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考結束的周末,本該是風輕雲淡,清閑自在的兩天,抑或是與同伴們或結伴出遊,或相約虛擬。
雖然後者清憶一輩子都可能無法體驗。
然而,海棠中學——準確來說是學生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就在清憶接到洛雪葉的電話的半小時後,便得到了“所有小組必須在9月27、28兩天組織至少一次社會實踐活動”的通知。
尚且不知道這是否會影響班級以及個人的綜合評分,因此沒人願意冒險曠工。
對於別人來講是這樣的,而清憶這邊,由於月考的成績超出預期,因此有了一些余裕。至於清憶為什麽會犧牲本不必要犧牲的美好一天來參加活動,只能說是受到了某人的人威脅。
現在,清憶正躲在圖書館側面的陰涼處,默默觀察著圖書館門前。
洛雪葉已經到了,正靠在大門旁邊等待——這也是清憶不露臉的原因之一。
大概離集合時間還有5分鍾,白雨佳和楚包包結伴而來……說起來她們兩個在學校確實經常聊天。
王恆緊隨其後抵達的時候,距離集合的9點整已經只剩下2分鍾。
清憶緩緩邁開腳步,朝五組的同學們走去。
並沒有熱情的打招呼之類的事情,最多是點頭致意,畢竟清憶和他們並不是很熟,也遠遠到不了“朋友的關系”。
9點整,洛雪葉帶著大家進入了圖書館。
“組長大人,是不是少了個人啊。”
清憶低聲對洛雪葉說。
“沒有必要等遲到的人吧?他既然選擇了遲到並不做任何提前通知,那麽我只能理解成他根本不重視這次活動。”
這也就是所謂的“鐵面”吧,也許洛雪葉只是單純的因為潘松日拖了全班的後腿而生氣。
雖然成績提升飛快但失去了玩伴的王恆顯得孤零零的,不過清憶並沒有興趣和什麽人結伴,倒不如說清憶不是很會和別人進行必要以外的交流。
就這樣,社會實踐開始了。
2
“那個,我能問一下,這是什麽嗎?”
清憶看著自己面前的清潔套裝,陷入了大大的疑惑。
“打掃衛生。”
洛雪葉冷冷地回答。
“來圖書館社會實踐不應該是做圖書管理員或是指導員之類的工作嗎?”
“沒錯,這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
“那為什麽我要……”
“你來的最晚吧?”
“但也是在集合時間之前。”
清憶感到血壓有上升的趨勢,總是被這樣牽著鼻子走很容易讓人生氣的。
清憶看向另外三人,三人都裝作不知道一樣撇開了視線。
看來是已經達成共識要把最累的活交給清憶來幹了——這樣也許把他們想的太壞了,根據清憶這一個月的觀察,這個班裡應該不會有刻意去欺凌或是打壓某人的人,他們估計只是自己不想乾重活吧。
清憶自己也不介意打掃衛生,畢竟除了打掃衛生以外其他的工作都需要跟別人交流,這麽說來清憶也隻適合打掃衛生。
這就是社恐的悲哀啊。
分工完畢以後,大家各自跟著指導人員前往自己的崗位,完成一天的社會實踐。
保潔阿姨把清憶安排到了文學名著區,清憶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裡打掃兩遍,上下午各一遍。
看起來是個輕松的任務,其實不然。這和平常在家打掃屋子有著本質上的差別,
打掃的面積和難度上升了不止一個數量級。 清憶推著沉重的清潔車,在書架間穿行,額頭上浮起了細密的汗珠。
書架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因此不用擔心出現小說漫畫裡那種不小心讓書架們變成多米諾骨牌的展開——清憶的日常不允許那種事情的出現。
拖把劃過地板,帶走了塵土與汙物,並在有著大理石紋理的瓷磚上留下了一道道水漬。水漬乾涸以後地面閃爍的潔淨反光仿佛是在向清憶道謝。人是勞動的產物,沒有勞動人就不會存在,因此人一旦見到自己努力過的成果,就會心情愉悅,清憶也不例外。
一邊揮舞著拖把,清憶一邊哼起了小曲,類似“Life blooms like a flower”之類的。
只是,人會為自己的勞動成果感到喜悅,同樣的,當自己的勞動成果遭到破壞、踐踏、掠奪,或是剝削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會發自內心的“憤怒”。
正如眼前的情況——一位只有穿著優雅的女性,若無其事地從清憶的身邊走過,踩踏著清憶剛剛擦過,還尚未乾燥的地面,在瓷磚上留下顯示著她的“高貴”的腳印。
這位女性看起來只有大學生的年級卻刻意穿得很成熟。
清憶讀的書還算多,多少在閱讀裡積累了些微經驗,深知服務性行業的守則,因此清憶抑製住了自己上升的血壓。
今天的清憶可能是由於美好的周末被佔據,本來就有些暴躁。
而這位“高貴”的女性接下來的舉動卻幾乎把清憶激怒。
“大家快看呀~”
女性將裝飾的花裡胡哨的手機安裝到自拍杆上,以書架為背景考試拍攝,
“蓉蓉今天來到圖書館了哦~”
並且無視了近在咫尺的“保持安靜”的標語。
看她的架勢,大概是在直播。只見她說著本就浮誇,穿著那件和她本人氣質明顯不搭調的衣服說就更加顯得浮誇的話語,取悅著觀眾們。
簡直就是嘩眾取寵。
就像那些莫名其妙的所謂網紅和追著網紅跑來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家夥一樣,精心包裝的網絡乞丐,精神奴隸。
——當然,這都是清憶的氣話,清憶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也絕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
正如在某些觀猴名山裡想要教訓一下猴子們的頑劣反而會遭到一大群猴子圍攻一樣。
清憶看著眼前正在消費神聖的圖書館來娛樂的人,壓抑住怒火,準備用最和善而委婉的話語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姐姐,快看,那個阿姨居然在圖書館乞討!”
