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膿液逐漸開始變得發燙,也有可能是因為其酸鹼性開始偏向強酸。
如果一切生物學家有知,都會覺得這是會自然造物的莫大褻瀆:長著鳥頭魚身狐尾的怪物,開始從裡面跳出來,在空中漂亮地打挺。
掙扎著它們因有羽毛而沾濕的頭和尾,試圖將上面的水分甩掉一些,這就導致它們在空中時整個是頭尾低,身子高的半月形。光是看上一眼,也會嚇得尖叫出來,如果這些東西落下時正好落到來賓們的頭上,形狀還能剛剛好契合他們的頭頂,那麽恐懼將會是更大的。
如果把這些東西換成是色彩斑斕,結構正常的金魚,而膿液換成是清澈的水,最好再點綴上幾朵荷花,幾叢蓮葉,那麽這圖景遠遠看來,就像是一群貴族不知為何一起在水中嬉戲。
可是這些液體不像水那麽純潔清澈,裡面的東西也不像魚那樣靈動可愛。
它們也有著蚊子一樣的口器,很難看見它們的前兆動作,它們就已經把比硫酸更加可怖的液體給吐了出來,吐的量是那麽多,以至於你懷疑這些怪物的肚子裡是不是空的,它們才能在肚子裡裝下這麽多。
這些液體也不帶腐蝕性或者毒性,單純地是以其混入了什麽異物的雜質感,以及比任何一道黑暗美食都更加令人嫌惡的惡臭,就能讓人們本能性地恐懼。
身子上滿是倒過來生長的鱗,不論它有沒有掉到來賓的身上,它下落的時候總是頭朝下的,這些逆鱗就會吃風揚起來,然後如同蒲公英的種子一般,如同花灑一般,從裡面掉下白色的寄生蟲來,每隻大概都有米粒的大小。
由此可見,它生成這樣的原因,並不是為了讓鱗片能夠在下落的時候,減緩下落的速度而生。
旁側又有細長的肢體結構,但不像是魚的側鰭,而是諸多的觸手。沒人敢於關注,鱗片與這些觸手從肢體上長出的地方,其結構是多麽瘋狂褻瀆。
那些觸手本身很細,但是上面的吸盤卻很肥大,這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以及密密麻麻的肥大吸盤,讓人不禁感到惡心。好在,它們好像不會用這些吸盤扒在誰的臉上。
但是有時候,人在面臨危險時,也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比方說,與其一直把災禍懸掛在自己眼前,讓自己提心吊膽地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掉下來,倒不如讓它直接掉下來,還要來得痛快一些,一如懸掛在達摩克裡斯頭上的利劍。
這一整場的鬧劇下來,我幾乎沒聽到有誰說話,基本只剩最後僅有的理智,以及失去理智的人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宣泄。
可千萬別說我用奇思妙想荼毒人類,從膿液爬上他們的膝蓋開始,整個幻境出現什麽,便都是依賴著他們自己的。
直到這充斥天地的異象退去,卻什麽也沒有留下。我讓他們所看見的一切,皆由他們自己的心而生。
他們過去並不理解自己心底的瘋狂、邪惡造就了這些盛景,以後也不會有機會理解了。
在地上打著滾,呻吟著,嘔啞著,學習、試圖發出對他們來說最為恐怖邪惡的音節。這些音節於人類,就像《馬賽曲》於守舊的老棺材們。
絕對無法容忍,無法認同,無法理解,但是會在心底裡渴望。
艾麗本帶著剛奪來的人類身軀到我旁邊來,行為舉止還算端莊優雅,起碼,應該不會因為失儀而被懷疑什麽。她體內原本的那個人類靈魂已經被放逐到了深空,永遠無法返回世界。
“眼光差了些,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一位公爵夫人。丈夫死後,膝下無後,現在頂多隻算個有錢人的遺孀,並無什麽地位可言。” 她扇著手裡那把小扇子,右手去扶額頭。
“哦,天呐,那真是太糟糕了,公爵先生...”
這是中世紀洛可可風格出現之後,貴婦們常有的一種動作,不過在這個世界,它不叫洛可可。
究其原因,是因為這些女人極度追求身材體態,以及衣裝藝術:裙擺用金屬絲撐起來,而上半身也用金屬絲隱藏在衣服裡勒出線條。
這也算是比較早的病態審美,她們往往會勉強自己,只要體態,忽略其他問題。這也就導致她們有時候被勒得喘氣都很難,就要在閑談的時候裝作聽了什麽可怕的話題受了驚嚇。
“等會兒回你自己家去。”
這些人現在作為人類的根性,已經有一部分被替換掉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能像人類那樣思考,所以婚禮就繼續進行吧。
思來想去,如果他們回去以後, 關於婚禮,不約而同地有些情節想不起來,那就反而容易引起懷疑了。
形式過場走完以後,我讓艾麗本把喜糖發給客人們。不過其中倒也沒有多少是糖,大多數是杏仁餅乾。這是意大利的習俗,他們在婚禮上發的杏仁餅乾之類比糖果更多。
我自己還要去找瑪麗亞,今晚再去拜訪今天新晉信徒們的夢,順便找一下尤卡。
辛提茜在門口候著,以免我不知道她把瑪麗亞帶到哪裡去了。
“老爺,瑪麗亞殿下在書房等您。”
“知道了,辛苦了。”
大概是想著,如果我進門時正好碰見她什麽都沒在做,會很尷尬,她站在書架前,拿了本書在看。不過在這裡的書大多是瓦西特生前喜歡看的,我自己喜歡看的書都在我自己的房間裡。
“公爵先生。”
她對我的語氣倒也沒有生分,只是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一些。
“瑪麗亞小姐,非常抱歉,我沒有想到奧庫莉歐會邀請您今天來。”
“沒關系,能見證公爵先生和奧庫莉歐伯爵,我感覺也非常高興。”
“那恐怕您的高興要浪費了,瑪麗亞小姐。”
她把書合上,放回書架。
“這是什麽意思?公爵先生。”
“今天的婚禮只是個幌子。那天在藏書室您睡著之後,我還沒離開皇宮,就接到了陛下的密令。他說國內有一些貴族勾結外國,私自流通資產避開關稅,造成國內經濟損失。國王陛下讓我把所有有嫌疑的貴族都想辦法召過來,然後暗中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