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極西,山脈巍峨,白雪常年不融,如數條銀白色巨龍盤臥於此,俯視中原。
其天色常年碧藍如洗,天穹如被,離地極低,偶爾風如龍卷襲來,亦是一幅美妙畫面。
高山中央,多盆地低坡,青草廣闊,常年牛羊成群,萬馬奔騰。
極西之地,多峭石險山,多深谷急流,多炎沙戈壁,多神仙洞府,多精怪惡獸,多仙人傳說……地勢略低之地,多有一些不長樹木,隻生長著一些零星野草植被的山峰,這山峰與山峰之間的小塊低矮山坡,因為背陰,草木生長的極為茂盛,正適合牧民放養牛,馬,羊,或者其它一些不適合大量群養的可愛小動物。
在一處背陰地,數十幾白花花如綿花般的羊群正低頭啃草。“咩咩”之聲,不絕於耳。
羊群外圍,還有一隻黃色土狗懶洋洋地悠閑瞎逛。
不遠處,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光頭少年,少年身著紅色連衣長裙,露兩臂。
此時少年正拖著鰓膀發呆,一臉憂鬱。
“上師什麽時候才讓我去中原啊!哎!”少年自言自語道,感覺這句話一說出來,少年此時便更加憂鬱了。
那隻黃色土狗仿佛聽到少年的聲音,晃晃悠悠地跑了過來,張開狗嘴,掛著舌頭,“哈哈”看著少年。
“拉貢!你也很想去吧!書上說中原精彩著呢,那《封神傳》和《二郎救母記》我都看了十遍,聽說書上寫的都是中原的實事。哪像這裡,每日就是誦經,放羊,順帶著吃喝拉撒,拉屎放屁!哎,上師三年前就答應我去中原的,每次問他,都說快了,這一日又一日,我檔下等的很是無奈啊”
少年用手掏著褲檔,對著土狗煞有其事的認真道。
“汪汪!”土狗對著少年汪汪直叫,顯然是對光頭少年對上師那語言不敬的抱怨心生不滿。
“汪汪汪,你就會汪汪叫,又聽不懂,去看羊去!”少年扯了扯嘴角。
“汪汪!”土狗又是亂叫一通。
“知道啦!知道啦!帶你去就是了,”那黃色土狗極為通靈,聽聞此話,高興地哈著嘴,歡快地搖著尾巴,在少年腿上蹭來蹭去。
“去去去!天快黑了,趕羊回去了。”少年氣笑道。那土狗馬上如出圈的馬兒,歡快地邁著步子遠去。
此時,山間山谷中傳來一陣悠揚鍾鼎之聲,少年,土狗,數十隻羊齊刷刷地望著那座最高的山峰。
遙遙望去,那座山峰半山腰處皆有五六座大小不一,外觀似有白黃紅綠四色的寺廟。
在最高處山頂正中,立有一座四根柱子,四面無屏的鍾樓,內懸一座青褐色鼎鍾。模糊之中,似有一人在不斷扶木錘,撞鼎鍾。
鍾鼎之聲如陣陣湖面漣漪,一圈一圈往遠處四周擴散開去。
只是這些景象,凡胎肉眼怕是不能看清。
一座空蕩的大殿正中,光頭少年看著一位盤膝而坐的慈面老人道:“上師,您說真的啊!”那老人頭戴黃色狀如雞冠一般的綿帽,身著大紅連衣長袍,露兩肩,手中搖著一個磨得光亮的轉經輪,那經輪向右兀自轉個不停,發出“嗡嗡”的聲響。
老人閉著眼,但卻是“看”著光頭少年,輕聲說道:“扎嘎德達木丁,你今去中原,你便是上師,但切不可提葛舉教。”
頓了一下,老人接著道:“今夜便走。”
“啊!今夜就走啊,想趕我也不用這麽急吧!”名叫扎嘎德達木丁的光頭少年嘀咕一聲接著道:“那上師,
弟子何時回寺?” “需你回時,你自會回。走吧!”