右側書架的那邊傳來這樣的聲音。
清憶差點笑出來。
而這位女性的臉也在一瞬間變得又青又紅。
“這是誰家孩子啊,這麽沒教養!”
女性如此大聲叫喊,惹來了許多人帶著怒意的目光。
“到底是誰沒教養啊……”
清憶不小心把心裡所想說了出來,這下這位女性的表情更加窘迫了。
真想看看此時此刻她直播間裡的彈幕。
“抱歉抱歉,十分抱歉,這孩子說話太直白了……聽到了嗎,不許叫這位姐姐阿姨哦。”
“是!對不起,阿姨姐姐!”
孩子的姐姐用說不清是愧疚還是開心的語氣道歉,並用說不清是責備還是誇獎的語氣教育妹妹。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而這位妹妹則是用充滿活力的語氣回復姐姐,然後向女性“道歉”。
緊接著,在女性反應過來之前,書架對面就響起了姐妹兩人離開的腳步聲。
為了防止被惱羞成怒的“阿姨姐姐”咬到,清憶也快步推車離開。
(到最後也沒有否認“乞討”呢。)
琢磨著剛才的突發事件,清憶不禁露出了微笑,心情也好了許多。
那個孩子的話一定是她姐姐教她說的——並且在心中得出了如此結論。
3
因為是無償的社會實踐,所以午飯需要自己解決。
哇,真合理!
“這不就是把我們當成無償勞動力任意壓榨嗎?”
王恆罕見的說出了很激烈的話,看來和潘松日的漸行漸遠也讓他的性格發生了些微轉變。
“說到底我們既沒有勞動合同也沒有專業技能,況且還有綜合評分作為報酬……”
請以試圖勸慰王恆但是卻把話題引向了最糟糕的方向。
“對了,說起來綜合評分,潘松日同學……他真的沒問題嗎?”
說話的是楚包包,這一個月中清憶已經擅自將腦內對楚包包的印象定格為“害羞的鄰家小妹”了。
幾人同時看向洛雪葉。
“我不會放棄的。對八班的所有人都是這樣。”
洛雪葉用簡短的話語回答道。
大家都從洛雪葉的語氣中讀出了決心,但是,她真的辦得到嗎?或者說,她真的不會有朝一日拋棄八班而去嗎?
幾人大概都或多或少想到了這些,只是沒有人說出來,這是一個人人心知肚明但有無法攤開了說的事實。
“我倒是覺得早早放棄掉比較輕松。”
白雨佳用不滿的語氣嘀咕道。
“你在說什麽?!難道你要放棄同學嗎?”
王恆似乎被戳到了痛處,馬上反駁道。
“我只是……我只是為了大家考慮呀,只會拖後腿的人就早早退場好了!”
不得不說,這位小姐的思想與洛雪葉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在表達方式上相差甚遠。清憶聽(趙琪)說,白雨佳在八班的女生裡人緣非常非常好,幾乎可以說是女生團體的中心。
“那也不應該拋棄誰,如果這樣的話人還和工具有什麽區別?”
王恆顯然不甘於落入下風。
“你有資格說我嗎?”
白雨佳用稍稍激動的語氣說道。
王恆一時語塞,冷眼旁觀的洛雪葉也陷入沉默,只有一直在一旁勸架卻被無視的楚包包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相當可愛。
事實上,白雨佳說得並沒有錯——雖然王恆和洛雪葉在考前和考後都一定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努力,但並不到位,只是杯水車薪——他們本可以更加不遺余力——這實質上便是放棄。
雖然他們並沒有這個義務。
清憶看著陷入自責的兩人,愈發感受到他們的不成熟的責任心與集體感,以及成長空間。
這些都遠非清憶所能及。清憶大概隻適合獨自一人的生活。
“誒?!”
