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成對左眼的穿刺實驗。和我預料的一樣，在穿刺之後，雖然對光和顏色的刺激減弱，但對能量的反應依然敏感。”

　　辛吉德細致地清洗了雙手，在記錄本上寫了一些數據。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像一個剛剛手術成功的醫生那樣溫和而驕傲地笑著，仿佛手術台上低聲呻吟著的喬伊真的是他的病人。

　　“接下來是對右眼的對比實驗。”辛吉德戴上了一雙新手套，“和剛剛的流程差不多，不過這次大概不會有正向結論了——也不排除‘洞察’對雙眼同步增強的可能性。”

　　喬伊麻木地被束縛在手術台上。在左眼被第一針穿刺之後，他衣袖和工裝褲包裹下的手臂和腿足就已經滿是勒痕——不過沒關系，待會對眼部的實驗結束之後，辛吉德會為他清洗身體，再逐一把傷痕剔除的。

　　忽地，喬伊隱約聽見一絲細微的聲響，好像來自上方又好像來自身後。手術台對面的實驗台上，燒杯和試管微微顫抖起來，並愈來愈烈。

　　辛吉德皺起眉頭，走過去拿起一根試管，看著其中的液體乃至自己的手臂都在振動。

　　他茫然地抬起頭。

　　一聲巨響，天花板猛地撕裂開來。燈光乍滅，玻璃四散，磚石和煙塵之中，一個身影轟然落地。

　　“誰...”辛吉德剛吐出一個字，就被一隻手扼住了喉嚨。他奮力撕扯擊打著胸前那根鐵打鋼鑄一般的手臂，卻還是被舉在了半空。他瞪大眼睛，掙扎得像一條涸水的魚——哪怕是他被藥劑強化過的身體，也不能掰動掐住他脖頸的手掌。幾息之後，辛吉德垂下四肢，隨著對方把手松開，像一個破舊的人偶軟軟栽倒在地。

　　六顆複眼亮了起來，賈克斯在黑暗中找到了喬伊的位置。他幾下扯碎了束縛帶，在喬伊的頸部輕輕一按，就使後者昏迷了過去。他把這個苦難的少年小心地抱在自己強健的臂彎之中，原地躍起，穿過天花板的巨大缺口。

　　辛吉德伏在地上，臉色青紫，血色的眼珠幾乎崩裂。他的脖頸歪曲，以一個活人做不出來的姿勢微微扭動著身體，似乎還在努力站起身來。

　　一根粗壯的金屬路燈從天而降，穿過辛吉德的腰腹，把他緊緊釘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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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強體之家”在祖安頂層邊境市場中心大街的最西端的角落，毗鄰科技魔法學院主樓後門。這的商業位置並不好，遠離尖嘯機和私人壓力機組，而其通往皮爾特沃夫的路又被科魔學院的主樓擋住，所以幾年間一直經營慘淡。店鋪老板辛吉德是一個和善的老人，喜歡聘用底城的孤兒們作為學徒，又在他們學成之後任其離去。據說他從上城而來，還在學院有些關系，但從今天晚上的那聲巨響開始，他的一切也就無關緊要了。

　　皮城警衛們驅散了在門口圍觀的人群。一具乾枯瘦小的屍體被抬了出來，隨即警長貝利出現，宣布了辛吉德的死亡以及他的罪行。

　　臨近的商人們很難相信這個平時溫和儒雅的老人，居然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變態殺手——直到警方在他的店鋪裡找到了一個差點挖穿到下一層的複式地下室，裡面擺滿了人體實驗的工具和厚達數碼的實驗記錄。這個變態科學家還建造了兩個房間用以非法監禁，其中一個裡面停放著他上一個學徒的屍體。

　　這成為了接下來一段時間邊境市場各家店主的談資，但人們驚訝的程度相當有限。不少店主來自祖安底層，對突然喪失的生命深有體會，

何況有一些人早見識過奧斯維爾德瘋人院裡的罪行，更不要說深鉤監獄了。　　第二天一早，在皮城警局裡，連續工作了兩天一夜的凱特琳休班歸來，就直奔警長貝利的辦公室。她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正要開口喝罵，就看見貝利警長和一位女士詫異地看著她。

　　凱特琳有些尷尬，緊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有客人...”

　　她正要去退出去，又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有些躊躇。卻聽見警長貝利說:“等一下。你過來，我們正聊到你。”

　　凱特琳只能硬著頭皮站在辦公桌旁。那位女士坐在貝利對面，正優雅地品嘗著一杯冰原麥酒。

　　“這是菲羅斯女士。”貝利一口灌下自己那杯，“這就是我這最優秀的外勤警員凱特琳小姐，偶爾會有些急躁。”

　　“你好，菲羅斯女士。”凱特琳已經從尷尬中調整過來，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和嚴肅。但在她念出這個稱呼的時候，看見面前的女士一頭灰色的短發，不自覺用上了敬稱:“您是，灰夫人?”

　　灰夫人卡蜜爾?菲羅斯，菲羅斯家族的首席密探，據說暗中掌握著整個家族。而凱特琳知道，如果說議會掌握著整個皮爾特沃夫，那菲羅斯家族就掌握著整個議會。換句話說，面前這位身姿嬌小優雅動人的女士，可能就是皮爾特沃夫實際上的掌舵人。

　　“那是上不得台面的稱呼，凱特琳小姐。”卡蜜爾微笑著向凱特琳點了點頭，又低頭淺抿了一口麥酒，皺起了眉頭:“我不喜歡烈酒。”

　　貝利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吞下之後長舒一口氣:“我可太久沒喝到這個味道了。”他轉頭看向凱特琳，問道:“你有什麽著急的事情，又來踢我的門?”

　　“辛吉德！那個殺人狂魔！”提起這個，凱特琳又激動起來，“前天晚上，他當著我的面又招攬了一個學徒！我們應該...”

　　“噢。他很安全。據我所知，在祖安沒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了。”貝利打斷她說，“菲羅斯女士來我這裡，是想了解一下前天夜裡的那個案子。那天是你出的現場，就講一下吧。”

　　“前天夜裡，你脅迫我去給你買酒...”凱特琳眨了眨眼睛，裝模作樣地回憶起來。

　　“直接說案發現場！”貝利苦笑不得，“先別提那個，我這不是自己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