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然掛在了聖音山巔,常年積雪的山峰發出奪目的光芒,谷水潺潺,木落翩翩,
遠處聖音竹婆娑起舞,晚霞漸漸的散開了,雲霧深處發出了陣陣獸吼之聲,
再過一刻鍾,聖音山的百獸就要開始覓食,為了那有限的食物爭鬥不休。
林雍倒懸在粗大的樹枝上,晚露滴落下來,混著汗珠,倒映著一張泛紅的小臉。
突然,林雍像一隻靈猴弓起了腰,雙腿在樹枝上輕點了兩下,
身子在半空向不遠處的聖音竹飄去,雙手抓住了韌性十足的竹尖,
借助聖音竹彈到了聖音河的對面,聚氣於足,施展輕功,迅疾的向聖音山外林府的方向跑去。
“少爺,你回來了,老爺找你。”門口家仆四喜對著林雍努了努嘴,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沒事,別亂說話。”林雍從懷裡摸了些散碎銀兩隨手扔給了四喜,四喜樂呵呵的接過碎銀,一臉諂媚的點了點頭,扶著林雍的手,“少爺走好,小心門檻。”
林雍甩了甩手,一臉鄙夷,對四喜說道,“就你愛這些個臭銅子,要是被父親知道你做我的眼線,小心打斷你的腿。”
“少爺,你可不能過河拆橋,不然我把你每天從後院溜出去的事告訴老爺。”嘴裡還小聲的嘀咕著“我死也要少爺墊背”。
林雍也懶得跟他計較,他心裡也害怕到了極點,父親對他太嚴厲了,迫不得已才用這種方式收買了父親的眼線,偷偷的溜出去,
他可不想每天雲裡霧裡的讀那些聖人文章,偏偏父親就是一個強脾氣,認為周國乃禮儀之邦,不學聖人之學,將來何談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繼承家業。
林雍經後院,徑直往別院廂房裡走去,走得不緊不慢,林雍心裡已經想了一萬種理由,就是想不到該怎麽開口。
不一會,林雍走進別院,遠遠的就看到父親坐在長條凳上,仿佛一陣涼風刮過,背上涼颼颼的。
當年父親就是把我綁在這個長條凳上,對我用家法杖責,半個月不能下地走路。
不經意間,林雍放慢了腳步,這二十幾步的距離,仿佛希望能走上一輩子那麽久。
“父親,你找孩兒?”林雍強顏歡笑,兩顆黑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父親,小手扯著自己的衣角,像極了受氣的小姑娘。
“你還知道回家嘛。”林正德板著臉沒有看他,自顧自的吸了幾口煙,憋了很久,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像是所有的怒火全部發泄在了那長煙裡。
他站起身來,背對著林雍道:“雍兒,你也快到束發之年了,這些年父親對你要求嚴格,要你立志學問,也不知你學了多少技藝,父親如你這般年紀時,已在淄洲城主府參事了,後來……哎,不提那些事了。今晚早些歇息吧,明天收拾好行李,隨父親前往你姬叔叔家。”
林正德轉過身來,狠狠的看了林雍一眼,大步的向院外走去。
“雍兒,去洗把臉,一身髒兮兮的。”薑蓉走過來,一雙滿是慈愛的眼睛看著林雍,“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薑蓉說著說著眼裡就噙滿了淚水,強打起歡笑,替林雍擦去了臉頰上的泥土,理了理他的發絲,像是在精心打扮自己最喜愛的花草一樣細心。
林雍一身淡藍色長衫,腰間緊束一根繡有銀狐的腰帶,腰帶下墜一顆藍寶石,系上一小段佛塵須,發髻前面刻著聖音竹,一條金絲彩帶順著烏黑長發自然垂下,真是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林雍沒有在意母親的舉動,而是側著臉,咧嘴對著門口的林憶呵呵的傻笑。
林憶小嘴微張,似要說什麽,但又沒有說出來,不過薑蓉卻看在眼裡,轉過身,“你們兄妹說悄悄話吧。”然後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出了別院,在出院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雍。
當年生下這一對兒女,薑蓉就落下了病根,若不是子母藥方的滋養,恐怕當年就撒手人寰了,這些年一直擔心自己要是哪一天倒下了,兩個孩子怎麽辦。為了這對兒女,薑蓉硬是生生挨過了那幾年,這些年身子才見好轉,也能下地行走了。
林雍自然不知母親的心事,幾步來到門外,東看看,西望望,四下沒人,關好房門,從懷中取出一個糖人來,林憶一把奪過糖人,興奮的吃了起來。
“你多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搶著吃。”
“人家願意,我就喜歡吃張婆婆家的糖人,父親總是不要我出門,街上又沒有雪貂、銀狐,還怕我被野獸叼走不成?”