四人的沉默在楚包包的哀嚎中顯得更加肅穆。秋日的風吹過臉頰,清憶邁開了步伐。
社會實踐的前一半就這樣結束。
按照規定,下午兩點要回到圖書館繼續工作,眾人分離,各自向著各自的駐足所。
4
清憶來到餐廳的時候,時間大概是12點整。
還有很多悠閑的余裕。
清憶坐在餐廳最深處的座位上,打開菜單。
選好了套餐以後,只要在桌上的點菜器輸入,不久服務員就會把飯菜端上來。
相當的方便。
由於時間太過充裕,也是因為平時一直在吃便利店三餐,清憶一時不知道該點些什麽來吃。
“我推薦這個哦。”
“嗯,謝謝,那就要這個吧。”
“好的,明白。”
真是貼心的服務員。
清憶合上菜單,才隱隱約約意識到這家店有自助點餐的點餐器,一般情況下——特別是午高峰,服務員大概不會來照顧個別顧客。
緊接著,清憶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洛雪葉。
“好久不見,蘇清憶同學。”
“……”
清憶用對方聽不見的音量輕輕歎了一口氣。
——十分鍾後——
香噴噴的飯菜端了上來。
“所以說,一路跟蹤過來,還想要請我吃飯,到底有什麽事情。”
“只是想對你表達一下感謝。”
“感謝?”
“月考前複習的時候多虧了你每天都來幫忙呢。”
“我什麽都沒做啦。”
事實也是如此,清憶在考前輔助小組裡充其量是個掛件。
“哪有哪有,沒有你的話事情不可能這麽順利。”
(順……利……嗎?)
清憶看著對面的洛雪葉,她的笑臉愈發地陰森。
“你……不會是想在我吃了這份飯以後就以此要挾我做你的學生會選舉助手吧?”
“怎麽會,我請你吃飯只是想單純地表達感謝之情,我怎麽會做出那麽卑劣的事情?”
洛雪葉這話說得嚴肅而誠懇。
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清憶也不好再做反駁。
於是,清憶默默地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豬排送入口中。
“請你吃‘飯’哦。”
果然。
眼前的女人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清憶當然不會認為洛雪葉天真到以為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能逼清憶就范,但是如果一個人為了請求你力所能及的,甚至可以說是互惠互利的幫助而做到這個份上,你會怎麽做?
“我在這裡正式請求你幫助我參加學生會選舉,並不需要做太多工作,只需要大後天活動的時候一直跟著我就好。拜托。”
大多數人依舊會拒絕吧。
這種方式只有瘋子和傻瓜會用。
但很顯然,清憶不擅長拒絕別人,
“為什麽是我?”
“我有自己的堅持。”
這句話翻譯過來講,大概是‘實在沒有別人可以邀請了’之類的意思吧,洛雪葉的高壓政策在班裡實在是很不得人心。
雖然清憶很不情願被卷入一些麻煩的事務中去, 但一想到可以輕松(地逃課),還是做出了決定:
“嗯,我知道了,僅此一次。”
“明智的選擇呢。”
聽到清憶同意,洛雪葉馬上換回了平時傲慢的態度,讓清憶不禁懷疑就算剛剛拒絕了對方依然還有後手。
總之,清憶是答應了下來。
5
下午的社會實踐和上午大差不差,只是幾人間本就不太愉快的氛圍又冷下來了幾分。
倒是只有得到了清憶這個工具人的洛雪葉心情還不錯。
清憶並沒有與他們有太多的交流,自然不知道後續的發展。
社會實踐完成以後,填好登記表,和工作人員照了紀念照,一天的社會實踐就結束了。
至於向學校報告的事情,是組長的事情,和清憶沒太大關系。
清憶回到家,照常幫雲兒喂飯鏟屎,順便逗弄著雲兒玩。
“喵——”
雲兒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頭在清憶手上蹭來蹭去的。
這一個月的時間,雲兒長大了一圈,剛剛斷奶的小貓長得很是快。
(不過,它果然以前是有主人的吧?)
如果是野貓的話應該不會一開始就那麽親近清憶,而清憶又是在公寓樓下找到它的。
一般的小貓應該跑不了太遠吧?
(說不定,它原來的主人就在這棟公寓裡呢。)
清憶想著這些無所謂的事情,悠閑地打開即將看完的《圍城》。
盡管悠閑起來吧,
畢竟,周末才剛剛過去一半。