“可上師……”扎嘎德達木丁還要說些什麽,稱作上師的老人也不見如何動作,前者便被一股無形風吹離地面,飄落殿外,殿門咣當一聲,閉合。
扎嘎德達木丁撇了撇嘴,想起今天早上放羊之前又偷吃了上師放在床頭櫃子裡的雪蓮糕,清涼甜潤,口齒留香到現在。聽說是周天子早年傳過來的烹食方法,果然還是中原能人異士多啊!做個小食糕點都這麽出神入化,驚天動地。
“上師不會是因為這個趕我走吧!”扎嘎德達木丁自言道。
大殿內手持轉經輪的上師差點一個沒拿穩,成為教內第一個轉掉轉經輪的上師。拿好轉經輪,上師睜開眼偷看一下大殿四周,見無人發現,深呼吸後,繼續轉經默誦。
一位與上師同等裝扮,同等年歲的老人出現在上師的右邊,看了眼大殿門外,開口說道:“是不是急了點?”
上師不為所動,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跡象,只是不停轉著手中的轉經輪。
“難道是因為很久沒嘗過雪蓮糕的味道?”後來的老人突兀地說了這句。
上師停下手中的轉經輪,冷聲道:“知道就行了,一定要我親口承認?”重新轉著轉經輪,上師接著道:“最近每次都掐著我去山頂做晨鍾課的點去,而扎布偏偏每次都在那個點去送。偏偏達木丁又是……”
“噤聲!”後來的老人果斷阻止了上師後面的話。上師神色一變,滿臉駭然。沉默了會兒!
“前天他把我放置在床下暗格裡的《雙修手劄》偷走了!”後來的老人輕聲說道,似是鼓起天大勇氣。
“啪”一聲,上師的轉經輪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閉眼的上師不得不睜開眼睛,驚訝地看著身後的老人,嘴角扯了扯,無言而視。
後者有點局促,估計還有點尷尬。
“空靈秘境,你是不是想修得有點晚了?”上師說道。
“你想多了,”後來的老人似是要轉移話題,正色道:“真的要封山?”
“嗯, 既為自保,也為天下。”上師亦是正色道,臉上說不出的莊重。
然後伸手一招,那滾落地上的轉經輪便自行飛回上師手中,上師閉上眼睛,繼續轉著。
不一會兒,數十位皆是光頭,身著紅色連身長袍,露兩肩的人從大殿兩頭魚貫而入,在上師前方不遠並排站好,皆是單掌立於胸前,低首口中輕誦。
上師再次停下手中轉經輪,依次看了眼立於前方的弟子們。想要張口說些什麽,卻是發現沒有那個必要。最後隻輕輕說道:“封山吧!”
極西之地,日照時間本就比中原各地要長一些,加之靠北之地長年白雪凱凱,未曾有融化之像,所以即使入夜,也不會出現伸手不見五指,相望不知容顏的境地。
扎嘎德達木丁背著簡單裝好的行囊,與那條極為通靈的黃色土狗下山走了很遠。突然,土狗對著身後“汪汪”叫個不停。
“拉貢!天黑了,別亂叫,晚上有……”扎嘎德達木丁扭頭剛想訓斥土狗拉貢兩句,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剛才十步一回頭依然能看見的山峰寺廟,此時卻是消失無蹤,那座山峰所在之地此時竟然是個半凸起地小山坡。
扎嘎德達木丁揉了揉雙眼,猛然向來時路狂奔而去,土狗拉貢緊隨其後,繼爾又衝到前頭。
但是最終,這一人一狗卻是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原地。
“封山了,為什麽上師會封山?”扎嘎德達木丁看著天色漸黑的遠方,喃喃自語。
去路未知,回路已斷,此時的少年,檔下除了無奈,還有些迷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