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者,通常壽命極短且乖張暴戾,因此須從小收納與馴養,在合理管控下讓其為帝國散發余熱。其余無法收編者則一律列入肅殺名單進行清理,才可營造安良而和諧的內部環境。”
——《帝國月報》頭版;官方公告節選;1875年9月10日(三)
希爾特帝國,鐵衛城,東區警察局。
離裡奇·布萊恩案發生的日子已經過去兩天了。
明亮的紅木辦公桌上,胡萊·唐代斯拿過局裡新裝的白熾台燈,讓白光照在了自己的黝黑的臉上,他正坐在桌子上,聲情並茂地演講。時不時做出拔槍的動作,而底下坐著的那些剛入職的輔警則是聽得屏氣凝神,一個兩個都瞪大了眼睛。
“哇塞,你們這些小鬼,不知道前兩日晚上有多麽危險,我當時久久地在門邊等待,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結果剛好看到驚人的一幕。”
“當時只見那個福特大義凜然地模樣,對著裡奇大喊:‘不用詛咒,男人決鬥。’然後裡奇居然還點了點頭。於是福特一個凌空飛踹,想要憑借自己的石頭身體欺身而上,沒想到裡奇從背後掏出一個斧頭,拍到了他的頭上,福特當場暈厥。”
“這個時候薇爾長官迅速拔槍射擊,但是那個裡奇反應非常快,發現了福特的身體有一部分因為代償石化了,所以抓過暈倒的福特當作盾牌用擋住了子彈,並將其當作人質。”
“這些詛咒者真是狡猾。”
有人感歎道,已經開始把自己代入成為了裡奇,頭上冒起虛汗,如果是自己,恐怕不會反應那麽快吧,難怪這些詛咒者可以在帝國內部隱藏這麽久,確實很有本事。
“正當情況萬分火急的時候,埃德蒙長官出手了,他通過精準的計算推測出子彈的夾角與水平,然後開槍,只聽到砰的一聲,你猜怎麽著,子彈射到了那堅硬的鐵斧面上,嗡的一聲,彈片反彈到了裡奇的腦袋上,於是他當場斃命。”
警局裡一片寂靜,剩下張開雙臂的一臉興奮的胡萊。
有人雙手交叉支撐在桌面上,皺著眉頭:“總覺得你說得不大真實,聽著怪怪的,該不會是你在胡編亂造吧。”
“說得也是……”
有人附和道。
“在聊什麽,我可以加入嗎?”
埃德蒙·特比隆一邊啃著乾冷的小麥麵包走進警局,沒想到一進門就聽到這幫人正在討論自己的“光偉事跡”,結果還是自己意想不到的版本,什麽凌空飛踢,子彈反彈。
這些事情把他給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覺得有些無奈的好笑,但是這些年輕的警員並沒有什麽惡意的開玩笑罷了,所以他也只是調侃了一下。
“哦!埃德蒙長官,不好意思,全當我在放屁!”
胡萊聽到埃德蒙冷不丁的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聲音,趕忙跳下桌子敬了個禮。
“我聽到沒有關系,別讓你們薇爾警官聽到就行了。”
“對了,我要的資料你帶來了嗎?”
“放在您的桌面了。”
埃德蒙點了點頭,走進了自己獨立辦公室關上門,桌子上面擺放著若乾資料,都是和裡奇還有那個神父有關的。
神父的工作日志原先在教堂那裡,現在他把它拿了過來。
前兩日由於裡奇披露了神父的貪汙,薇爾很快就從教堂工作人員手上拿到了這本工作日志,她在查看過後本想揭露上面的內容。
但是這遭到了上面的反對,
並告訴她案子已經了結了。 很明顯這是迫於教會的壓力,這種事情是不得敗露的,否則會汙損教會形象。
埃德蒙無奈之下親自去教堂,費勁心思塞了800黑索給保管人員,那個人左顧右盼,才看起來不情不願地塞給了他的神父的工作日志,並且告訴他只能用於查詢資料,不得泄密,用完之後立刻歸還。
埃德蒙首先翻開了那本神父的工作日志,翻到最近一周的時段。
“1875年9月1日,上個月總計進帳30000黑索,可以開瓶凱奇夫人送來的葡萄酒慶祝一下。”
“1875年9月2日,今天夜裡品嘗了美味,很不錯的滋味,可惜味道不夠野。”
“1875年9月3日,今天的箱內捐贈款有5000黑索,這些來捐贈的病人一旦失去了希望,那麽我的荷包就充滿期望。”
“1875年9月4日,教堂的修繕費居然敢要2000黑索,我讓教徒們聲討他們,成功壓到了1000黑索,神明保佑,這群雙手烏黑,粗俗下氣的工人們能夠進到神聖的教堂來本身就是對他們最好的賞賜了,然而低俗之人永遠不知滿足。”
……
埃德蒙收起工作日志,然後拿出裡奇的相關卷宗,翻到了他女兒的頁面。
瑪塔·布萊恩,1860年11月21日生,1872於凱恩中學輟學。
1873年,在柯特教堂旁園舍裡的柯特幼稚園工作。
1875年進入柯特教堂唱詩班,未滿半年後離開。
埃德蒙把這些資料重新裝入了袋子,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篤定。
神父與瑪塔必然有過接觸。
他現在只需要接觸到瑪塔·布萊恩,然後利用詛咒之眼查看一下,就可以驗證他心中的大部分的猜測。
唯一最讓他到現在還毫無頭緒的點,只有一條:裡奇是如何知曉詛咒封印物079的能力。
前兩日看他奪過那條項鏈,分明就是知曉項鏈的效果,但是那條項鏈的效果可是連他這個警探都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信息呢?
埃德蒙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著,這一切,看上去只有去接觸他的女兒才有可能解決。
“吃個草莓蛋糕吧。”
奈曼突然敲了敲門,然後走了過來,她一手端著點心,然後把它放了下來。
這兩日奈曼跟著他一起在警察局辦公,一方面,奈曼畢竟是他保下來的人,不必擔心暴露詛咒者身份。另一方面,他至少想讓她在局裡混個臉熟,避免以後查案的時候和其他警員造成不必要的衝突。
“奈曼,我問你個事情。”
埃德蒙放下了資料,沉吟了好一會,才發問:
“這些年我背著帝國和太多的詛咒者接觸了,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您即便問過我以後,想要做的事情也不會改變吧。”
埃德蒙一愣,抬起頭看著奈曼,發現奈曼的白皙的臉龐上,那雙灰色的眸子溫和地望向他,雖然不夾雜任何感情,但仿佛真的洞察到了他的心事。
她的嘴角依舊是那種禮貌性的淺淺微笑,只不過那笑容看上去笑得有點呆滯,像是拙劣模仿著教科書裡的一個標準微笑。
埃德蒙一愣,笑了笑,吃掉了那一份草莓蛋糕,輕輕對奈曼說了聲謝謝,隨後披上了衣服。
他決定還是去貧民窟裡見一見那一個瑪塔.布萊恩。
如果必要的話,他的共助會成員之中,又將新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