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之中,霍華德工廠一如往日的平靜,幾個赤裸著上身的工人偷偷跑到圍牆邊點了根煙,煙霧繚繞。
工廠裡依舊一片如火如荼的模樣,仿佛前兩日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忙忙碌碌一片,沒有人在意消失不見的裡奇,他只是這個工廠裡普普通通的一員罷了,在這群工人的眼中,平凡而又有限的世界就是這樣,即便偶然地起了一星半點波瀾,又很快就會恢復平靜。
即便是詛咒者事件,也如同那些遙遠的帝國新聞一般,隨便一翻篇,恐懼亦或者是好奇的情緒就過去了,他們的精力更多的關注在今日的工資漲落上。
埃德蒙走進了那條隱蔽的小巷子之中,他謹慎地避開那些睡在過道裡的醉漢。
這裡的過道很窄,有些人家門口還掛著那種老式的煤油燈,歪歪斜斜的石牆上亂塗亂畫一片,諸如“在此處撒尿者全家死光光”的黑色大字”,以及用劣質顏料潦草繪製的赤裸的女性身體,無不彰顯著這條髒亂街道裡的文化特色。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了。
他走上了三樓,敲了三聲門,發現沒有人在家,正打算靠在牆邊慢慢等待。
“你爸已經死了,死啦,我一開始就說要用100黑索買下你,你爸不願意,還拿著斧頭追我,現在嘛,你成免費的了,神果然會眷顧耐心等待之人。”
埃德蒙聽到這裡,心中一動,探頭看到狹長的樓梯下面,拐角的堆放垃圾的地方,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大胡子抓過一個小女孩。
那個女孩長著些許雀斑,膚色是很健康的亞銅色,看樣子年紀不大,本該是活波可愛的年紀,但是那雙藍色的眸子裡卻空蕩蕩的一片,仿佛是她破碎的內心世界的呈現,她即便被抓起來,眸子裡都是那樣的眼神,仿佛一個支離破碎的玩偶。
“不要抓我的手。”
那個女孩的聲音很輕,她只是輕輕地對大胡子說。
埃德蒙的視線凝視在女孩的身上。
【姓名】:瑪塔·布萊恩
【年齡】:15
【身份】:詛咒者
【詛咒等級】:一階
【詛咒內容】:奪取任意人類健康的細胞,作為代償,自己將會感染上腐蝕性極強的病菌。
【簡述】:流離失所之人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埃德蒙歎了口氣,最壞的結果恰巧是這樣。
沒有瞞天過海的陰謀,一位父親拙劣的伎倆被他的眼睛輕易識破了——他的女兒正是一位詛咒者,也是殺死神父的真凶。
他略加思索,就已經明白了神父真正的死因——在被奪取健康的細胞過後,大量細胞壞死死亡,他身上的免疫系統幾乎癱瘓了。最終導致毫無免疫力的他死在了瑪塔身上病菌的傳染之下。
等同於他同時受到了詛咒和代償的影響。
至於神父為什麽會找上瑪塔,那這個原因還是得問那個夜晚還在品嘗“美味”的死去的神父。
“你,你是不是有病,我去,這樣雇主可要不得,晚點時候我還得找個黑醫把你那塊肉割掉算了,這樣還可以賣個好價錢。”
大胡子原本還在獰笑著伸出手抓住瑪塔的手臂,結果卻無意發現她白嫩的手臂觸目驚心腐爛,隱隱之間還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
瑪塔的手臂底部已經潰爛了,看上去十分可怖,明明少女的上半部分臂膀還緊實而健康,但翻轉過來,卻是赫然在目的血肉模糊,如同陽光下隱藏的陰影一般。
瑪塔卻好像不知疼痛一般從還有些懵圈的大胡子手裡抽回了自己腐爛的手臂。
埃德蒙此時走了下去,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抱歉,我想要和這個女孩聊兩句,能麻煩你走開嗎?”
