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邪不勝正,因為邪一旦勝出,他就成了正。”
這是李衛明前世看過的話,他覺得很有意思。
就像牆上記載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袁崇煥生前打的最後一場仗,是從邊關緊急回撤的援京之戰,解了大明存亡的燃眉之急。
可時任皇帝朱由檢非但沒有嘉獎,反給他安了個通敵的罪名,將其凌遲處死。
袁崇煥不明白,他的親信下屬更不明白。
生平以驅逐外敵為畢生夢想的袁將軍,怎會是賣國求榮的叛徒!?
冤屈,這是莫大的冤屈!
只是面對龐大的朝廷,他們翻案不成,能做的只有搶走大人的遺骸,好生安葬。
哪怕付出性命。
終於,在一群神秘人的幫助下,他們成功了。
只是離京之際,他們突然被神秘人控制住——
原來這些人,是朝廷的人,而袁崇煥的頭,是朝廷刻意給他們的。
而且,朝廷要求他們必須把這顆頭顱,埋在關外的某處山脈裡,還要給他修一座罪人祠。
否則所有涉及到這件事的人,都要被株九族。
如此,才有了這片山裡的罪人祠,以及掩人耳目的地下祠堂。
而這一切的根源,是一座墓。
不,應該說“陵”。
正是李衛明費勁心力找到的那座明代大墓——
那是天啟帝的衣冠塚。
……
原來,當時正值戰亂,朝廷敗相已顯。
朱由檢為了延續大明氣運,派人四處尋找能影響國運的風水大局。
終於,他發現了這裡。
只是此地已至關外,是後金的勢力范圍,他只能偷偷動作,以山為陵,將上任皇帝,也就是他兄長朱由校的衣物葬入,立了衣冠塚。
他要借此處天地之偉力,延續朱家嫡系的氣運。
他甚至準備百年之後,把自己也葬進去,所以規格之高,世所罕見。
為了封鎖消息,朱由檢想盡辦法,讓知情的活人不超三指之數。
袁崇煥自然不在此列。
所以他不知道,關外那支常年不受他掌控的兵力,實際在把守“搏國運”用的皇陵。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死因根本不是“通敵”、“謀逆”。
而是他回援京城時,強行帶走了那支看起來實力不錯的神秘守軍,導致陵墓被鳩佔鵲巢。
那是朱由檢的命根子,是大明朝續命的希望。
……
……
看完這段刻字,李衛明久久無語。
原來剛剛那座大墓根本不是什麽明末將軍墓,而是暗中修建的帝王衣冠塚,是明代第十四座皇陵!
村長守的墓,的確是袁崇煥墓,但與外面的盛世風水毫無乾系,而是這間地下祠堂。
他是故意不說明白的!
估計他和他爺爺,包括曾來過村子的盜墓人,都被歷任村長誤導了。
他們能看到山間的風水大局,能斷定這裡有墓。
而村長也承認自己守著將軍墓,絕口不提旁的事。
這自會讓他們以為,風水局下的大墓就是村長口中的明末將軍墓,以至於掉以輕心。
將軍墓而已,那不是手到擒來?
於是,他們要麽迷失在六十甲子納音的隱蔽布局裡,要麽匆匆進入陵墓,毫無準備地死在那些機關、屍鱉,以及主墓室中的粽子手裡。
現在想來,李衛明甚至懷疑,村長一直都知道墓中的凶險,
就是想讓他自己跳進皇陵這個火坑,然後死在裡面。 不禁打了個寒顫,李衛明又感到頭暈。
恍惚間,剛剛還能看清的刻字,變得模糊了不少。
屍毒……
甩甩頭,他趕緊舉起火把,就要尋找出口,誰知腳下一個踉蹌。
“砰”地摔在地上,他心中疑惑。
明明伸手去扶牆了,怎麽還是倒了?
難道這屍毒,可以影響神經?
頭皮一緊,他四下掃視,卻發現周圍盡是逼仄的土壁,看不出一點祠堂的樣子,倒是小腿以外的地方比較空曠,隱隱能看見燭光。
好像摔進了一個通道。
松了口氣,李衛明放松不少。
原來隻摸空了。
等等…通道?
半撐起身,朝前探出火把。
火光霎時照出一條幽幽延伸的隧道,黑洞洞的,似乎通向很遠的地方。
怔了怔,他吃吃笑起來。
是祭祀人平時往返的通道,通往外界的。
天不亡我。
他當即起身邁腿,朝黑暗裡進發。
“嗒…”
“嗒…”
過了許久,漆黑幽靜的地下隧道裡沒了火光,只有鞋底觸地的響。
李衛明扶著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不知道是因為饑餓、疲憊,還是屍毒,李衛明隻覺得腦袋越來越重,腳也越來越沉,渾身都軟軟的,沒力氣。
抽了抽鼻子,他有點懷念家裡的棉被味兒。
忽然,一個白點出現在視線裡。
隻當是眼花,李衛明沒當回事。
可又邁出幾步後,他覺得不對了。
那白點怎的變大了?
微微還有點兒刺眼。
憋住口氣,他又挪了挪千斤重的腿。
這下,白點從綠豆變成了黃豆大,泛著光。
李衛明甚至感覺有微風拂面,隱隱夾著青草香。
!
眼睛瞪得滾圓,李衛明當即咬緊牙關,使勁朝前跑。
狗屁白點兒,那是出口!
外面,是太陽!
“咚咚!”
“咚咚!”
劇烈的心跳聲中,李衛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眼裡的光點也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刺得他睜不開眼。
忽然,他奮力一躍,摔進那片光明。
“砰!”
“呼哧——”“呼哧——”
重重落地,李衛明使勁抓了把身邊的青草和土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咳!…咳!”
笑聲被咳嗽打斷,讓他不禁弓成隻大蝦,剛剛因為亢奮而忽略的感受也一下湧上來。
頭暈、乏力、眼花…
差點忘了,身上還有屍毒,他得趕緊回家看大夫。
可睜開眼,他卻看見一間漆紅的瓦房。
還有點眼熟。
好像那間袁崇煥的罪人祠。
正想起身看個清楚,李衛明卻感覺身後有片陰影投下來。
虛弱轉頭,他不禁眯了眯眼。
一個黑影嵌在逆光裡,他看不清,只能隱約從黑影的邊緣看出,似乎是個人。
忽然間,陽光不再,世界又陷入漆黑。
目光所及,李衛明隻望見那個人猩紅的雙眼。
正絲絲縷縷地淌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