆心臟，更是恐慌不已，加上酒精，大麻的效力他做了更錯誤的決定，跑進森林，在森林裡召出了另一個心怪，把伊斯的心臟喂了心怪。”

　　詹姆斯更驚訝了，說:“陳，心怪是在人們意識十分強烈而扭曲的狀態下出現的。普通人是無法察覺心怪何時出現，更無法控制心怪何時出現。顯然，他是跑進森林，害怕，恐懼，加上強烈想要毀屍滅跡的欲望，從而召出了心怪。他的動機就是想把心臟丟進森林裡喂烏鴉，結果看到自己的心怪吃了伊斯的心臟。“

　　詹姆斯繼續說:“不是所有的精神異常者能召出多個心怪，只有人格分裂患者，或者一些重度精神病患者才是。從廣意的角度來說能召出心怪的人都是得不到及時救治，心靈已經扭曲到病態程度的精神病人。因此，一旦法庭判定罪名，這類罪犯都將被移送到奈何島監獄。在那裡服刑，接受救治。”

　　“你是說……”盡管詹姆斯已經很驚訝了，但喬納森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疑問。反正這是夢。“心怪無法單獨行動，或者無法脫離它的主人?”

　　“喬納森！”詹姆斯猛地深吸一口氣，喊出了喬納森·陳的名。然後，他突然把手放在喬納森的額頭上問，“你的頭沒被愛情和酒精燒壞吧?”

　　喬納森還未來得及回答，詹姆斯帶著上司體恤下屬的口吻說:“你早上就在喊頭疼，都是我這個做組長的忽疏，去醫院時沒督促你看醫生。現在，趕緊去醫院吧，快把頭治好。我可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