大胡子這才反應過來,發現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披著棕色外衣的年輕男人。
“哎哎,你他媽想幹什麽,這個女的已經有雇主了,除非你出更大的價錢,我才能讓你帶走她。”
大胡子把他那爬滿汗毛的大手抵在了牆壁上,雜而亂的黑色腋毛順勢外露,滿是肥肉的臉上的一雙小眼睛虛眯著,對著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投來凶狠的目光。
埃德蒙皺了皺眉頭,這個大胡子渾身散發著一股汗臭,身上的那件白色背心更像是很久沒有洗過一般,幾乎濕漉漉一片貼在他的大肚腩上,背心貼著肚腩的地方則到處都是深色的汗漬。
埃德蒙挪開視線,轉而看向一旁被放下的瑪塔,然而瑪塔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感到得救的喜悅,還低下了頭,髒亂的頭髮掩蓋下的藍色眸子裡流露出了一抹疏遠與恐懼……似乎還有一種厭惡。
她是在討厭身為帝國警察的自己嗎?
埃德蒙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自己還殺了她的父親,只不過她不知道,不然恐怕已經揮拳相向了。
大胡子見到埃德蒙一臉灰心喪氣的模樣,以為自己成功唬住了這個愣頭青,心裡得意不止,他非常相信,在自己凶橫的形象下,這個男人會立刻顫抖著逃出去。
“我說你不願意出錢的話,就給老子爬出……”
埃德蒙直接掏出了左輪。
“哦,不好意思,您隨意,我爬出去。”
大胡子看到那個黑黝黝的槍口,瞬間舉起了手,果斷倒退著走出了廊道。
見到礙事的人走了以後,埃德蒙收起了槍,他看向這個蜷縮在垃圾堆旁邊的女孩,她把頭埋進膝蓋裡,蓬亂的頭髮之中隻單單露出了一雙淡藍色的眸子打量著他。
那一雙眸子和她父親很是相像,冷靜得如同不起波瀾的湖面。
埃德蒙居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難道和她說一聲,抱歉,我錯手殺死了你無辜的父親?
良久,他才坐在那布滿灰塵的階梯上,他的心情這時候也不知道什麽,是愧疚,亦或者是什麽,醞釀著發言。
“我知道你是一個詛咒者,你的父親為你而死,他臨死之前告訴我,並讓我來尋找你的。”
埃德蒙最終選擇了一個謊言,他也知道,他必須要為這個謊言付出相應的代償。
就當是開槍打死一個無辜者的代償吧。
女孩猛地抬起頭,然後眼神又逐漸黯淡下去,她緊緊抿著蒼白的唇,渾身顫抖,但依舊沒有說出一句話。
“但是你是詛咒者的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知道,我可以幫你,但我並非一個純粹的好人, 你的父親給了我一筆錢,而你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償。”
埃德蒙選擇了隱瞞自己殺死她父親的實情,並且說出需要報酬,以顯示他的目的,有時候有償的幫助,更容易取得人的信任。
瑪塔略微抬起了頭,看上去她願意聽埃德蒙說話了。
“我要你加入我,並不是讓你做帝國警察,相反,我只是想讓你加入我們,加入在這個城市隱藏著的詛咒者的行伍。如果你拒絕的話,你的身份恐怕很快就會暴露,彼時我也無法幫助你,但是,還是要靠你自己選。”
“選擇相信我,加入我的行伍,亦或者你自己一個人活下去。”
埃德蒙向她伸出了手,正如他當初向那些詛咒者伸出手那般。
有時候他懷疑自己現代人的內心是否過於善良,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自己既然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難道內心就一同返回封建時代嗎,這總是不合適的。
女孩遲疑了好一會,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之中是動搖,她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盯著他古井無波的臉色,試圖看出有無撒謊的痕跡。
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的確跟帝國警察有一些不同。
瑪塔發覺他黑色的頭髮微微蜷曲,黑色的瞳孔深邃而又充斥著冷靜的氣息,不像其他帝國警察眼裡的那樣時刻盛滿著怒火與不耐煩,他下巴棱角應該是方方正正的,只不過被那大大的黑胡子掩蓋了。
如同一位落魄的偵探。
她感覺到這位治安官和自己是同類,她伸出了手,握住了埃德蒙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