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起先散落在城裡各處的小攤子，漸漸地就朝著這最中心聚集。

　　而住在縣城的居民們也因為這個原因，買東西也更便利了。

　　若是有誰想買點靠譜的糧油米面，想買點城裡沒有的新鮮蔬菜，還有什麽農家特產。

　　想買，第一時間就會上這長途車站周圍轉轉，就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這裡，基本上沒有買不到的農產品。

　　拋開對賣相和包裝有所要求的，在追求性價比和新鮮的這方面上，還是鄉民們自己種的，自己磨的好。

　　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南水縣的管理人員們，也有想過在這長途車站附近，專門為這些賣貨的鄉民打造一片，類似於農貿市場一樣的地方。

　　可是受限於本地經濟，再加上這南水縣從人口數量上來算，也不滿足可以配備這樣一個大型農貿市場的條件，為了避免資源浪費，於是這事便擱置下來了。

　　沒有打造過，再加上長途車站附近也沒什麽高大的建築物，整個區域被直接暴露在了大太陽底下。

　　那些有遮陽的地方就不用說了，早就有人在那鋪好了尼龍布，抻著腳，靠著牆，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那片陰涼底下。

　　張顯忠老兩口睜大了眼，仍舊不死心地往四處打望著，就連那杵在地上的小個子，也學著樣子把手放在眉毛那，微眯著眼，直往遠處望。

　　只可惜，轉來轉去看了好幾圈，也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

　　無他，今天湊巧是個趕集天，周遭的鄉民都起著早，早早地進了縣城。

　　每月日歷裡，末位數是二四六的日子，便是這南水縣規定的趕集天。

　　在這天裡，整個縣城都會因為鄉民們的熱情而熱鬧許多。

　　像是這縣城裡的商鋪，和那些平日裡走街串巷叫賣小吃的小販，在這樣的日子裡，也會多多地準備食材，為的是多賺上幾個錢財。

　　出發前，張顯忠少有地忘了看看那牆上掛著的年娃日歷，或許是因為昨天摔著了腦袋，李蘭竟也把這事忘了。

　　像這樣的日子，按道理是該趕上那天沒亮的首趟大巴的。

　　忘了日子，又沒想起提前捉雞，早上剛起的時候，還一人吃了一碗那費時又費力的清湯面。

　　再加上半路鬧了個烏龍，張兆靈喊的那嗓子讓車裡鬧了個騷亂，使得大巴在半路上耽擱了好長一段時間。

　　於是，便有了現在張顯忠三人木楞地呆在原地，傻傻地看著周遭，那擠得滿滿當的鄉民們的這樣一個場面。

　　“老頭，我們這下該怎麽辦哦?”李蘭指了指右前方，一個鄰村曾有些交際的人，朝張顯忠問道:“要不然找那個陳太婆說道說道，讓她幫幫忙，幫忙往旁邊挪一點，好給我們留個能擺的小地方。”

　　張顯忠聽了這話，順著李蘭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原本他也覺得可以，但在看過那陳姓老人蹲的小角落後，又果斷地拒絕了自家婆娘的提議。

　　“算了算了，不去說。”

　　“你看，別人剛剛好佔在陰涼底下，你讓人往旁邊挪，去給你留位置，這怎麽好說?”

　　張顯忠搖了搖頭，把背著的竹肩帶松了松，又稍稍移了移，背簍好一陣晃動，使得裡面蹲著的羽毛垛垛們，又開始咕咕咕咕地吵鬧起來。

　　想了想，張顯忠說:“我看，我們還是先去醫院看看。”

　　“去醫院?老頭，你不是說家裡沒現錢了嗎?這先去醫院，

那你又上哪找看病的錢?”　　“是嘛是嘛，你這個老東西，一天天的，怕是和那些青溝子娃娃學壞了，開始藏起私房錢了是嘛。”

　　李蘭像是有些認不出自己的枕邊人了，只見她瞪大了眼睛，左右踱了踱步，圍著張顯忠那是左看看又右瞧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就連牽著爺爺奶奶手指節的張兆靈，也搖晃著腦袋，學著李蘭的那個表情，只是半像不像，但他也同樣瞪大了眼睛，作了好一副不敢相信，看走眼了的模樣。

　　但很明顯，在張顯忠藏私房錢這事上，李蘭是不信的，她那嘴邊掛起的笑意暴露了她內心的想法。

　　調侃過自家老頭，見其臊得有些臉紅腦熱，她又接著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可老頭，我們不興借錢這方式。”

　　“你不記得了嗎?上回兆靈生病了，你去找你那個什麽在外面打工認識的工友，說起來還認識了七八年。”

　　“那人發展好了，在縣城還買了房子，你說你去找他借，到最後，他借了嗎?”

　　“我也知道，借不借錢都看別人意願，可他那回吧，又沒說借錢的事，還挑著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把你好生洗涮了一遭。”

　　“我們手有腳的，這回又帶著雞帶著蛋，還帶了你說的那什麽城裡人稀罕的乾蘑菇。”

　　“找個地方把攤擺好，上午擺一擺，能賣幾隻賣幾隻，給你打瘋狗針的錢肯定是夠的。”

　　像是說得多嘴裡渴，李蘭咽了咽舌底的唾沫，等喉嚨傳來的乾澀被那唾沫好生滋潤了一番，李蘭又接著先前的話，她說:“老頭，我們這回又不著急用錢，再說了，那急用錢的時候都撐過來了，這回還去受那種氣幹嘛?”

　　聽著李蘭的話，一旁的張兆靈即使沒聽明白，但也跟著自己奶奶的話，下意識地點點頭，以表示讚同。

　　而張顯忠聽了，或許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眉毛皺了起來，可又因為李蘭和張兆靈那表現出來的關心，嘴邊又勾起了牽著皺紋的弧度。

　　這樣一張臉上，上面的下面的組合起來，看上去也不知是難過多一些，還是笑容多一點，於是就變成了苦苦的笑臉。

　　張顯忠的臉上露著苦笑，他解釋道:“婆娘，我哪裡是要去借錢哦?我想的是，要不我們今天乾脆去醫院附近擺。”

　　“那醫院門口就寬，偶爾路過，也不見有多少賣農產品的，基本都是些賣熟食的攤子。”

　　“雖然那醫院附近都是些買來就能吃的東西，但我們賣的是雞是蛋。”

　　“醫院裡生病的，不知道有多少，那些生病的人，那些傷筋動骨住院的，不正是需要營養嗎?”

　　李蘭想了想，又說道:“可那些人都在住院，醫院也有賣吃的的地方，那麽大的醫院，未必就沒有雞湯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