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霧。”

　　柳川望著周圍的濃霧，視線只能看到十米范圍，更遠處則是霧蒙蒙的一片。

　　此時還是深夜，周圍朦朧的燈光甚至無法穿過霧氣，濃霧遮蔽就像深處黑暗。

　　不遠處的馬路，忽然聽見刺耳的鳴笛聲，隨後是車輛撞擊的巨大聲響。這樣的霧氣，已經對交通造成很大影響。

　　柳川抬起頭，明明看不到十米遠外的景象，夜空高掛的那輪毛月亮，卻是清晰可見。

　　在這樣的濃霧裡走會很危險……柳川只能沿著街邊，尋著記憶慢慢往陽光旅店的方向前進。

　　走著走著，霧氣中浮現出一坨漆黑的影子，走過去一看，路邊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個穿著夾克，背對著他的小孩兒。

　　“你在幹什麽?”柳川望著背對著他，腦袋埋在胳膊裡的孩子，輕聲問道。

　　“媽媽說要我留在原地等她。”小孩帶著哽咽的聲音傳來。

　　這樣的霧氣，要找一個人很難的，小孩子一個人在路邊也不安全……柳川皺著眉，說道:

　　“叔叔送你去警局，等你媽媽去警局找你好不好?”

　　“媽媽說要我留在原地等她。”小孩沒有抬頭，又回了一句。

　　這世界的教育也不怎麽樣嘛……大半夜的要孩子站在街邊，這算什麽事兒……等等，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快五點了，正常人哪兒會帶孩子出來?

　　柳川心裡咯噔一下，伸手探入衣袖，斟酌著問道:

　　“要不你抬起來，我看看你長什麽樣。等我遇到你媽媽，就告訴她你在這裡?”

　　小孩兒聞言，慢慢轉過身，抬頭仰望著柳川。

　　那是一張蒼白的、稚嫩的小臉，額頭上沾著粘稠的血液，血肉模糊。柳川忽然有些慶幸，這麽大的霧，看這小孩兒也不是很真切，不然就這麽大的傷口，怕是腦漿都看得清了。

　　“媽媽說要我留在原地等她。”小孩張開嘴，青色的嘴唇沒有動，同樣的話從他的嘴裡冒出。

　　柳川吸了口氣，聲音溫柔地道:

　　“在這兒乖乖等著，你媽媽會找到你的。要當個乖小孩哦！”

　　說完，柳川溫和一笑，在小孩沒有感情的注視下，消失在濃霧中。

　　片刻後，小孩又把腦袋埋進胳膊裡，在昏暗的路燈下，在馬路邊緣蹲著，被濃霧吞沒。

　　應該已經死了好幾年，是個沒有怨氣的普通亡魂……他的媽媽是故意把他丟在這裡，然後出了車禍，還是……

　　尋不到答案的柳川，不願多想，這種事，想得越多，越會察覺人性的冰冷。

　　黑暗中，一個臃腫的輪廓刺破濃霧，逐漸向柳川靠近。

　　又是個亡魂?

　　柳川下意識伸手探進衣袖，默不作聲迎了上去。

　　走近時才發現這其實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他的背上背著一個長發女人。那女人把腦袋垂在男人肩上，兩條纖細的胳膊緊緊摟住胖子的脖頸，看上去很是恩愛。

　　胖子喝得有點多，滿身酒氣，走起路來踉踉蹌蹌。隨著他身體的搖擺，背上的女人頭髮絲也在不斷晃動。

　　隱約的路燈下，能看到男人的影子，這該是個活人了。

　　柳川暗暗松了口氣，就在擦肩而過時，那胖子背上的女人忽然扭頭，脖子至少轉了180度，骨頭因此哢嚓響了一聲。

　　那女人看著柳川，長發遮住她的臉龐，只能看見一雙全是眼白的眼睛。

　　柳川平靜與她對視，

雙方錯開，各自消失在濃霧中。　　直到此時，柳川才回憶過來，剛才那個胖子完全不是背人的模樣，腰板挺得筆直，就跟平時走路一樣。所謂的背，其實是那個女人雙手雙腳纏在他身上，像一隻八爪魚。

　　八爪魚啊，加點孜然，烤一烤挺好吃的……柳川心裡冒出這個念頭，忽然覺得今晚燒烤吃得太少，以至於現在有些餓了。

　　砰！

　　身後，傳來撞擊的聲音，隨後是翻滾聲和驚恐的呼喊聲，再之後，汽車發動聲，那輛車快速逃離了。

　　車禍，肇事逃逸……這麽快的嗎……

　　心裡略感驚訝，柳川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自己，便扭頭望去。

　　濃霧中，一個臃腫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無聲爬了過來。

　　是剛才那個胖子！

　　他四肢著地，身體不正常的扭曲，雙腿彎折，全身是血。

　　“為什麽！

　　“那個女人找替死鬼！你明明看見了！為什麽沒有提醒我！”

　　嘶吼著，胖子已經爬到柳川身前，雙眼滿是怨毒，身後拖拽出長長的血跡。

　　不帶猶豫的，黑棒揮出，正中男人的額頭，隨著一聲慘叫，胖子化為黑煙消失。

　　“為什麽那個女人不纏其他人，隻纏你呢?”

　　柳川輕呵一聲，無所謂地看向周圍的濃霧。

　　“剛死的人就能立刻變成鬼魂，還能攻擊活人。而且一路上遇到鬼魂頻率是不是太高了?是霧氣讓鬼魂們活躍起來，還是因為……”柳川抬頭，天空那輪毛月亮依舊高照。

　　在上一世的傳說裡，只要毛月亮出現，亡魂厲鬼最為活躍，也是最為強大的時候。

　　“這霧氣很有古怪啊。”

　　不對，即使是我，都能遇到這麽多鬼魂，那普通人遇到，豈不是……

　　想到這裡，柳川拿起手機，就要給梁隊打電話。這才發現，即便在濃霧中，居然還是有信號的。

　　滴滴滴！

　　手機一則短信通知，是一則通報消息:鍾山市小欄鎮大霧預警，能見度十米！請市民不要外出，在家安心等待！各企業、單位明日停工，學校停課！直至大霧消散。

　　除此之外，鍾山大學內部也發出消息，要求所有學生待在宿舍不要出去。

　　隨便用手機搜一下，就能找到一系列聯邦權威部門的官方通知，顯然不是鬧著玩的。

　　好家夥……這個點，大多數人都還在睡覺吧，聯邦就反應過來了，效率簡直嚇人……

　　不過也從側面說明，這次的事件影響好像挺大的。

　　柳川心裡感慨著，忽然間，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從心底升起，這種感覺，他只在直面石膏女和廣播大廈那位身上體會過。

　　幾乎是本能的，柳川躲到一旁的垃圾桶後。

　　陣陣節奏平穩的金屬聲從濃霧中傳出。

　　那是一個佝僂的人影。

　　柳川屏住呼吸，悄悄觀察著出現的這位大佬。

　　朦朧的霧氣裡，只能見到隱約的輪廓，但它發出的聲音柳川聽起了。

　　是鎖鏈，鎖鏈在地上摩擦時發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