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兆靈又仔細想了想，他想，自己明明記得，昨天晚上，爺爺是被奶奶咬傷的呀?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小腦袋還不夠大，就像爺爺說的一樣，裝不下了，這缸裡的水就會溢出來。

　　可是，真的是自己記錯了嗎?

　　越想越糊塗，在張兆靈的腦海裡，爺爺被咬傷的畫面裡，時而是奶奶，時而又會閃過一條像是大黃狗一樣的身影。

　　這東西學著人樣，被攙扶著，從房裡走了出來，又學著人樣，半像不像地端著碗筷坐在那長凳上，不吃粥也顧不上燙，拿那髒兮兮的毛爪子，抓著杓子舀著蒸蛋，咕嚕咕嚕吃了自己跟前的那碗。

　　隨後，又搶走了張兆靈往張顯忠跟前推去的那一碗。

　　直到大狸花竄進來，見那東西的尖牙狠狠地咬住張顯忠的手臂，大狸花便飛撲了上去，與那‘黃毛狗’扭打在了一團。

　　緊接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大狸花的表現太過神異，當它一口咬在那東西的前爪上時，那長相怪異的‘黃毛狗’就像個被針刺了個破口的氣球，一股子看得見的黃氣，順著那對被大狸花的牙刺出來的洞，噗嗤噗嗤地就往門外飄走了。

　　也就是這時，在張兆靈腦海裡顯現的畫面中，爺爺抱著的那道身影，到這時候，才又一次變成了奶奶的模樣。

　　想到這，張兆靈也迷糊了。

　　爺爺奶奶都說爺爺那手臂上的傷，是被狗咬的，因為這個，今天還得趁著早去醫院裡打瘋狗疫苗。

　　可自己卻記得，爺爺明明是被一條長相奇怪的‘大黃狗’咬的。

　　這件事的參與者就三人，爺爺、奶奶、和自己。

　　張兆靈在心裡想著這事，真是越想，越覺得頭疼。

　　直到想起剛剛的那場遭遇，或許就像剛剛那個怪老頭一樣，售票嬸嬸說沒看到，爺爺奶奶也說沒看到，興許這事也是自己記錯了，眼花了呢?

　　就像以前自己喊著家裡鬧了蛇，可爺爺奶奶把家裡的洞都堵上了，日夜守著自己，也沒見床頭床腳有蛇的影子。

　　只不過，關於有蛇的跡象，也不是完全沒有，張顯忠在院外的牆角那倒是撿到過一條蛇蛻。

　　但是那皮子不大也不小，那段時間家裡的孔洞又都被堵上了，這東西就算是想鑽，稍微大點的洞都被堵上了，小點的看體型估計也鑽不進去，家裡哪有什麽它可鑽的地方呢?

　　也是，張顯忠也隻當是有個把個過路的，想在自家院牆上蹭皮換體，倒也沒當個什麽大事。

　　反正後來張兆靈退燒出院了，也不再嚷著家裡有蛇，張顯忠兩口子隻覺得這事也沒別的，只是因為張兆靈發了高燒，在那一小段時間裡把腦袋燒糊塗了。

　　就像醫生說的那樣，那只是因為發燒，再加上細菌感染，出現幻覺了而已。

　　而現在，張兆靈也是這樣想的，他想，既然當時那麽多人都沒往自己這裡看，售票嬸嬸也說沒看見，爺爺奶奶也說沒看見，那自己看見的，肯定是幻覺。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張兆靈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或許是大腦自動生成了保護機制。

　　是為了保護那顆可可愛愛的小腦袋，不會因為想事情而頭疼，所以才屏蔽了那些，讓張兆靈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東西。

　　注意力集中，時間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就好像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時間悄悄地邁開了步子，大步地跑了起來一樣。

　　也沒多久，在張兆靈將話題引開之後，

張顯忠兩口子也精神了，護著崽子護著雞，在窗外的自然景物一點點退去的同時，大巴車也剛剛好抵達了本次車程的終點。　　不同於村裡，縣城的大路上是相對繁華的，當大巴車小心地避開人群，慢慢地行駛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時，車裡也鬧騰了起來。

　　在大巴車的廣播中，那溫柔悅耳的女性提示音響起後，途中睡著的乘客都漸漸轉醒，眼看著大巴快要駛進站台，大家都背起了自己的背簍，拎起了竹筐竹籃，亦或者那些裝滿了糧食的蛇皮口袋。

　　“一個一個來，靠近門口的先下，看好自己家的小孩啊。”

　　“那個大哥，你急啥子急，多讓讓老人，讓老人先下，這車停就停了，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

　　車門邊上坐著的售票員，在開門那一瞬間就站了起來，招呼著乘客有序下車。

　　她是真的有一副好嗓門，即使這車裡多麽的嘈雜，多麽的亂，她那聲音都能毫無阻礙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緊緊地抓著奶奶的手，埋在奶奶的衣衫上，蹭了蹭眼皮。

　　因為車裡太悶，個子小小的張兆靈基本沒呼上幾口新鮮空氣，悶在那人擠人的環境裡， 整得睡眼翕翕的。

　　挎好了自己的小竹筐，張兆靈也跟著爺爺奶奶，在售票員的指揮，小心地下了車，兩隻小腳平穩地踩在了這縣城的水泥公路上。

　　下車這裡是南水縣的最中心，就像是為了方便人們出行一樣，在這長途汽車站附近，前後左右分別布落著醫院、學校、雜貨街以及一個張兆靈也不知道是幹什麽，但聽爺爺奶奶提起的，那話語裡滿是羨慕的一個地方。

　　小縣城不比大都市，人口不多的南水縣在城市管理方面並沒有那麽嚴格，出了這汽車站，外面的空地上，只要不影響交通，那些空地都是被默許擺攤的地方。

　　只要守規矩，不亂扔垃圾，不爭搶空地，不影響車輛通行，那些負責管理這片區域的工作人員就不會把人趕走。

　　時間久了，周邊來城賣農產品和手工製品的村民，便都愛在這附近擺攤，賣賣自家的貨以換得一些錢財。

　　方便，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賣農產品的人太多，東西也不算稀奇，一般來說，只要不是緊俏貨亦或者運氣好，基本都得臨近傍晚的時候才能賣完。

　　像這樣，要是換個沒什麽人的地方擺著，那麽長的時間裡沒個能和自己嘮一嘮的人，也是很寂寞，也很難熬的。

　　大家都在這片擺攤，說不定還能遇上幾個同鄉，即使不是同鄉，等時間一久，生人也能嘮成熟人。

　　與其守擺著東西，一個人蹲在那路邊巷口，像這樣大家都聚在一起，一起說說笑笑地渡過這難熬苦守的時間，豈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