“你若愛吃,我以後給你買就是了,你也不用像餓死鬼投胎吧。”
“要你管,你每天不學無術,那個瘋子師父又教你怎麽行騙了嗎,哥哥以後是不是要掛上帆布,再寫上半仙,雲遊四海,去騙個小姑娘回來做我的嫂子。”林憶邊說,邊用舌頭舔食著自己的手指,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瘋子師父去過很多名山古刹,我很向往師父說的那些地方,去見一見異土風情。”林雍一臉憧憬的望著窗外說道。
“哥哥,你是要為林家娶一個異邦外族媳婦回來嗎?”林憶笑嘻嘻的望著天空。
“小妹,你亂說些什麽,瘋子師父又不見了,我已經一年沒見到他了,他說要去尋一本經書。”
“啊?”林憶很驚訝,“我以為你經常偷跑出去,是跟著瘋子師父學藝呢。”
“哦……哥哥趕緊說,你偷偷的出去是去幹啥好事,不會真的有嫂子了吧,我這就去告訴娘親,讓娘親準備聘禮。”林憶說著就要往院外跑去。
林雍一把拉住了她,緊緊的拽著妹妹的手,“父親不喜歡我習武,我只有偷偷的跑出去練功,還請小妹替我保密。”
“替你保密,我有什麽好處?”林憶哪能那麽爽快的答應,從小就想壓榨自己的哥哥,因為她覺得她應該是姐姐,只不過是出生那日在娘親的肚子裡睡著了, 被林雍搶了先。
“好妹妹,不要告訴父親母親,我把瘋子師父傳給我的一套掌法教給你還不行嗎?這可是你夢寐以求的掌法。”林雍很嚴肅,知道不拿出點誠意來,無法糊弄自己這個小妹了。
林憶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兩隻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盯著自己的哥哥,好像自己聽錯了似的,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瘋子師父教了哥哥很多絕學,她上次故意哭鬧撒嬌也才騙得一篇《養心經》,卻不是什麽高深的武藝功法,而是修心養性的自然道法,
她照著學了很長一段時間,學膩以後就拋之腦後了,但時不時還會自然的練習。可是,現在讓她沒想到的是哥哥居然很爽快的就答應傳給他一套掌法,這令她無法相信。
卻見哥哥已經拿來紙筆,寫下了《內丹訣》三個大字,內丹訣總綱“丹者,養其心,蓄其氣,引氣於經,行氣於脈,丹田興,分陰陽,成宇宙”。
過得半刻鍾,林雍將《內丹訣》上篇內功心法寫完,遞給了小妹,林憶迫不及待的認真研究起來,開始的時候眉頭緊皺,到最後又笑逐顏開,因為開篇是《養心經》心法,原來哥哥沒有騙我,在為我悄悄的打基礎。
隨後,林雍又在別院裡教了內丹訣對應的外功掌法《兩儀八卦掌》。
林雍心裡一陣感慨,不得不說,小妹很聰慧,比他這個哥哥習武天賦還高,瘋子師父說過小妹最適合修行《內丹訣》,瘋子師父曾言沒人達到過分陰陽,不知道小妹會達到什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